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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二十九章 碎心

2024-08-15 16:41:43 作者: 黑燈夏火
  「我該走了。【記住本站域名】」

  君遷子側過手掌,露出一直以來夾在指縫間的四張烈爆神符。

  只要連玄霄一有動作,他就會激發所有符籙,將爆炸威力傾瀉向四個不同方向。

  即便連玄霄能從鎮壓洪災中抽出手來,在電光石火間將他斬殺,也絕對來不及攔截下所有四道神符,

  尚且倖存的滎州百姓、前來支援鎮撫司學宮修士、附近的州縣平民,必然會死傷慘重。

  以神符為要挾,君遷子向下方沉降而去,落入透明甬道之中,與昭冥眾人並列。

  連玄霄居高臨下,平靜地望著他們。

  倏——

  流光疾馳而至,皇宮供奉申屠宇、鎮撫司指揮使藺洪波率眾趕來,二人一言不發,同時拔劍斬向甬道。

  劍氣縱橫,撕裂長空,

  全身籠罩在漆黑鎧甲中的馮河,單手抽出腰側佩戴的巨劍,瞬間斬出兩道百米劍光,與之抵消。

  伴隨著爆裂聲響與磅礴氣浪,若隱若現的甬道終於消散,而站在甬道中的昭冥眾人,也徹底消失不見。

  「」

  申屠宇急剎停下,身形懸浮於甬道原本位置,表情近乎扭曲。

  離亂風破壞了數道之地的靈氣通訊,也封印了絕大部分遠程查探手段,

  他們接到消息後,立即馬不停蹄趕來滎州,

  沿途看見了黃河中上游的決堤景象,更是拼命加速,沒想到還是晚了一步。

  「君遷子他不也是虞國人,何至於此?!」

  鎮撫司副指揮使齊濟,望著下方的汪洋黃水,以及被徹底抹去的滎州城,不禁顫聲道。

  無人回應這個問題,

  申屠宇持劍的手背上青筋暴跳,過了一陣,終還是鬆開,從牙縫裡艱難擠出兩個字,「救人。」

  「嗯。」

  藺洪波點了點頭,有條不紊地發布命令,指揮眾人搶險救災。

  修士們俯身飛往下方,在水面搜尋倖存者,將其帶往附近地勢較高的山丘避難。

  一些修士,還試圖對洪水釋放抽水術法,想把水流儘快導入地下隧道,結果發現收效甚微——洪流中夾雜了大量九幽之水,對術法有著很高的抗性,難以被影響干涉,

  只得換個思路,轉頭去加固河堤。

  「老師。」

  申屠宇飛向山長,滿懷歉疚剛想說些什麼,就愕然看見連玄霄的衣袖間,不斷有光塵飄落。

  他整個人如遭雷殛,喉嚨里發出「嗬嗬」的卡殼聲。

  連玄霄溫和一笑,不再顧及那條焦炭般悽慘的手臂的暴露與否,瀟灑地收劍入鞘,「扶我下去吧。」

  他緩緩下降,離開罡風層,在申屠宇的攙扶下,降落至那片桃岸村山丘。

  越來越多的人馬抵達,不止有留守學宮的奚陽羽、陳丹丘,還有原本在東海天艟上的蘇馮、崔逸仙等人。

  林間桃花掩映,山長坐在一根折斷傾倒的乾枯樹幹上,面容平靜,眾人圍在他周圍,表情悲戚沉重。

  有形無質的泛光塵埃,不斷從山長衣袖間飄落。


  他身下的枯木,如獲天澤,皸裂樹皮中長出了顆顆新芽,而新芽又在極短時間內,生長、開花。

  花香彌散,氣氛祥和,可奚陽羽等人臉上的表情卻更加悲戚。

  跟隨著皇宮供奉一起到來的黃衣宦官,上前幾步,鞠著躬,低聲道:「陛下正在趕來的路上。」

  「嗯。」

  山長點頭,轉而對學宮眾人說道:「生老病死皆由天定,別哭喪著臉了,有些事我交代一下。

  方才交手時,我已查探了昭冥所有人的氣機,君遷子的符學境界登峰造極,下次你們遭遇他時,要多加防備。也許能用東君樓里的異一,一十五來反制。

  那個叫作飛廉的修士,本身年過七旬,因修行了周國的諔詭術道,身體變得年輕。

  不過這種年輕僅限於外表,並不影響壽元。並且短時間內勐烈施術,還會導致他的軀殼年齡不斷回滾。

  下次遇見他時,可以嘗試著拖延」

