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2章 命運最後的饋贈
見到這一幕。
厚重的威壓從獨眼邪神體內迸發而出。
黑霧翻湧，昭示著祂內心的震怒！
而祂越是生氣，安洛斯就越開心。
「人類，可比你想像的還要堅定哦……」安洛斯咧起嘴角，緩緩道，「更何況，先知大人、也就是我的美名，早已傳遍整個大陸——！」
話音落下。
安洛斯眸光猛地一凝！
下一秒。
「鐺——鐺——鐺——！」
一道低沉鐘聲響徹在這片空寂之地，宛如新世紀的門扉被緩緩扣響！
噩夢之神的動作驟然一停。
那紋理清晰的大眼珠子，凝固在了半空。
剎那間。
安洛斯手腕一翻，一把純白手杖出現。
他鐺地一下將手杖杵在地上，杖柄上驀地突出兩排龍脊。
緊接著。
安洛斯腳一蹬地，身形驟然飛出！
如獵豹撲向獵物一樣，輕盈而迅猛地划過半空。
手臂高舉，那手杖就化作如脊骨般的白色長鞭。
安洛斯扭轉身形，用全身力量帶動手臂，讓那長鞭在半空劃出一道優美的圓弧——
而後朝噩夢之神，重重抽下！
「啪！！！」
一聲暴響！
只見那獨眼瞬間被一分為二，從中噴發出污濁而粘稠的液體！
液體沾染、迸濺到長鞭上，然後被它吸水殆盡。
頓時，安洛斯感到一個磅礴而冰冷的力量，順著自己的四肢五骸流入。
仿佛連血管都要被凍僵一樣，痛楚從體內升起。
但同時。
安洛斯也有了一種玄妙的感覺。
這就是「神」的力量嗎……
那完全是另一個層次的力量。
在接觸到時，安洛斯就升起了一股本能的戰慄感。
以及，想要將其吞噬殆盡的強烈欲望。
一抹漆黑的光，從安洛斯眼底湧現。
……他好像知道，要怎樣才能獲得「未來」了。
鐘聲很快過去。
獨眼驀地一轉，巨大的瞳仁，對準了安洛斯。
那將它一分為二的裂縫中，擠擠挨挨地冒出了無數顆小眼球。
它們都盯著安洛斯，看著十分掉san。
【人類……你真的激怒我了……】
陰冷的聲音層層疊疊地響起。
黑泥從腳底的月球湧出，為四周染上一抹迷幻的炫彩。
【汝的未來，就只有與吾融為一體，將黑暗與毀滅，降臨到這片大陸……】
這一句話，同樣傳達到了現實之中。
無數人恐懼地仰望著天空上的裂口，嬰兒的啼哭聲響徹在凝重的死寂之中。
每個人都恐懼無比，但每個人又都心懷希望。
他們希望那個名為「安洛斯·蒂安」的神之子，能創造奇蹟。
帶領他們，走向新的未來。
紅玫瑰帝國，娜梅莉亞學院。
粗壯的樹根虬結在一起，從那棵倒懸之樹中伸出，籠罩了整個學院，形成了一個堅固的避難所。
而學院外的廣場上，一抹白光從娜梅莉亞公主雕像利劍上亮起。
宛如指向勝利一樣，驅散了黑暗，指引方向。
校長室內。
阿姆斯特朗教授緊張不安地揉搓著雙手，望著那玻璃穹頂上映出的畫面，恨不得親身上陣，將他可愛又可敬的學生給拉回來。
「阿姆斯特朗教授，」加百列校長嘆了一聲，揉著額頭疲倦地說，「你不要再用那種眼光看我了。」
「這場戰鬥，除了安洛斯本人外，誰都無法插手。」
「啊！抱、抱歉！是我太焦慮了……」
阿姆斯特朗教授趕忙道歉道。
但沒過兩秒，他又按耐不住地抬頭問道：
「校、校長大人……您一點都不擔心嗎？還是說，伱呢很看好安洛斯？」
「哼嗯~不管怎樣，對於我而言，這都是一筆穩賺不賠的買賣。」
「啊……」
阿姆斯特朗教授一臉迷惑，不明白校長在說什麼。
接著，加百列話音一轉，道：
「不過……雖然有點不可思議，但我還意外地覺得安洛斯不會輸呢。」
加百列一邊說著，一邊抬頭望去：
「我們可愛的小安，說不定真的會帶領人類，走向新的紀元——哎？」
加百列的聲音突然頓住了。
