從養月居附近出發,要去聽雨閣東牆邊傳信,若不想驚動其他人,只能從小路繞道而行。
可這一繞道,時間就長了。
等到秋梨氣喘吁吁來到東牆邊的時候,綠映已經將銀翹親自送來的燕窩端到了姨娘的房中。
銀翹不愛在聽雨閣久留,看著燕窩進入主屋便轉身離開。
秋梨捂著嘴,秉著呼吸躲在牆角。等到所有的腳步聲從聽雨閣門口方向離開,鎖鏈與木門發出難聽的碰撞聲,她才敢微微探頭。
人都走了。
二小姐經常給聽雨閣送東西,從燒水用的炭火到藥品,每攢一些就送進去一些。,每次都有秋梨在旁邊幫忙,因此她也知道應當如何與聽雨閣之中聯絡。
抽出自己腰間的手帕,撿起地面上的石頭,手帕包住石頭,用力扔過了牆頭。
「喵——」
小女生獨特的聲線,連貓叫都學得那般相像。
可綠映的心思不在這裡。
柳萋從昨日睡下,至今都沒有醒過來。
那藥眼瞅著吃完了,若是吃完了藥,姨娘還沒有等到人來救……怕是……
聽雨閣氣氛低迷,綠染在廚房中燒水,煙燻火燎之間,好半天才聽到一絲微弱的貓叫。
直到那貓叫越來越焦急,帶著些許氣急敗壞,還有重物撞擊地面的聲音。
綠染快速扔下手裡的東西,直接跑向東牆根。
臥房中。
丹楓端著那碗被送進來的燕窩有些一頭霧水。
雖然蕭太妃近幾日經常往聽雨閣送些吊命的東西,如燕窩這般珍貴的倒是第一次。
姨娘現在還在昏睡,她不明真相,還是不要輕易給姨娘吃才好。
她一邊出神,一邊無意識攪拌著散發著熱氣的燕窩。
連柳萋緩緩轉醒都沒有發現,直到聽到劇烈的咳嗽,才回過神來。
「咳咳咳——你端著什麼?」柳萋喘著氣問她。
丹楓連忙放下瓷碗,扶著柳萋靠在床頭,腳踝上的鐵鏈又是一陣作響,惹得二人心頭一陣煩悶。
「蕭太妃讓銀翹送來了燕窩。奴婢看了,是上品的燕窩,挑揀得極乾淨,一點雜質都沒有。姨娘要不要用一些?」
柳萋懵了一下,奇怪地問道:「蕭太妃送燕窩?銀翹送來的?」
「對。銀翹親自送來的。看見綠映將托盤端進來之後才走的。燕窩最是滋補潤肺,姨娘不如……」
「你端給我看看。」
柳萋的臉色陡然變了。
丹楓瞬間意識到了什麼,趕緊端著燕窩放到柳萋的面前。
「奴婢聞了一下,沒什麼特別的。」
柳萋拿起湯匙在碗裡面微微一攪,舀起一勺放在鼻間輕輕聞了一下。
話還沒出口,綠染「咚」地一下闖了進來。
「姨娘不能吃!」
她瘋了一般撲過來,直接將柳萋面前的瓷碗推翻在地。精緻的瓷器應聲而碎。
丹楓立刻站了起來:「怎麼了,你怎麼,如此緊張?」
綠映在外面聽到聲音,也跟著跑了進來:「怎麼了?什麼東西碎了?」
綠映滿臉驚慌地看著柳萋,抓著她的手著急詢問:「姨娘吃了嗎?吃進去多少?姨娘快吐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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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屋子的人全都慌了,全都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卻忍不住的心慌害怕。
只有床上躺著的人,依舊是滿臉淡定,好似剛剛差點丟掉的不是自己的命一般。
「妙君傳信了?燕窩中有毒吧。讓我猜猜……咳咳咳——梁鉉班師回朝了。」
此言一出,房間中安靜得如同死寂。
綠染終於鬆了口氣,四肢瞬間發麻,攤到在地:「姨娘料事如神。」
柳萋摸了摸頭頂,捏下一隻用來固定長發的銀簪,伸手扔到灑落了一地的燕窩中間。
不出片刻,銀針發黑,帶著淡淡的青黃色,一看就是要人命的劇毒。
「砒霜,量不大。我虛弱多時,殺我還是足夠的。」
柳萋的聲音冰冷,蕭太妃很好,夠狠毒,不留餘地。
綠映白著臉走過來:「幸虧姨娘沒吃,不然……奴婢一輩子都過不去這個坎……」
柳萋靠在床頭,低頭沉思,手指無意識地摩擦著被子的一角。
綠映還想說話,被丹楓一個眼神止住。
三個人就那樣安靜地圍在床頭,看著姨娘思索發呆。
良久,柳萋終於回過神,輕輕揚起一個有些陰險的微笑。
「咱們要出去了。給蕭太妃留個禮物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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尋幽堂中。
梁鉉終於將自己從頭到腳洗地香噴噴。
頭髮還有一點濕,便拿著手巾喊來駐紮上都的幾名傳信士兵。
他們的任務完成得很好,梁鉉一路打仗和皇宮的聯繫沒有出過任何的紕漏。報功的話早就已經在朝陽殿上提過了,如今再看到自己的四個手下,第一句話就是……
「聽雨閣最近有什麼動靜?」
四個傳信士兵微微一愣,還是烏木站了出來:「柳姨娘舊病復發,至今沒能痊癒。王爺是沒收到我等的傳信嗎?」
這次輪到梁鉉愣在原地:「什麼傳信?等等,舊病復發是怎麼回事?什麼叫做『至今沒有痊癒?」
他的質問一句比一句更冷,問到最後,傳信兵四人嚇得直接腿軟跪倒在地:「回王爺的話,大軍開拔沒多久,聽雨閣柳姨娘舊病復發,我等曾經將消息夾在皇上遞去前線的密報之中,不知為何王爺沒有收到啊!」
梁鉉瞬間回想起,大軍在嶺南安頓之前,每天都有數不清的瑣事要操心,皇兄每次的傳信都是些老生常談,他懶得一封封回信,便讓人直接送去了季師爺的帳中。
季師爺營帳中每日案卷上百,難保不會有疏漏缺失……
「她還活著。」梁鉉無意識地脫口而出,自己回來路上並沒有任何喪事的消息,王府妾室死亡也是要上宗譜的,皇兄沒說,那一定就是還活著。但是自己這麼快回來,怕是……
快要死了。
梁鉉心下一沉,抬腿就要往後宅走。
剛一邁出門檻,迎面就撞上了帶著一眾僕從侍女站在尋幽堂門口的蕭太妃。
梁鉉的面容冷漠如霜,雙眸深邃而危險,像兩把鋒利的刀刃,緊緊地鎖定在蕭太妃的臉上。
頭頂明明是最炙熱的陽光,卻融不化尋幽堂院子中的凜凜寒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