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景深很少見地賴了床。🐤💝 ❻9Ŝ卄υЖ.ℂㄖм ♤♟這一年公司在起步階段,他睜眼就要忙,連周末都在敲代碼開會,每天睡眠時間總是那麼幾個小時,繃了一年都沒覺得累,這會兒卻格外疲懶,有種倦鳥歸巢的滋味。
陳景深偏臉靠過去,沒什麼表情地嗅著喻繁枕頭上的乾淨味道,直到手機嗡嗡振起他才睜眼。
看到來電顯示,他接起放耳邊,繼續閉眼往旁邊的枕頭靠:「說。」
「我靠……」電話那頭是他們公司的技術總監羅理陽,也是他的師哥,比他早畢業幾年。兩人雖然認識時間不長,但因為欣賞彼此能力,又在一個部門,關係很熟。
聽見陳景深這懶洋洋的聲音,他拿起手機確定了一下時間,「兄弟,下午一點了,你還在睡覺??」
陳景深眼也沒抬,淡聲提醒:「我休假。」
「哎呀,你在哪呢?」
「男朋友家。」
「哦,電腦應該在你手邊……哪??」
「在男朋友家。」平時會議上連別人聽不懂的代碼邏輯都不想再說一遍的人,今天挺有耐心地重複。
「……」
羅理陽瞠目結舌:「你真有男朋友啊??」
「不然?」
「我看你掛嘴邊這麼久,也沒跟對象打過電話見過面,還以為你瞎掰來打發人的……」羅理陽回神,「算了,先說正事。電腦應該在你手邊吧?程序卡bug了,組裡人試了幾遍都不行,你趕緊來弄一弄。」
「沒在。」
「……」
羅理陽心態崩了:「你一個程式設計師出門不帶電腦?你這跟上戰場不帶劍有什麼區別???」
「我男朋友家不是戰場。」陳景深說。
「……你人在哪?電腦又在哪?我給你送去,我去找你。」
「我在寧城。」陳景深說,「電腦在酒店。」
羅理陽更迷惑了:「你既然能住男朋友家,幹嘛還要在酒店開房間??」
一言難盡。♤💚 ➅➈丂𝐡𝓤ˣ.ᑕ𝕆ⓜ 🍟🎅陳景深沒多說:「我打電話讓酒店送過來。掛了。」
喻繁吃完午飯才通過了某個好友申請,沒過幾小時又想把人刪掉。
【s:我都忘了有這張照片。】
【s:起床了。】
【s:你給我訂的外賣?】
【s:幾點下班。】
喻繁每條都看,每條都不回,還惱羞成怒地把最前面一條消息刪了。
颱風天不拍外景,今天工作都在棚內,拍完其中一組,喻繁等模特換衣服的時候,又收到一條新消息:【T-T】
喻繁翹著二郎腿坐在椅子上,不耐煩地按語音鍵:「陳景深,有事就說,再煩人我刪了。」
那邊很快也回一條,嗓音帶著剛醒的低沉,語氣冷淡,跟哭泣表情包一點不符:「書桌能用麼?」
喻繁:「上面長刺了?」
「沒,我怕又有什麼不能動的東西。」
「……」
把人拉黑,世界頓時清淨下來。
喻繁專心工作,拍完照片已經將近四點半。
汪月背著包下樓,往喻繁電腦旁放了兩罐蜂蜜:「我從朋友那拿的,純天然,帶回去泡來喝,養養你的胃。行了,下班吧。」
喻繁這幾年被汪月強行塞東西慣了,已經不反抗了。他說了句謝謝,然後道:「現在才四點半。」
「提前回去吧,沒做完就帶回去做,家裡不是有人在等你?」
喻繁手一頓,抬頭怔怔地看她:「你怎麼知道。」
「我又不傻,看一天手機了,還什麼床頭櫃的充電線……」汪月神秘地問,「談戀愛了?」
「……」
喻繁剛張了張嘴,汪月就比了個「噓」,一臉心知肚明:「行了,不必多說,都寫你臉上了。♟☹ ❻9丂𝐡ยx.ςỖⓜ 🍮🎈」
「我臉上?」喻繁皺眉。
「對啊,你沒發現嗎,今天的你和平時完全不一樣。一直看消息,表情比平時凶好多,還臉紅。」汪月說,「對客戶的話也變多了點。」
「……」
喻繁冷漠道:「我沒有。」
「行啦,我們什麼關係,談戀愛都要瞞我?怪不得昨天喝這麼多酒,是不是和對象吵架了。」
喻繁:「……」
汪月拍拍他的肩:「早該這樣了嘛,你看你前幾年過的,除了我也沒個朋友,多孤獨啊……嘖,你新姐夫電話來了,我得走了,你趕緊收拾東西回去陪人家吧,記得關店門。」
汪月走後,喻繁又在電腦前坐了一會兒,才低頭收東西走人。
颱風天,街上行人行色匆匆,喻繁舉傘走在人群中,像被按下慢動作。
他腦子裡還飄著汪月剛才的話。
汪月說他孤獨,他自己其實沒什麼感覺。剛來這裡的時候忙著賺錢、讀書,累得喘不過氣,覺得不跟人說話也行。久而久之就懶得社交了,覺得游離在人群之外也沒有壞處。
可現在想想,在章嫻靜朝他衝過來的時候,王潞安左寬加他微信的時候,陳景深出現在取景器里的時候,他確實感受到了這幾年都沒有的飽滿的、複雜的情緒。
像被埋在土裡很久很久,突然被人挖出來,得以大口大口的呼吸空氣。
他去了常去的燒臘店,老闆掃他一眼,習以為常地朝廚房喊:「一份燒臘——」
「……等等。」喻繁舉著傘,面無表情地往擺出來展示的菜品上指,「這個、這個和這個,各要一份。打兩碗飯。」
老闆打包飯菜的時間,喻繁盯著某隻被掛起來的鮮紅熱辣的鴨子,懊惱地閉眼嘆了口氣,呼出的白霧消散在飄搖的風雨里。
昨天喝了酒,本來就上頭,陳景深還啄木鳥似的一直碰他,他的話沒過腦子就往外吐……
清醒過後才想起來,哪裡有這麼簡單,他和陳景深之間橫著一條深不見底的鴻溝,喻凱明那筆帳就算他努力填上了,還是會留下一道很深的印子。
陳景深知道這件事嗎?