他神色一下子僵硬起來，目瞪口呆地，看著天空裂縫中的畫面。
只見那上面，明晃晃地顯示著——
安洛斯被黑泥貫穿心臟的一幕。
有那麼一瞬間。
加百列還以為是自己看錯了。
他下意識地扭頭去看阿姆斯特朗教授，卻對上了他那同樣懵逼的視線。
……嗯？！！
「怎、怎麼回事？！」阿姆斯特朗教授急切地叫了起來，「這也是安洛斯戰術的一環嗎？！」
加百列很想說「我不造啊」。
他又不是安洛斯肚子裡的蟲，怎麼可能知道這小子怎麼想的。
但為了維持校長那岌岌可危的尊嚴，加百列輕咳兩聲，極力鎮定地說：
「應、應該是吧……」
話音未落。
就見安洛斯咚地一聲，跌倒在地。
沒了動靜。
加百列：「……」
阿姆斯特朗教授：「……」
啊？？？
怎、怎麼突然倒了？！
這一變故來的太過突然，讓他們兩人誰都沒有反應過來。
直到兩秒後。
他們的臉色同時大變！
安洛斯……失敗了！！！
「不……怎麼會這樣……」
阿姆斯特朗教授不可置信地喃喃道，向後踉蹌數步。
他的腦中閃過一幅幅畫面，安洛斯幫助他做研究時、安洛斯笑著坐在病床上時……
還有在血肉城邦，威風凜凜地統領著眾人的時候。
他最乖巧、最努力的學生……
紅玫瑰帝國千年難遇的天才巫師、照亮夜幕的新星——
就這樣隕落了？
阿姆斯特朗教授不敢相信。
但現實就這樣呈現在他眼前，讓他不得不信。
一下子。
這位圓潤老教授的面容，蒼老了十歲。
「……」
加百列沉默片刻。
而後深深地嘆了一口氣，後仰在椅背上。
這才是最合理的結果……
安洛斯再怎麼強大神秘，也終究不過是人類罷了。
人類在神明面前，就如草芥螻蟻般。
只要想，輕易就能碾碎。
當安洛斯倒下這一幕，映入世界各個角落時。
整片大陸，都為之停滯了一瞬。
瑪利亞團長呆立在原地，只覺心內碎掉了一塊。
她下意識地看向蒂安家族宅邸的方向。
不敢想像，安洛斯父親現在是什麼反應。
銀冕之星、天堂鳥、淑女茶話會……
先知陣營、血肉城邦的動物居民……
這片大陸上的每個人，都怔愣地仰頭，望著那道撕裂天穹的裂縫。
安洛斯……敗了？
怎麼會這樣……
不，也許，這樣才是合理的……
「啊啊，我們區區人類，怎麼可能對抗邪神呢……」
「太陽之神啊！您拋棄我們了嗎？！」
「媽媽……我怕……」
希望破碎。
濃郁的絕望，籠罩在每個人心中。
【呵呵呵……】噩夢之神愉悅地笑了，【人類，就是如此脆弱的存在……】
【在吾無上的力量下，你那從低賤之物身上，得來的死而復生的法術，可是無法生效的……】
【這次，是真的結束了……】
【可憐的鼠輩，汝終將無法改變你的命運……】
【吞噬太陽、讓世界籠罩在吾的黑暗之下……】
【這，就是汝等的未來。】
話音落下。
一股股閃爍著幻彩浮光的粘稠漆黑液體，從眼球中淌下。
就像身處深淵的哭泣之人，將施以援手的人給拉下一樣。
其中蘊含的，只有純粹的惡意與絕望。
黑泥淌過月球表面，順著裂縫流下。
就像海水逆流了一樣，自天際倒灌而下。
當黑泥滴落在娜梅莉亞學院上方的樹根屏障時。
坐在羊腿椅上的加百列，猛地悶哼一聲。
那張一向慵懶而輕巧的臉上，頭一次露出艱難的表情。
他面色煞白，露出一抹苦笑：
「哎呀呀，我快撐不住了呢……」
黑泥滴落在大地上。
將房屋與生物一同吞噬，侵染著它接觸到的一切。
直到這時。
被眾人所信仰的太陽之神，依舊沒有降下祂的偉力，救信徒於絕望之中。
這態度明晃晃地告訴眾人——
對於祂來說，你們一毛不值。
最後的希望，終於破滅了。
由於信仰受到了衝擊，甚至連永恆烈日騎士團，劍刃上的火焰都弱了下來。
紅玫瑰帝國。
部下們迷茫而無助地看向他們的團長，喃喃開口：
