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故人

  北國凜冬。

  前一夜酒精還未完全代謝掉，狄知夏起床後總覺得頭些許暈沉，給自己調了一杯熱乎乎的蜂蜜水，咂吧著甜味兒緩緩踱到了窗邊。窗外是慘澹的灰白色，幾株虬枝老樹聳立路旁，零星路人在街邊步履匆匆。

  屋子裡的地暖蒸得整個人懨懨，她索性推開窗。冷口氣驀然鑽入口鼻，一股冷冽的寒意霎時傳遍全身。

  「啊嚏！」

  狄知夏攏了攏衣服，連忙把窗合上。洗漱一番過後，從衣櫃裡取出一件寬鬆質地的大衣包裹住自己便匆匆出門。

  陳之延約在了她家附近的茶館，狄知夏便沒有開車，走在路上冷風直往領口裡灌，真要命。

  是叫「蘭隅」的包廂，狄知夏推開包廂門，陳之延已經坐在茶桌前等她了。

  他還是印象中的樣子，鼻樑高挺，深褐色的瞳孔，抬眼看人時沒有什麼情緒，淡淡的，顯得有些冷漠。老實說，她現在都還不太明白為什麼偏是他來接這個「燙手山芋」。

  她和陳之延的淵源並非多麼深厚。

  彼時她還是穿梭在各大影視劇里的女n，演一些無甚營養的角色，接一些乏善可陳的通告，倒是也忙得不亦樂乎，大概是因為沒有多餘的時間來對著想演的本子和角色望洋興嘆吧。

  遇到陳之延是在一次酒局上，準確來說是在酒局包廂外。以狄知夏當時的話語權，對於經紀公司這樣的安排大抵是沒有什麼反抗力度的。

  好在公司高層都是女性，不會把公司女藝人當作「菜」雙手奉給大佬這種事情看得理所當然。但是用公司一位前輩的話來說，娛樂圈越有本事的人，需求和想法越是獨特，這些平時「高高在上」的人，什麼大風大浪沒見過，什麼山珍海味沒吃過，什麼漂亮姑娘沒見過，人家憑什麼因為一起吃了頓飯，就平白無故地去捧你啊。

  有心比天高的藝人往往將酒局看作平步青雲的交際場，而對於狄知夏來說，大多數的酒局，也只是酒局。

  啊，除了那次。以至於後來狄知夏回想起，都覺得是不是上天為了安排陳之延那出英雄救美，而來提前噁心她一次。

  「小狄是混血麼？看面相不像漢族人啊。」身邊的男人已經大著舌頭將手搭在了她的肩上，是最近一部S級別電視劇最大的金主，據說人丑還玩的花。

  「不是混血，家父是少數民族的。」狄知夏不動聲色地向後靠著，男人卻得寸進尺，將身子又前傾，「小狄目前還沒有演過女一女二的戲份吧。」

  「......是。」狄知夏很想翻個白眼，偏還只能掛著笑敷衍。

  「小狄啊你這個長相在娛樂圈雖說不多，但是不吃香，我投資的影視劇也有百八十個了。觀眾呢，還是更喜歡漢族長相，你想演女主很難。」男人粗肥的手指輕點著狄知夏的肩膀，還要一副瞭然於心的老道的表情。

  「對啊，知夏，你要多和黃總交流交流，他培養女藝人，很有經驗的~」狄知夏同公司的一位經紀人紀鋒朝著狄知夏擠眉弄眼。

  「你手下的那個小姑娘最近熱度不錯啊。」黃總見紀鋒有意討好，便遞過去一個話頭。

  「是啊，要不是說黃總您慧眼識珠吶，小姑娘和您交流過後，整個人醍醐灌頂，當然，也感謝黃總願意栽培。」紀鋒極有眼色的順杆往上爬。

  呵，合著在這兒等她呢。

  狄知夏正在考慮怎麼藉口離開，黃總又欺過身子，湊在她臉邊，一股酸腐的酒氣襲來，「我手上這部劇有個角色挺適合你，演好了肯定一炮走紅，之後什麼國民綜藝，女主女配都是小意思。」

  狄知夏壓了壓翻湧在胸口的作嘔感，沉聲道「黃總，我的規劃還沒有那麼明確，也沒有想的那麼遠，對於目前發展也比較滿意，謝謝黃總賞識。呃，我還有一些事情，就先離開了。」她拎起手包，匆匆朝包廂門走去。

  在推開包廂門的一剎那，那隻粗肥的手已經先一步搭在了門把手上。

  「你確定要錯過這樣的機會？你知道每天想方設法認識我的女人有多少麼？」

  「黃總，我已經說的很清楚了。」

  「你在裝什麼？」男人終於不再偽裝，原來色眯眯的表情也只是一個面具，「如果你沒有什麼圖謀，你來參加酒局做什麼？你這種女藝人我見多了！欲擒故縱，明著好像多純潔，暗地裡勾引金主往自己身上砸資源，當婊子還要立牌坊！」

  狄知夏只想儘快脫身，便硬撞開了包廂門，匆匆往前趕。沒走幾步，卻被黃總拽到了一間空包廂里。狄知夏被壓著亂親的時候只覺驚慌，又覺得荒唐，一面在想建國之後明明動物不能成精的，卻從哪裡來的妖怪，一面又在想直接踢襠，獨善其身的可能性有多大。

  就在她打算把自己從武術指導老師那裡學到的一招半式招呼上去的時候，門開了。

  狄知夏到現在都能記起，陳之延是如何「降臨」到她面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