僧王爺的迅速慘敗並沒有讓滿清朝廷意外,本來就是一個吹出來的蓋世名將,在北京保衛戰中昏招百出盡扯後腿,這次還是拉著一幫嬌生慣養的蒙古獨婚子上戰場,不打敗仗純粹就是沒有天理。僧王爺所部沒有被吳軍全殲,僧王爺本人也沒在戰場上被吳軍將士直接幹掉,都已經算是讓滿清朝廷比較意外的了。
真正讓滿清朝廷和清軍上下感到意外的是盧龍城的迅速失守,做為山海關附近的唯一一座府治級城市,滿清朝廷一直都是把盧龍城當做山海關的外圍屏障經營,有點什麼戰爭資源都是優先供給給盧龍城,下了大力氣修建和加固盧龍城防,同時在人事安排方面也花了大的心思安排。
知府延福是旗人忠誠度靠得住,擅長演戲很懂得拉攏人心,關內百姓不斷取道山海關遷居東北,期間幾乎沒出什麼亂子還讓老百姓對滿清朝廷感恩戴德,看上去十分清廉的延福在其中居功至偉。統兵的總兵金太文是清軍在不斷的實戰中歷練出來的後起之秀,有豐富的實戰經驗且很得軍心,很有些讓士卒誓死效命的本事,而且盧龍清軍的裝備也不差,城中光洋槍就有三千餘支,其中有相當一部分還是比較先進的里治步槍和卡賓槍,彈藥充足,另外還有六十餘門火炮助陣。
然而就是這樣的城池,就是這樣的軍隊,卻依然還是沒能擋住吳軍將士的猛烈進攻,僅在吳軍將士面前支撐了十幾天就宣布告破,知府延福自殺殉職,金太文也只帶著不到兩百人的殘兵敗將逃回山海關,所以消息傳到瀋陽時,滿清朝廷在一片大嘩之餘,也不得考慮這麼危險問題——山海關能撐多久?能不能支撐到對滿清朝廷來說最有利的冬天?
「你們必須得馬上建國,成立新的政權,並且邀請我們大沙皇俄國的軍隊進駐山海關,只有這樣,我們大沙皇俄國才可以名正言順為你們提供一切力所能及的軍事、政治和外交援助,直接出兵幫助你們抵抗中國軍隊的進攻,幫你們獲得其他西方國家的承認,然後幫你爭取其他西方國家的支援。不然的話,你們的朝廷必然會被吳超越推翻,吳超越也將取代你們,成為中國的惟一統治者!」
與惶惶不可終日的滿清朝廷截然相反,沙俄駐華公使熱梅尼卻是對盧龍城的失守拍手慶祝,上躥下跳的只是慫恿滿清朝廷趕緊分裂中國,還有就是不斷鼓動滿清朝廷允許沙俄軍隊進駐東北,幫助清軍抵禦吳軍進攻。而以慈安、慈禧和鬼子六為首的滿清分裂派既是早有此意,又是因為實在已經無計可施,便一咬牙一橫心,終於還是就建立滿州國一事與熱梅尼展開了正式談判。
當然,慈禧等人也不是完全沒有頭腦,知道朝廷里反對聲音很大,如果貿然拋棄中國儒家的大一統思想搞滿州朝廷,很有可能就會導致人心背離,讓大量被儒家思想洗腦嚴重的滿清官員倒向吳超越,再加上也十分擔心沙俄光許諾不出力,只想乘機吞併東北和蒙古,慈禧等人便藉口需要平息朝廷中和民間的反對聲音,向熱梅尼提出了一個條件——只要沙俄軍隊能幫山海關挺過這個冬天,堅持到第二天的春天,滿清朝廷就馬上正式宣布建立滿州國。
換句話來說,也就是要沙俄軍隊先兌現承諾,讓東北和蒙古的軍民百姓和王公官員知道沙俄軍隊確實靠得住,然後滿清朝廷才能擺脫儒家大一統思想的束縛,名正言順的建立滿州國。
不是十分滿意的熱梅尼一度想要堅持讓滿清朝廷立即分裂中國,然而看到滿清朝廷死活不肯讓步,還有山海關戰場的形勢確實十分危急,再加上滿清朝廷已經答應了向沙俄借兵,公然允許沙俄軍隊入境參戰,沙俄軍隊已經有了插手東北的藉口,熱梅尼便也只好選擇讓步,鬆口答應了滿清朝廷開出的條件,逼著滿清朝廷立即在賣國條約上簽字,同時匆匆派人北上聯絡現在的沙俄東西伯利亞總督科爾薩科夫,請求早有準備的科爾薩科夫立即派兵南下,幫助清軍守衛山海關。
與此同時,受命必須要在今年之內把戰線推進到錦州一線的北伐吳軍,在順手拿下了只有少部分清軍地方部隊守衛的撫寧城後,也已經把主力開拔到了現在的山海關關城臨榆城下,並且立即向著臨榆城發起了進攻。然而很可惜,在臨榆城下,吳軍卻遇到了清軍最為頑強的抵抗,先後兩次向臨榆城發起猛烈進攻都沒能成功,相反還付出了不小的傷亡代價。