想都不用想,知道了怎麼還會找他。不怕再被敲詐一次?
雨勢漸大,砸在傘上轟隆作響,傘下的人表情跟天氣區別無二,在看到小區門口撐傘蹲著抽菸的兩個男人時,喻繁臉色幾乎結霜。
見到他,為首那個五大三粗的男人先站了起來,脖間皺起的皮膚展開,露出大片文身。
「下班了?」對方看了一眼他手裡的包裝袋,咬著煙笑著問了一句。
喻繁一動不動地看著他,沒說話。
跟在男人旁邊那個瘦子立刻跟著起身,滿面兇狠:「喂,跟你說話——」
「哎,」男人回頭瞥他一眼,示意他閉嘴。然後又要笑不笑地看向喻繁,「你說我這都來幾回了,上面也催得緊,你要不意思意思幫你爸還點……」
「他快出來了。」喻繁說,「你到時候去門口守著收吧。」
「嘖,難啊,他不是得了什麼癌……你應該也接到電話通知了吧?出來估計就剩半條命,而且他惹的人這麼多,估計我都沒找到他呢,他人就先沒了。」
喻繁:「那你們就去他墳前討。」
「……」
喻繁說完轉身便走,那新來的瘦子當即忍不住伸手去拽他,喻繁回頭時神色比來討債的還狠厲,傘揚起就要往下砸。
「嘶,別,」男人立刻把自己手下人的手扯開,「算了算了,你走吧。」
喻繁死沉地盯了那個瘦子一會兒,又把目光轉向旁邊那位。
「這段時間不準再來這裡。」
瘦子目送著他轉身走進小區,高瘦的背影像雨幕中一條冰冷、鋒利的豎線。
瘦子好久後才回神,愣愣道:「草,老大,什麼情況,他一個欠債的怎麼看起來比我們討債的還狠……」
「來之前都跟你說了,就當出來散步的,」男人吐出煙,笑了,對方以前怎麼跟他們硬碰硬的他都懶得提,「欠我們錢那傻逼,他爹,他親手送進去的。你覺得他可能替那傻逼還錢嗎?」
瘦子傻眼:「親爹啊?不至於吧。」
「怎麼不至於,他跟他爹打架都是下死手的,我第一次見到他的時候都怕出事,最後我給他們打的120。」說到這,男人至今都還覺得離譜,他搖頭笑笑,拍了一下小弟的腦袋,「別看了,走了。」
喻繁一手拎傘,一手拎餐盒,在電梯裡站了幾分鐘。
直到通訊燈亮起,保安在電梯對講機里詢問他需不需要幫助,喻繁才伸手按下按鈕。
喝了酒,又見到想了很久的人,他好像有點飄飄然了。
喻繁在自家門口站立,迎著冷風,打算思考一下他和陳景深的關係,可沒過幾秒,「咔噠」一聲,面前的門開了。
喻繁倏地抬頭,看著站在玄關,穿著大衣拎著傘的人,有些愣怔:「陳景深,你幹嘛?」
陳景深目光在他濕了的肩上掃了一圈,說:「想去接你。」
「……」
「是什麼?」陳景深垂眼看他手裡的東西。
「晚飯。」喻繁說,「隨便買的,路邊小攤,愛吃不……」
一片陰影覆下來,陳景深偏頭親了他一下,說:「愛吃。」
陳景深去碰他手,想把他手裡的東西接過來,才發現對方手握成拳,塑膠袋被攥到可憐地縮在一團。
「陳景深。」喻繁很淡地叫了他一聲,「我有話跟你說。」
陳景深沉默地看了他一會兒,然後說:「嗯,吃了飯再說。」
想到什麼,陳景深說:「說之前,先把我從微信黑名單里放出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