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像被纏上了。
唐念後知後覺意識到這點的時候，正在吃午飯，聽到有人低呼，身旁的李莉亞撞了撞她的胳膊，表情曖昧。
「那個新來的學弟又來找你了。」
轉過頭去，便在便毫不意外地對上了一張一雙漂亮的眼睛。
他手裡拿了一份沙拉，站在酸奶冷櫃旁，一雙眼睛看著這邊，沒有發出任何動靜就已經存在感十足，看到唐念看過去，他露出了一個甜軟無害的笑容。
周圍的騷動聲大了起來。
唐念一陣頭疼。
那天只是領著少年去了教務處一趟。老師順便讓她帶這位新同學四處轉轉，讓他熟悉一下校園，他就像是將唐念當作了親近的人，
而熟悉變成親近的過程，僅僅只用了一個下午。
他似乎有些太自來熟了，一直跟在唐念身後，還差點進了她的教室，甚至放學也在等她。
任誰都不會相信，唐念和他是剛認識。
午餐時間，食堂擠滿了人，少年的出現像一塊磁鐵，牢牢地吸引了校園內大部分異性的視線。
這引來許多男生的不滿，他們不修邊幅，卻對素昧平生的轉校生評頭論足。
「領子扣得那麼嚴，怕誰看呢？」
「娘娘腔，你們不覺得他那種好看讓人有點很噁心嗎？」
「太漂亮了，但一個男人會長出那樣的臉嗎？」
思考間，少年已經走到了附近。
他在學校里沒有認識的人，像是不知道該找誰一起吃午餐，無措的站在原地。
明明是盛夏季節，乾淨的面龐上沒有一絲汗水，他身邊的空氣似乎都是清涼的。
可唐念這一桌已經坐滿了。
對面坐了兩個男生，冷不防看到那個帖子裡討論的人突然出現在自己眼前，一時間將自己剛剛說過的話都忘了，看得幾乎呆了。
唐念有些為難，「這裡坐滿了。」
少年蹙眉，「可是我只認識您。」
話音剛落，他的眼神像是不經意間掃過唐念對面那兩個男生，詭異的是，兩個人就像瞬間魔怔了一樣，端著盤子站起來。
「同、同學，你坐這裡吧。」
「謝謝。」
少年說著感謝，神情卻不冷不熱，在唐念面前坐下，仰頭對她露出一個真心實意的笑容。
「太好了，現在有座位了。」
男生的視線被這個少年黏住了，直到腳底傳來針刺的疼痛，眼神驟然一松，轉身離開。
轉校生的吃相很好看。
坐在他對面，唐念也忍不住端莊起來，吃飯的速度都慢了很多。
少年手指修長，專心致志地給一顆橘子剝皮拔絲，多此一舉的動作被他做得賞心悅目，好像橘子天生就該剝了上面的絡筋才能吃。
吃得差不多，唐念在想要怎麼告辭，忽然一隻手將剝好的橘子放到她面前。
「餐後水果。」少年聲音清潤，笑容讓人無法拒絕。
原來是給她剝的嗎？
唐念無視了身旁李莉亞揶揄的眼神，搖頭，「我不愛吃橘子。」
少年收回手，眼神看起來有些低落。
送完餐具，回頭看到兩個高年級的學姐正在跟轉校生搭訕，幾句話之後滿眼遺憾地離開。
李莉亞在唐念耳旁說，「這個新來的轉校生看起來溫溫柔柔，但其實挺冷淡的，聽說他已經拒絕很多人了。」
冷淡嗎？唐念覺得這個詞和他沒什麼關係。
李莉亞又問，「你們好像很熟的樣子，之前認識嗎？」
唐念搖頭，「不認識。」
「不認識他為什麼一直跟著你？那個眼神很難說沒點什麼吧……」
唐念靜靜聽著，想起前兩天的一件小事。
少年在跟隨她一起放學回家的路上，被她攔住，認真地告訴他，"同學，你不要再跟著我了。"
少年微微蹙眉，問，"為什麼？"他輕聲說，"您是我在這裡認識的唯一一個朋友。"
明明有人多人想跟他交朋友。唐念在心裡反駁。
他太受歡迎了，受歡迎到連別人都開始通過唐念打聽他的消息的程度，時不時有人拐彎抹角地問唐念他是不是單身，還有人想通過唐念幫他傳話或者轉交東西，甚至通過唐念要他的聯繫方式。