吳軍不能迅速拿下臨榆城的關鍵原因是攻城戰術的黔驢技窮,直接炸城門和直接在城牆上挖洞這兩招,早已經被清軍所熟悉並設法克制,挖地道攻城被石河攔道,只有臨榆的西北面勉強可以實施這項戰術,然而清軍卻早就在這個位置挖掘了多道壕溝並引入河水保護城牆,同時這一帶的地形狹窄,十分不利於兵力展開,所以地穴爆破這一戰術依然難以得手,吳軍只稍加嘗試就不敢繼續冒險。另外再加上山海關的城防工事比盧龍城更加堅固,城裡的清軍比盧龍清軍裝備更好並且更加頑強,所以吳軍的正面強攻始終無法得手,一度拿臨榆城毫無辦法。
還好,天下從來沒有被尿憋死的活人,在仔細勘探了周邊地形之後,北伐吳軍的參謀長李鴻章想出辦法,建議江忠濟放棄正面攻打,走海路繞到山海關背後,在沒有河流攔道的北面向山海關發起進攻,江忠濟一聽叫好,正好吳軍水師徐來部也保護著糧船來到了秦皇島,吳軍便立即著手實施此計,只留部分軍隊守衛在山海關南門外,主力則登上海船,在水師戰船的保護下北上,迂迴到了山海關正北面的東戴河登陸,南下到山海關北門外建立營地,準備發起進攻。
還是很可惜,因為吳軍占據水上優勢的緣故,吳軍此舉同樣早在清軍的預料之中,即便沒有石河保護,山海關北面的堅固城防工事依然還是吳軍將士的攻城絆腳石,一度嘗試發現正面強攻還是難以得手後,吳軍方面也只好改變策略,老老實實的著手實施相對比較保險卻見效緩慢的地穴爆破戰術,清軍也隨機應變,立即埋設地聽監視地下動靜,反挖地道連通吳軍地道,灌水灌煙破壞吳軍的地道,與吳軍將士展開地下激戰,既成功阻止了吳軍地穴爆破戰術的迅速得手,也如願以償的把吳軍拉進了對清軍最為有利的消耗戰。
滿清朝廷因此贏得了寶貴的喘息和調整時間,乘著吳軍暫時受阻於山海關城下的機會,北面的寧遠城和錦州城爭分奪秒修築更多防禦工事,囤積糧草組建團練準備長期久守,蒙古和吉林、黑龍江的軍隊也向遼西走廊開拔集結。除此之外,一千多以驍勇善戰著稱的俄國哥薩克騎兵,也在滿清朝廷的允許和派人引導下,乘船駛入了松花江,日夜兼程的準備趕到呼蘭登陸南下參戰。
這些或許還是比較容易解決的問題,對吳軍來說更糟糕的是,東北的氣溫已經在逐漸的下降,有利於吳軍將士作戰的溫暖時間也越來越短。
山一樣重的壓力壓到了吳軍北伐主帥江忠濟身上,壓得江忠濟都有些難以呼吸,以至於在被山海關清軍用灌水的辦法第三次破壞地道之後,一向比較通情達理的江忠濟難得大發了一次脾氣,將指揮挖掘地道的親弟弟弟江忠淑罵了一個狗血淋頭。江忠淑則無比委屈,壯著膽子反駁道:「二哥,這怎麼能怪我?亂黨的地道突然連通了我們的地道,還沒等我們堵上口子,水馬上就來了,我手下的工兵能有什麼辦法?」
「你就不會小心點,挖地道時少發出點聲音?不讓亂黨的地聽發現你的地道?」
江忠濟明顯有些氣急敗壞,江忠淑則更加喊冤,委屈的指出是江忠濟逼著自己加快進度才被清軍地聽發現地道所在,埋怨兄長是既要馬兒跑,又要馬兒不吃草。旁邊的李鴻章見江忠濟已經動了肝火,忙勸道:「二將軍,勝敗乃兵家常事,五將軍他已經夠努力了,只是運氣不好被亂黨發現,和他沒多少關係。你們是親兄弟,有什麼話,還是好好說。」
「我倒想和他好好說,可誰和我好好說?」江忠淑沒好氣的反問,又苦惱的說道:「已經八月下旬了,馬上就是冬天,可我們還被擋在山海關城下,再這麼下去,今年之內我們怎麼把戰線推進到錦州一線?」
「說到把戰線推進到錦州一線……。」李鴻章有些遲疑,但還是繼續說道:「其實老實說,我總覺得慰亭他這次用兵有些謹慎,只想著循序漸進,沒考慮過出奇制勝,捆住我們的手腳。」
「什麼意思?」江忠濟有些聽不懂李鴻章的話,說道:「說明白點,我和老五不是那種愛嚼舌根的人,你的話不會傳到鎮南王耳朵里。」
