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怎麼說世事難預料,本以為工作的事就這麼泡湯了,沒想到峰迴路轉,又莫名其妙的成了。
有採購員這麼個名頭在,對張建東來說,也是個很好的掩飾。
畢竟自己私人和廠里公幹那是兩碼事。
第二天,張建東便跟著易中海前往軋鋼廠報到。
前一天晚上,走親戚走了好幾天的一大媽終於回來了,一家三口久違的團聚。
張建東正好藉機告訴老兩口工作的事。
得知張建東悄咪咪的就弄好的工作和戶口的事,易中海高興之餘,又有些悵惘。
他這還沒找關係呢,怎麼就解決了?
而一大媽就是徹頭徹尾的高興了。
她這次回老家,就是去解決張建東結婚的事。
這個時候結婚還是很麻煩的,三里不同鄉,五里不同俗,往往一個地方隔得遠了,風俗就不一樣。
講究人家得早早地就弄清楚這些事。
雖然現在已經有提倡大事小辦簡辦的苗頭,但老兩口好不容易有了個張建東,正想著借著這事揚眉吐氣呢。
而張建東解決工作和戶口,在一大媽看來,對兩家結親那是大有好處。
不過在張建東看來,一大媽大概率是白費功夫了。
再過個幾年,年輕人結婚都是能簡則簡的。
這不僅僅是風俗變化,還是形勢所趨。
心中明白這些,張建東也沒有掃一大媽的興,不管怎麼樣,一大媽也是為了自己,先讓她高興高興也好。
至於易中海,那就是單純地為張建東有個好工作感到高興了。
作為軋鋼廠為數不多的八級工,易中海對軋鋼廠是有感情的。
一直以來,他對張建東走的打獵這條路,都不太滿意,即使張建東這段時間掙了不少錢。
這個年紀的人,心裡最看重的是安穩。
如今張建東眼看著在軋鋼廠里謀了一件安穩的差事,易中海笑得嘴都合不攏了。
走在路上,不管是熟的還是不熟的,只要見過面,易中海就要打招呼。
打完招呼就是簡單幾句家常,繼而十分絲滑地轉到「張建東要進軋鋼廠工作」這件事上,完全不管別人受得了受不了。
連招之絲滑攻勢之兇猛,便是張建東也嘆為觀止。
一直等到進了軋鋼廠,易中海還想帶著張建東去報到。
張建東當然是拒絕了。
就這麼點小事,還要大人跟著,多少有點丟人現眼了。
見張建東打定主意,易中海也不強求,叮囑道:「建東,在廠里工作和別的地方不一樣。
少說話多做事,跟同事都處理好關係,嘴甜一點,見到領導就打招呼,禮多人不怪知道嗎?」
易中海說的都是他大半輩子得來的經驗,只可惜張建東是用不太到了。
憑李懷德的性子,現在等著張建東的,說句狂風暴雨也不為過啊。
到底怎樣,還要見機行事。
告別易中海,張建東便前往採購科。
採購科人數不多,只有一間辦公室,位置也很好找,問了幾個人就很輕鬆地找到了。
這時候還沒有正式上班,裡面人也不多,只有一個年輕人,一個大媽。
大媽看到張建東進來,率先問道:「同志,你找誰?」
張建東答道:「我來找採購科趙主任。」
「趙主任?」大媽轉向年輕人,問道:「趙主任不是出差了嗎?」
年輕人頭也不抬地說道:「已經出去幾天了,也沒說啥時候回來。」
大媽轉過來說道:「同志,我們趙主任出差去了,你要不另找個時間再來?」
趙主任在不在張建東不知道,不過劉秘書讓他今天來報到,那趙主任就是不在也得在。
張建東笑著說道:「沒關係,趙主任很快就回來了,我在這等一等。」
聽到這話,大媽和年輕人都是一愣。
本以為就是個找門路的楞頭小子,沒想到這小子口氣這麼大。
趙主任回不回來,難不成還要聽他的?
年輕人一抬頭,看見張建東的瞬間,心情就更差了。
這個世界上竟然還有比自己帥的人?還在自己面前裝逼?
年輕人當即站起來,頂著一臉青春痘呵斥道:「嘿,要等出去等,別影響了我們工作!」
張建東毫不在意,徑直走到一排椅子前,坐了下去。
年輕人頓時不樂意了。
咋這麼能裝呢?
撒野也不看看這是哪裡!