種種，讓唐念很是為難。
所以，唐念決定認真地跟他說，「我們並不熟，你這樣跟著我，會讓我覺得困擾。」
他聽了之後愣了一下，眼神里似乎流露出受傷的情緒，問，"為什麼？"
對上他的目光確實容易讓人心軟，可唐念還是要拒絕，認真地說，"抱歉，你一直跟著我，會讓別人誤會。」
「是我給您帶來困擾了嗎？"少年看起來很難過，他說，"抱歉。"
隨後消失在唐念面前。
此時距離她過20歲生日，還有28天。
第二天，少年果然沒有再跟著唐念。
原本唐念可以就此忘記他的存在。
下午第一節體育課，唐念因為轉校生而受到了不少好處，不少女生繼續向她打聽有關少年的事情。作為回報，她們不僅給唐念送來各種小吃和飲料，還主動在跑步讀秒時給唐念放水。
體測擠在室內羽毛球場，人山人海。
有人的議論鑽進唐念耳朵，「你們不覺得他漂亮得有點恐怖嗎？」
他極端漂亮，但氣質並不陽光。
「不過那張臉，他來sha我我都會自投羅網。」
「不要說了我開始聯想了，這種看起來乖乖的實際是變態殺人魔的帥哥真的太有魅力了！！」
「我倒是覺得他像個男魅魔一樣！」
「對了，學校里最近是不是風氣不太好？聽說有人聚眾欺負人……」
唐念靜靜聽著，像是自己意外發現的珍珠，也終於被他人領略了它的光彩。
下過課，唐念去洗手間洗掉手上的汗，卻聽到窗外傳來一陣嘈雜聲。
她看出去，看到不久前別人樂道的少年，正被堵在樓梯邊緣。
幾個高大的男生圍著他，表情奇怪。
陽光正盛，他們腳下的陰影過分濃郁，像是翻湧的瀝青。
唐念本來打算離開的，多管閒事不是她的風格，可那些人好像在欺負少年，想到他那雙濕潤漂亮的眼睛，又聯想到學校里最近不好的新聞，唐念沒有離開。
側頭看去，剛好看見其中一個人對他伸出手，像是要拍打少年的臉。
唐念將手機調出聲音，咔嚓一聲，拍了張照。
"我已經都錄下來了，如果你們不想扣學分的話，就快點離...離他遠點。"
她沒有站出來，本來以為還有一場惡戰，沒想到對方竟然真的受到威脅就離開，像提線木偶一樣轉身就走。
這些人看起來那麼囂張，實際上勇氣也有限。
唐念就從洗手間走出來，少年抬起頭，連眼瞳都沾著點紅，著迷似的等著她，灼熱得讓眼神唐念感覺到有點詭異。
她關切地問新轉來的同學，「你沒事吧？他們沒有傷害到你吧？需要去醫務室看看嗎？」
新同學的臉色蒼白，長長的睫毛在眼尾投下一小片陰影，皮膚白得像極易被打碎的陶瓷。
他顫著睫毛，輕聲說，「我沒事。」
「他們為什麼會欺負你？你怎麼會招惹上這群人？」
少年仍然搖頭。
唐念皺了皺眉，對少年的處境感到擔憂。這個新同學悶悶的，不怎麼說話，整個人被一種脆弱的氛圍籠罩著，看起來一副很好被欺負的樣子，讓他有些放心不下。
"這種情況出現多久了？「唐念問。
"一直都存在的，」少年回答，"只要我落單，他們就會過來找我的麻煩。"
"怎麼會這樣？你有沒有去教務處反映過？"唐念繼續追問。
少年繼續搖頭，聲音很輕："沒有用的。」
他自言自語，「可能因為我是新來到這裡，沒有朋友吧。」
唐念抿唇，看著少年。
難道落單就會被欺負嗎？
可她沒有懷疑少年的說詞。
畢竟，他實在太漂亮了，乾淨得像一顆剛從海里撈出來的珍珠，含笑的樣子沒有一絲攻擊性，讓所有看見他的人都心生柔軟。
即便再冷的心腸也會在他的眼神下軟化。
作為少年口中親口認證的這個學校唯一認識的人，唐念意識到這個轉校生似乎比自己想像中的更需要自己的幫助。
「以後，我還可以和您繼續做朋友嗎？」
他擔憂地問。
「……不用跟我說『您』這種敬稱。」又強調了一遍後，唐念點頭，「當然可以。」