  山長語氣平緩,交代著各項後事,「我死之後,由陳丹丘來繼任。學宮大小事務,皆由他定奪。」

  「老師,」

  陳丹丘根本不在意這些,雙目通紅道:「我們回東君樓吧,總能找到辦法中斷天人五衰。」

  「太遲了。」

  山長搖頭輕笑,突然劇烈咳嗽了一陣,咳出的血沫尚未落地,就化為光點,蒸發湮滅。

  不止如此,他的手背皮膚,也寸寸剝落,飄散風中。

  嗡——

  流光墜落,虞帝與一眾皇宮供奉降落於林間,見此番景象,悲從心起,愴然道:「山長,學生來遲了。」

  「陛下請起。」

  山長伸手釋放微弱念力,止住虞帝行禮動作。

  當年聖后臨朝,為鞏固統治,大肆迫害李虞宗室,乃至對自己的子孫也毫不留情。

  年幼時的虞帝還只是親王之子,因從小聰明伶俐,也被聖后的侄子們,列入需要提防的名單中,差點就死得不明不白。

  關鍵時刻,是躲到了當年還是學宮司業的連玄霄家中,行了弟子禮,拜入學宮,才倖免於難。

  對於虞帝而言,山長是,又不止是親善的長輩。

  遮風擋雨的大傘,擎天立地的山嶽,無論何種艱險,只要山長在,虞國的天就不會塌下來。

  直至此刻。

  「陛下,」

  山長溫和道:「臣也有些事想對您交代。」

  「老師您請說。」虞帝無比鄭重道。

  「其一,太皞山絕不可信,」

  山長凝聲道:「虞與周、荊、突厥等國,出於太皞山的挑撥,終有一戰。

  任何妥協、退讓、綏靖,都無法改變太皞山的亡我之心,改變他們消滅學宮、摧毀虞國的意圖。」

  「學生知道了。」

  虞帝其實一直不能理解太皞山執意發動戰爭的原因,聞言只能點頭。

  「其二,太皞山和昭冥在滅亡虞國這件事上,立場一致。甚至於昭冥本身的行動,很可能也得到了太皞山的援助。」


  山長咳嗽著說道:「昭冥等人雖說是通過地道,偷渡至虞國腹地。

  但十幾年的時間,在虞國各地州縣地下不間斷動工,要想瞞過鎮撫司的查探,不留下任何蛛絲馬跡,必然有人在朝中策應配合,幫忙掩蓋。

  朝廷當中,已經有重臣投敵。不是一個,而是一群。包括那些看上去最不可能背叛虞國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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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還請陛下多加小心。」

  這句話足以在虞國官場掀起驚濤駭浪,虞帝鄭重地點了點頭,「學生知道了。」

  「其三」

  山長醞釀許久,話語卡殼。他環顧四周,自己的學生們齊聚一堂,所有人眼眸中都燃燒著保衛虞國的意志,足以接過他的旗幟,繼承他的事業。

  不用再叮囑什麼了,做完最後幾件事,在那之後,相信他們吧。

  山長在學生們的攙扶下,緩緩起身,步向桃林外圍。每踏出一步,他的身上就多一道裂紋。

  卡——

  山長停下腳步,低頭看向胸口。

  只見他的胸膛破裂,皮膚連同衣衫一起,粉化成灰,露出其中千瘡百孔、全靠靈氣構成血管、支撐血流運轉的心臟。

  蹬蹬蹬。

  腳步聲響起,渾身濕透的李昂從山下走來——他壓制了身上傷勢,剛從地層深處爬上來。

  看到山長身上不斷飄落的光塵,喉嚨梗塞,說不出話來。

  即便是墨絲,也無法治癒基於神魂的崩壞。

  山長抬起頭來,莞爾道:「心碎了,還能活麼?」

  塵封許久的記憶浮上腦海,不等李昂作答,他便哈哈大笑,推開弟子攙扶,直衝雲霄,向著東方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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