「喂,跟你說話你聽不見是不是?讓你出去等,別影響工作,你還坐下了。」
張建東揮手打開年輕人指臉的手指,平淡說道:「我要是沒看錯的話,這裡寫的是來客等待處。
我坐在這裡有什麼問題嗎?
再說了,你工作你的,我隔了這麼遠,也能影響到你?」
「你……」
被毫不客氣地駁斥,年輕人只覺得臉上火辣辣的,恨不得當場和這小子打一架。
平時來辦事的人,哪個不是畢恭畢敬唯唯諾諾,他一說就乖乖照辦的?
沒想到今天這個,完全不把他放在眼裡。
說的話當耳邊風也就算了,還直接動了手。
年輕人怒火中燒,想要還擊。
但是一看這小子比自己高了一頭的個頭,渾身鼓得緊繃的肌肉。
再說剛剛那一下,手現在還疼呢,心裡的火氣頓時去了大半。
只是就這麼算了的話,不是顯得太沒有骨氣了?
打也不是,不打也不是,年輕人一時僵在原地,左右為難。
關鍵時刻,大媽過來解圍:「哎小鄭,你可悠著點,別跟人動手啊。」
有人拉著,年輕人的倒有了膽氣,抑揚頓挫地說道:「孫大媽,這不是我故意針對他,這哪有這麼辦事的?
他坐這裡影響咱們工作,我好心提醒一句,他不聽就算了,還跟我動手。
我鄭建鋼好歹也是個有頭有臉的人物,還從來沒受過這種委屈,今天要是就這麼算了,那不是讓人笑話我麼?
孫大媽,你千萬別攔著我,我今天非給他個教訓不可!」
鄭建鋼嘴上叫囂的厲害,腳底下卻是一個勁兒地往後縮。
這大媽姓孫,叫孫南芳,在採購科工作了好幾年,算是老人了。
看著孫建鋼進來,從一開始的謹小慎微,變成現在欺軟怕硬,同事一場,哪還不知道他是什麼人。
也不戳穿,小聲勸道:「小鄭,聽我的,別跟他一般見識。
你是職工,他是什麼人還不知道呢,你跟他打架,受廠里的掛落怎麼辦?
再說了,這人雖然看著年輕,但這做派可不像是普通人。人家萬一跟趙主任有點關係,你跟人家鬧掰了,可怎麼收場呢?」
這句話一下子讓鄭建鋼清醒過來。
是啊,別的人來辦事,就算不送點禮,那也是客客氣氣,生怕得罪人壞了事。
這個人倒好,進了門就跟回了自個兒家了一樣。
挑著椅子就坐,對他這樣的老人也不屑一顧,完全不在乎事能不能成。
這樣的人,不是傻子,就是大有來頭。
再一看這人渾身穿得齊整,雙眼炯炯有神,怎麼看都不像是傻子,又知道趙主任今天就回來,鄭建鋼心中頓時有了決斷。
「孫大媽,今天這事我就是公事公辦,誰來我也是一樣的態度。
這可不是我憑著老人的資歷欺負人,那全都是為了工作著想,要是什麼人都放進來,咱們工作還怎麼進行?