「太好了。」少年露出笑容，握住她的手，「我很開心。」
被那種純粹的眼神看著，唐念整個人都有點恍惚。
那天之後，唐念便允許少年跟著她。
她從未見過像這位轉校生一樣的同齡人。
他總是用尊稱，長得像洋娃娃一樣漂亮，經常安靜地坐在鋼琴凳上等她，每次看到她，都會露出漂亮的笑容。
她意識到自己被粘上了。
少年從一開始的禮貌，到後面的過分親昵，再到變得黏人。
他總是時不時碰觸到唐念，從肩膀挨著肩膀，變成手牽著手，離得近到呼吸都快糾纏在一起。
唐念每次離他遠一點，就聽到他輕聲請求，"我想跟您更近一點，我想做您最好的朋友。"
他的親昵極為自然，就仿佛他天生就應該和唐念如此親近。
就像這樣，出來和別人吃飯，也會被他一路找來。
在這種心境狀態的影響下，唐念竟然漸漸習慣了身旁多出一個人的存在。
時間又過去一天。
距離她二十歲生日，還剩下26天。
回到自己租住的公寓，唐念進了電梯。
抬手按鍵的時候忽然頓住，她的眼神落在電梯樓層數字上，有些疑惑。
因為開發商是大馬華人，在蓋樓的時候為了風水，沒有設置13和14層。可現在，唐念看著電梯上多出來的數字『13』樓，有些疑惑。
難道是她記錯了？
在她猶豫的時候，又有人進了電梯。
個子很高，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在他進電梯的時候，唐念感受到空氣都清新了幾分。
身上有種說不出的暖意，像是被溫柔的晨曦照拂了一樣。
唐念有些晃神，這時手機響了，有人給她打電話，是李莉亞。她強調周六一定要陪她去看模特線下活動。
唐念一邊應付著她，一邊想起自己忘記按鍵。連忙抬頭去按，卻發現電梯已經被人按過了。
她有些疑惑，視線偏移，只看到了電梯裡另一個人的腿。
對方身量很高，那雙腿看起來比她的命還長，筆直修長。
電梯"叮咚"一聲，唐念收回注意力，走出電梯。
走讀的公寓離家不算近，唐念晚餐時習慣性地選擇了外賣。
訂單剛剛提交不久，門鈴就響了起來。
她本以為今天的外賣效率格外高，但心裡仍然疑惑，會不會太快了點？
帶著這樣的疑問，她起身去開門。
"是誰？"
拉開了門，唐念呼吸倏然慢了半拍。
"不好意思打擾了。「門外的人聲音柔和而空靈，帶著一絲歉意，」我是新搬來的鄰居，就住在你的樓上。"
新鄰居？
男人含笑，站在門外。
過分高挑的身量，顯得門框都變得低矮了許多。
唐念在一瞬間被深深震懾。
他擁有一頭銀色長髮，綢緞一樣垂在肩上，年輕而雋美，眉眼間帶著無法言說的繾綣。
她從來沒有想像過，這個世界上竟有人擁有如月光般皎潔的銀白色眼眸。
生在信息爆炸的時代，唐念從小到大從網絡和電視上見過不少各種英俊面孔，但這一刻，不，確切地說，是從那位轉校生踏入她的學校那一刻起，她對美的理解就已經被徹底顛覆。
「是我打擾到你了嗎？」
對方的聲音響起，雖然用"清澈空靈"形容可能顯得有些陳詞濫調，但在唐念貧瘠的想像中，她只能想到天籟這樣的詞彙來描述這段聲音。
「我在想，你大概沒有吃晚餐，這是我做的沙拉，想來給你分享一點。」
視線向下，男人手中真的端了一份和他氣質格格不入的沙拉盆。
唐念站在原地，一時忘記了語言。
新鄰居輕輕笑了一下。
「你好像看入迷了。」
她終於回過神來，臉瞬間紅了，「不好意思。」
「沒什麼需要不好意思的。」
對方輕聲回應，向前一步，微微彎下腰。
銀白色的睫羽之下，眼眸像極寒深海上的浮冰，「本來就是要給你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