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7章 現在的小學生
早上吃飯的時候,何傾顏忽然說:「昨天晚上,比起吃海鮮,吃河鮮是不是更新鮮一點?」
「海鮮確實已經吃膩了。」莊靜笑道。
嚴寒香右手食指橫在下嘴唇下方,想了想說:「昨天考察的時候,看到不少值得一吃的淡水魚。」
「如果是昨晚聽到這些話,顧然會當場崩潰。」蘇晴道。
作為客人,陳珂不好意思說什麼,只是笑著看向顧然。
顧然端起一小時前還在樹上的果汁,咕嘟咕嘟灌著自己。
眾人有覺得好笑的,也有被他喉結吸引的,總之,盤子之中的草料都變得好吃了。
吃過早飯,一天算是正式開始。
如果是現實擁有一座資源神話般豐富的荒島,他們的生活多少會有改變,比如說購買船隻或者直升機,聯繫裝修公司蓋別墅之類。
可夢中擁有一座島,第二天該上班還是要上班,那麼多水果,那麼多野菜,那麼多魚,別說吃,聞也聞不著半點。
101病房,墨鏡妹妹雙眼眼皮顫抖,像是掙扎著要出殼的小鳥。
努力之後,依然無法將眼皮完全睜開。
「和昨天相比,睜大了一些。」蘇晴安慰道。
「昨天什麼都看不見,但今天朦朦朧朧,能看清人影。」唐穎重新戴上墨鏡。
「朦朦朧朧也好,」何傾顏嫣然笑道,「醉生夢死看世界,風景隨心變幻,何嘗不是一種美好人生。」
「墨鏡小妹只是睜不開眼,不是瞎了,你安慰她做什麼?」顧然說。
唐穎:「墨鏡小妹.」
「你們兩個都閉嘴。」蘇晴冷眼瞥了他們一下。
102病房,胡茜。
與剛來時戰戰兢兢相比,她的神情放鬆了很多,只要不發病,說話也不用顧然『翻譯』了。
「昨晚睡得好嗎?」蘇晴問。
這是查房的常用句式。
只要睡得著、吃得下、拉得出,除此之外,某種意義上都是小問題。
胡茜輕輕點頭:「嗯。」
「腳步聲還能聽見嗎?」
「不去想的話,就聽不見。」
就像鬼故事,想不起來的時候,一個人在家能哼歌跳舞,想起來的時候,洗澡都不敢閉眼。
胡茜害怕腳步聲,毫無疑問是心理障礙,那麼,害怕鬼故事是不是呢?
失業的顧然放飛著思緒。
「我有一個辦法,可以讓你就算想起來的,也不會聽見腳步聲,要試試嗎?」蘇晴望著胡茜。
胡茜:「.」
蘇晴看向顧然。
眾人看向顧然。
「什麼?」顧然不解。
「你沒有在聽?」蘇晴看他的眼神變成審視和打量。
胡茜:「.」
「胡茜說的就是『什麼』。」顧然無奈。
蘇晴看了他一秒,才把視線投向胡茜,這時候視線已經從冰水變成溫水。
還不是一般的溫水,是燒開之後放涼的溫水。
顧然鬆了口氣。
「是嗎?」蘇晴確認。
胡茜點頭。
蘇晴稍稍沉默,不是因為『誤會』顧然,而是胡茜的小聲說話,代表她已經知道蘇晴要說什麼。
儘管如此。
「我們可以報警。」蘇晴說,「把他抓起來。」
靜海不是逃避之所,相反,這裡是直面苦難的戰場。
胡茜蜷縮在床上,抱住雙膝不說話。
「可以。」顧然道。
驚訝的眾人再次看向他,連胡茜也是。
「她說可以。」顧然重複。
「顧然。」蘇晴說。
「胡鬧可是死罪。」何傾顏雖然是提醒,但提醒的是蘇晴。
「真的。」顧然一臉認真,「你們沒聽見,我聽見了。」
眾人將信將疑,之前就算她們聽不見,至少能看清胡茜微動的嘴唇,這一次她根本沒動。
可顧然不是在正事上胡鬧的人。
「可以嗎?」蘇晴輕聲問胡茜。
「可以。」顧然道。
胡茜顫抖,像是有什麼東西在身體內部跳動了一下。
「真的可以?」蘇晴再次確認。
「報警,現在就報」
「等等!」胡茜像是從水裡探出頭,「讓我再想想,讓我再想想,再想想。」
她將臉徹底埋在膝蓋中。
走出病房,何傾顏立馬道:「蘇晴組長,怎麼收拾顧醫生?」
她的意思是,不要公私不分。
「胡茜本人沒有否認,你有證據證明他說謊嗎?」蘇晴問她。