「那我就不客氣了。」李鴻章不再顧忌,說道:「慰亭這次用兵太保守了,給我們交代的戰略太死板,要我們先打永平拿下山海關,再打寧遠把戰線推進到錦州一帶,這點太限制我們的水上優勢和野戰優勢,給了亂黨逐次堅守的機會,所以我們打起來十分吃力。我覺得,我們不應該按照慰亭部署的方略來打,應該突出奇兵,殺亂黨一個措手不及,徹底扭轉我們只能逐次攻堅的被動局面。」
「那你覺得我們具體應該怎麼做?」江忠濟問道。
「走海路北上,直接打錦州!」李鴻章給出了一個驚人答案,沉聲說道:「只要我們打下了錦州,不但可以直接完成慰亭交代的差事,還可以切斷山海關、寧遠城和瀋陽的直接聯繫,徹底孤立山海關和寧遠這兩座遼西堅城,然後再想拿下這兩座城池,我們就可以輕鬆許多。」
「直接去打錦州?」江忠濟都有些懷疑自己聽錯了,吃驚說道:「孤軍北上那麼遠,太冒險了吧?」
「有什麼可冒險的?」李鴻章很奇怪的反問,說道:「打野戰,亂黨軍隊是我們的對手?打海戰,亂黨那幾條小破船,夠不夠徐來的水師船隊填牙縫?錦州距離海邊還不到十里,有絕對的水上優勢,我們還用怕斷糧嗎?還用怕無路可退嗎?」
江忠濟不說話了,轉動著眼珠子只是努力盤算,李鴻章則又接著說道:「二將軍,你也是讀書人,肯定讀過明代史書,明朝末年的時候,八旗軍隊先是一邊包圍錦州,一邊分兵攻打寧遠,然後幾次繞過山海關直接打京城,又在圍攻寧遠時,分兵打覺華島奪糧,圍錦州時,分兵奇襲筆架山燒糧。那個時候八旗軍隊只是有野戰優勢都敢這麼做,也都沒有遇到任何的危險,現在我們既有野戰優勢,又有海上優勢,為什麼不敢繞開山海關和寧遠城,直接去打錦州?」
江忠濟無比動搖了,遲疑著說道:「可如果我們去打錦州,也象現在打山海關一樣,遲遲打不下來怎麼辦?」
「當然不能排除這個可能。」李鴻章點頭,又說道:「但我覺得這個可能並不大,因為山海關一直都是亂黨軍隊用來抵禦我們北伐的第一重鎮,城池堅固,守軍眾多,糧草彈藥充足,又地勢險峻易守難攻,我們很難打下來一點都奇怪。」
「錦州的情況卻完全不同,首先錦州沒有山海關這種倚山傍海,除了南面有河流保護以外,東西北三個方向都是地勢開闊,有利於我們發起攻城。其次是錦州的城防工事肯定沒有山海關這麼堅固,城牆已經有兩百多年了,期間一直沒有大規模的翻新加固,這兩年來亂黨有點錢糧也是優先用在山海關,不管再怎麼修補也肯定不如山海關這麼堅固。」
「第三點也很重要,錦州城裡的守軍,肯定沒有山海關城裡多,武器裝備也肯定不如山海關這邊的守軍精良。至於原因嘛,還是亂黨的錢糧問題,亂黨逃回東北還不到兩年,不可能有那麼多錢糧,把所有軍隊都象山海關這裡的守軍一樣武裝起來,我們打錦州,絕對要比打山海關輕鬆。」
聽了李鴻章逐條逐理的剖析,江忠濟難免更是心動,但還是不敢下定這個決心,旁邊的江忠淑也說道:「少荃,直接打錦州還是太冒險了,我們要不折中一下,先去打寧遠?這樣就算有什麼問題,也容易調整。」
「不是冒險,我已經是說過,沒有任何的危險,是大膽穿插。」李鴻章冷靜的說道:「慰亭給我們的差使是把戰線推進到錦州一線,全力爭取在過年前拿下錦州。既然大膽穿插,那我們為什麼不直接穿插了去打錦州?為什麼還要在寧遠浪費時間?既花時間又耗費力量,還給亂黨軍隊加強錦州防禦的時間和機會?」
「這……。」江忠濟終於開口,說道:「這事太大,我要仔細考慮一下,然後才能做決定。」
「是可以考慮,但必須儘快。」李鴻章提醒道:「我們直接炸城門和直接挖城牆的戰術,亂黨軍隊都已經有辦法克制破解了,如果再拖到冬天,土壤凍結沒辦法挖地道,我們再想拿下什麼城池,就只能是完全靠蟻附攻城了。」
江忠濟又不吭聲了,心裡還突然想起了吳超越暗示將要給自己東三省總督職位,然後咬了咬牙關,江忠濟突然重重一拍桌子,大吼道:「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就這麼辦!大膽穿插,直接去打錦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