當然了,這位同志一看就是好人,就不用拘泥於繁雜的規矩了。
既然是來找趙主任的,那就是自己人,哎呀你看你,人家來這麼久了,你也不倒杯茶。」
在孫南芳一臉懵逼中,鄭建鋼十分自然地拿起一旁的開水壺,捏了一小撮茶葉,沏了茶端到張建東面前。
「同志,我叫鄭建鋼,在這採購科里可是趙主任的左膀右臂,你要是有事,儘管找我!」
說完,鄭建鋼便轉頭坐回辦公桌前。
這絲滑的連招,大媽顯然是沒料到。
張建東倒是有些好笑,這採購科,果真是臥虎藏龍啊。
這時孫南芳打招呼道:「同志,真不好意思,小鄭他……」
孫南芳想了很久,也想不出該怎麼給鄭建鋼的行為定性。
張建東說道:「沒關係,我叫張建東,你是孫大姐吧,剛才謝謝你了。」
一聲大姐,聽得孫南芳心花怒放。
她今年也就四十出頭,可整個採購科里的人,都開始叫他大媽,嬸子。
她人微言輕,嘴上不說,心裡還是很介意的。
聽到張建東叫她大姐,心中的印象頓時上升了好幾個層次。
「哎喲,這有啥,你都叫我一聲大姐了,這點小事還有什麼好說的。對了,你來找趙主任,是幹啥的啊?」
這件事早晚得知道,沒必要藏著掖著。
張建東坦然說道:「大姐,我是採購科的新員工,來找趙主任報到的。」
孫南芳一聽,便知道鄭建鋼想錯了。
人家就是來報到的新員工,哪是什麼大有來頭的人啊。
鄭建鋼這次獻媚,卻是做了無用功了。
心裡清楚,孫南芳卻沒想著讓鄭建鋼知道。
一來那小子知道了,一定又要鬧什麼么蛾子,二來鄭建鋼平時人緣就不太好,她也犯不著多這句嘴。
倒是張建東,這孩子年紀輕輕就進了採購科,還懂得人情世故會說話,她倒是該提醒提醒。
孫南芳想了想,說道:「建東,我們趙主任不好說話,你可得小心點。」
張建東倒是沒想到孫南芳會好心提醒,當即點頭答謝。
雖然沒多大用,但多個朋友總比多個敵人要好。
沒等一會兒,上班鈴聲響了起來。
而採購科的員工也慢慢地進來。
只不過採購科是經常要在外面跑的科室,這會兒整個辦公室有一半的位子是空著的。
這段時間,鄭建鋼也沒閒著。
隔一會就來給張建東換杯茶,殷勤的有些誇張。
弄得張建東灌了一肚子茶水,跑了好幾趟廁所。
眾人看著鄭建鋼忙上忙下,也以為張建東是什麼大人物,心下凜然,工作態度都端正了不少。
突然,門外響起幾聲咳嗽,一個五十多歲,戴著眼鏡滿臉苦大仇深的中年男人走了進來。
鄭建鋼一馬當先迎了上去,諂媚地說道:「趙主任,您總算是回來了,這一趟出差時間這麼長,真是太辛苦了。」
趙主任臉上表情沒有任何變化,甚至連眼神都沒給一個。
鄭建鋼很不自在,也顧不得溜須拍馬,直接說道:「趙主任,有人找您呢,我幫您招待了好久呢。」
一聽有人找他,還用上了「招待」二字。
趙主任不禁動容,難不成是什麼事被查出來了?
趙主任連忙急切地問道:「人在哪兒呢?」
鄭建鋼心頭一喜,指著張建東說道:「在哪兒呢。」
趙主任一看,椅子上大剌剌坐著一個年輕人。
這人雖然年輕,可氣度不凡,見著他依舊淡定從容,一雙眼睛上下掃視,趙主任煞是如墜冰窖。
這人一看就不簡單啊,難不成真是找他麻煩的?
瞬間在腦海里回憶了最近做的事,好像沒有哪件事做的出格的,難不成是廠里翻總帳?
這也不對啊,他是李懷德手下的人。
要是有個風吹草動,李懷德那一定有風聲才對。
突然,趙主任心中有了一個可怕的想法,難道……李懷德也放棄他了?
趙主任心下一沉,卻知道現在誰都幫不了他,只能靠自己了。
如果能讓眼前這位高抬貴手,說不定他還有機會。
幾步走上前去,趙主任雙手緊貼褲縫,下半身不動,上半身前傾,微微低頭,臉上揚起僵硬笑容,說道:
「同志,你等了很久吧,不如來辦公室詳談?」
趙主任這反應,讓明里暗裡注意著這邊的眾員工們,紛紛倒吸一口涼氣。
這可是趙主任啊!
在這採購科幹了這麼久,還沒見過趙主任會對一個人這麼畢恭畢敬,甚至還笑了。
天可憐見,平時趙主任都是一副苦大仇深的樣子,哪兒見過人家笑啊。
這表情給他們的震撼,比漲工資還要強。
而一旁的鄭建鋼則是滿心狂喜。
他賭對了!
在所有人都沒反應過來之前,他便料定這個人不簡單,不惜拋下臉面不要,給人端茶倒水,忙前忙後。
現在看來,這人的來頭比他想的還要大。
就連趙主任在人家面前,也得畢恭畢敬,多年不用的笑臉面具也得翻出來戴上。
有道是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難。
如今就算是別人想要巴結人家,也比不上他了。
看著張建東不急不緩從容不迫的神態,鄭建鋼也不由得挺起胸膛。
他,鄭建鋼,要站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