「你這樣放縱他,早晚會重演農夫與蛇的故事。」何傾顏雙手插兜,冷言道,「等靜姨躺在床上,說話聲音只有他能聽清的時候,他會說,『靜海院長由顧然做』。」
「不是遺書,只是遺言,還對我不利,你覺得有效果嗎?」
「大膽!你們竟然敢想像莊靜院長的身後事!」顧然說。
再次證明了夢境無用,不然顧然一定使出左青龍探爪式,把兩個亂臣賊子的當場拿下,壓在春山下一萬年。
「你也應該住在裡面。」何傾顏對著顧然指指病房。
「連何傾顏都這麼說,你應該知道自己病情的嚴重性。」蘇晴說。
「啊?你什麼意思?」何傾顏不滿地看向她。
「繼續查房吧。」陳珂笑道。
蘇晴不理何傾顏,走進103病房。
胡茜的事令人遺憾和悲傷,可當走出病房,醫生護士們就不會放在心上,猶如怕鬼的人不看鬼片,忘記鬼故事。
103病房內,身穿病服的李笑野,盤腿坐在床上,望著床頭的《李笑野拉磨磨頭圖》。
無頭的李笑野,拉著石磨,石磨上不是黃豆,是李笑野自己的腦袋。
「李先生,昨晚睡得怎麼樣?」陳珂問。
「不好。」李笑野說。
「具體呢?」
「做噩夢。」李笑野摸摸自己的脖子,「夢見腦袋變成血漿,想要喝回身體,發現沒有腦袋。」
「這是療法的效果。」何傾顏語氣輕快地指出,「怕了,你就好了。」
李笑野嘆氣。
「怎麼了?不舒服嗎?」陳珂問。
李笑野愁悶的不說話。
蘇晴看向顧然。
「給他買本安遙的雜誌消消愁吧。」顧然說。
「不必!」李笑野左手掌心對著他,「抽刀斷水水更流,你們儘快收一個腿長的女病人進來,才是正經的。」
這人是不正經的。
陳珂稍稍整理情緒,繼續道:「關於你自己,你有什麼.正經的想法嗎?」
「腦袋只有一顆,磨了就沒了,而且沒了腦子,磨出來的腦漿又怎麼吃下去?」李笑野沉吟,「我想到一種更健康的方式。」
「什麼方式?」陳珂引導他說下去。
「現在社會上,不是流行著一種讓人羨慕的體質嗎?能把吃進嘴裡的任何東西,都百分百、近乎無消耗轉化成肉的體質。」
不少女護士露出彪悍的眼神。
如果她們是機器人,殺人條例已經被許可,雙眼從藍光變成紅色。
「易胖體質?」陳珂道。
「對。怎麼才能擁有這種體質呢?」
單純吃東西長肉,只要身體沒什麼病——包括腸胃不好愛拉肚子,都能輕而易舉變成這種體質。
但李笑野的易胖體質,比荒古聖體還要不可思議,一切種種,都能變成文學資糧,化為讀之色變的絕世文章。
「人!」李笑野望著《石磨圖》。
「活著就是個『大』,『一』是把鋸子,『內心』與『現實』是鋸子手。
「偏向內心,人會痛;偏向現實,人也痛。
「拉扯多了,人一分為二,要麼死,要麼瘋。
「老子想寫書,寫出好書,但現實呢,拉屎自己都做不了主!
「我(嗶——)!干(嗶——)!你(嗶——)!
「嗶!嗶!嗶!嗶!」
眾人默默退出病房。
顧然關上房門前,最後看了一眼李笑野,一邊罵,他一邊保持著左手掌心對著他們的姿勢。
「你們,」蘇晴對陳珂、何傾顏說,「加大力度。」
「我(嗶——)是什麼意思?」何傾顏好奇。
眾人沉默不語,蘇晴冷眼看著她。
何傾顏舉起雙手,投降認錯。
上了二樓,201病房是小學生,昨天還是初始化狀態的房間,此時已經是溫馨的兒童房。
小學生沒有穿病服,這是顧然的意思。
在心理障礙的治療上,很多症狀之所以不說是病,其實是為了治病。
「小晴晴,還習慣嗎?」作為主治醫生的顧然笑著問。
蘇晴看他一眼。
何傾顏、陳珂笑起來,護士們也露出隱隱的笑意。
「嗯。」扎著雙馬尾的小學生點頭。
一般人點頭有種含糊感,她卻很認真,顯得很可愛。
「今天早上想吃什麼?對了,你是麵包三明治派,還是豆漿油條派?」顧然問。
「想吃壽喜鍋。我不是麵包三明治派,但也沒吃過豆漿油條。」
「如果吃豆腐腦,你是甜黨,還是咸黨?」
「甜的。」
「你這孩子,」顧然摸著下巴,「恐怕是沒救了。」
嗙!
蘇晴是一個和平主義,如果這是《聖鬥士》,她就是和平女神的轉世,就算有問題,也主張用語言解決。
這是她第一次動用武力,扇巴掌似的拍了顧然背部一掌。
「你能理解我是在開玩笑嗎?」顧然不放心地問。
「我已經五年級了。」小學生眼神冰冷地看著他,「而且是一個喜歡思考的五年級小學生。」
「那就好。」顧然點頭,慶幸自己沒有犯錯。
「我已經學會記仇了。」
「對不起,我錯了,早上應該不可以,但中午或者晚上我一定請你吃壽喜鍋!」
「還要炸雞。」
「這個.」
「炸雞必須是黑色的。」
「奕晴同學。」
「炸雞必須是膀肋。另外,我不喜歡番茄醬,喜歡檸檬汁。檸檬必須是黃色的,表皮光潔得像我的皮膚,沒有一個痘痘,還需要一條繡有小狗的圍裙,防止把衣服弄髒。」
「可以,但不能多吃,同時必須吃新鮮蔬菜和水果。」顧然同意了。
「我明白了。」小學生無奈嘆氣,「這就是人生。」
「沒錯,這就是人生,在哪裡都要吃蔬菜和水果。」
「你幾歲了?為什麼這麼膚淺?」小學生再次嘆氣,「想吃喜歡的食物,就必須接受自己不喜歡的食物,這才是人生。」
顧然鼓掌。
「大聲點。」小學生命令道。
「啪啪啪!」
小學生看著他,輕哼了一聲,得意地冷笑起來。
走出病房,連蘇晴都佩服:「顧然,你果然有當狗的資質。」
「別鬧,上班呢。」顧然說。
接下來是202病房。
阿秋上師的房間全是經書,幸好不允許焚香,不然就算他出院,房間也無法恢復原樣。
阿秋上師沒有主治醫生,這麼說好像沒人管他一樣,其實每個人都管。
蘇晴給了何傾顏一個眼色。
眾人大吃一驚,竟然讓何傾顏查房?
何傾顏眼睛都亮起來。
她立馬走上前,對阿秋上師說:「你今天還認為自己是菩薩嗎?」
「太陽就是太陽,不是人們認為它是太陽,它才是太陽,太陽就是太陽,我就是菩薩。」阿秋上師的眼神深邃和善。
「我這裡有安遙的泳裝照。」何傾顏拿出手機。
阿秋上師屁股離開床,然後又坐回去。
「阿彌陀佛。」他雙手合十,「差點變成與顧醫生一樣的人。」
顧然:「嗯?」
「你也喜歡腿?」何傾顏笑著問。
「你問我?」顧然更不解,「我對安遙的腿可沒興趣,沒阿秋.林濤那麼齷齪。」
不能說病人壞話,所以只好說沸羊羊護士了。
「你不喜歡腿,喜歡喝尿嗎?」何傾顏又問。
「不喜歡。」
「能喝嗎?」
「必要的時候,也能喝。」顧然道。
「能吃釘子嗎?」
「吃不了一點。」
「那你就算半個菩薩。」何傾顏看向阿秋上師,「按照上師你的邏輯,是這個道理嗎?」
阿秋上師笑著搖搖頭,沒有解釋。
「可是,」何傾顏露出美女困惑,「你證明自己是菩薩的方法,只有喝尿與吃釘子,喝尿顧然也可以,這不證明他是半個菩薩嗎?」
「關鍵是吃釘子。」阿秋上師說。
「能把釘子當飯吃就是菩薩?」何傾顏問。
「這都是外象,」阿秋上師好笑道,「最重要的是,甚深的覺悟與禪定。」
「總有理由,和顧然一樣。」
『你是查房,還是埋汰我啊?』顧然很有意見。
「好了,沒事了,回頭我問問安遙,如果她同意,我就把她的泳裝照列印出來,貼牆上,保證你這個月內出院。」
走出病房後。
「你說真的?模特泳衣照能治療他的病?」顧然忍不住問。
眾人也好奇。
「沒聽說過風月寶鏡嗎?」何傾顏理所當然。
拿《紅樓夢》作根據?
心理學也是科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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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私人日記》:十月二十一,周三,靜海
現在小學生太可愛,想和蘇晴生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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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醫生日記》:
奕晴就像一個時時緊握拳頭的人,指甲已經戳破了皮膚,自己傷害自己。
我想對她稍稍放縱,讓她放鬆身心、鬆開雙手地過一段日子。
(莊靜批語:可以嘗試,但不要太嬌慣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