「團長大人……我們、我們要怎麼辦啊……」
「連神明都拋棄了我們……哈哈，看來這次，真的要結束了……」
「不！我不想死……！我還想打完仗，向麵包店店長的女兒求婚啊！」
「尊貴的太陽神啊……難道，您真的這麼殘忍嗎……」
「我們侍奉了您這麼多年！難道，在您眼中，我們人類不過地上爬的螞蟻嗎？！」
質問、悲泣、瘋狂……
氣氛逐漸變得晦暗，噩夢氣息裹挾住了他們，侵入了他們的心靈。
就在這時。
一道暴喝，突然炸起：
「都給我住嘴！！！」
這道喊聲宛如驚雷般，一下子令眾人渾身一震，驚詫地看向發聲者。
只見瑪利亞團長手持雙劍，挺立在眾人之間。
她束起的灰發已然散開，與染血的衣角一起，翻飛在風中。
在血紅的昏暗中，她灰藍色的眸子中仿佛寄宿著星辰一般，熠熠生輝！
鐺被她凌厲的視線掃到時，騎士們渾身一凜，打心底躥起一股戰慄！
「看看你們現在這副失魂落魄的樣子！像什麼話！」瑪利亞厲聲喝到，擲地有聲。
「還不快拿起你們的武器，殺死那群褻瀆的怪物！保護平民百姓！」
「……」
部下們對視一眼，而後咽了咽唾沫，小心翼翼地開口道：
「但、但是，這還有什麼意義呢……？」
「就連太陽之神都拋棄了我們，我們的信仰，已經無法再支撐我們使用火焰的力量了！」
瑪利亞怒瞪過去，吼道：
「沒有火焰，就用你們冰冷的劍砍！難道失去信仰，還會磨鈍你們的劍嗎？！」
「不要本末倒置了……我們的最終職責，不是為了侍奉太陽之神、為祂行使權利……」
「而是，為了保護民眾，不受邪惡力量的侵害！！！」
當這句話脫口而出時。
瑪利亞一愣。
只覺心中的某個地方，突然豁然開朗。
剎那間，她理解了她被邪教圖殺死、死在無名之地的父親。
她明白了，安洛斯即使利用噩夢之力，也能如此堅定的原因。
——為了守護自己所愛，哪怕是神明的力量，也照舊利用不誤。
力量本身，從來沒有對錯。
「……哈，真是個可怕的人啊。」
瑪利亞輕喃道，嘴角勾起一抹淡笑。
下一秒。
「忽——！！！」
兩道遠比之前更加熾熱的火焰，自她手中的雙劍上升起！
那灼熱的熱度，甚至將爬至腳邊的黑泥，都給逼退了！
火焰流淌在劍刃上，鐫刻出一個個細小的符號。
曾經破碎的【聖約】，重新以更強大的姿態，被瑪利亞自己鑄造了出來！
！！！
部下們都驚呆了。
他們目瞪口呆地望著那火焰。
火焰倒映在他們眼中，燃起來飄搖的希望之火。
漸漸的。
一個接一個騎士，重新舉起了利劍。
即使火焰已經無法再度燃燒，但他們心中的火光，卻比從前更加熾烈！
「如果，」瑪利亞開口道，「心中依舊畏懼難忍的話……就向先知大人祈禱吧。」
「我相信，身為神子、擁有先知之力的安洛斯·蒂安，絕對不會這麼輕易地死去！！！」
「是啊！」
這時，一道沙啞的聲音突然從街道盡頭響起。
瑪利亞扭頭看去，驚訝都瞪大了眼睛。
只見白髮蒼蒼的男人，手持火槍，帶領一眾護衛隊，正快步走來。
——那正是安洛斯的父親！
「我也相信，」蒂安先生站在瑪利亞面前，紅著眼睛，堅定地說，「我家安洛斯，絕不會失敗！」
「我們要做的，就是相信他，為他爭取時間，直到最後一刻！」
「護衛團聽命！為了安洛斯、為了先知大人，也為了我們所有人的未來——」
「去把那幫膽敢進犯我們的野獸，通通殺死！！！」
與此同時。
紅玫瑰帝國下城區。
一道道身影跪在地上，即使被黑泥吞沒腳踝也亳不動彈。
「偉大而無所不能的先知大人啊……請您降下賜福，保佑善良的安洛斯少爺無礙吧……」
「我們願獻出一切，無所不知、無所不能的先知大人啊……」
先知的名號，逐漸在世界的各個角落被念誦起。
因為在失去了一切希望後。
只有這位「邪神」，似乎還念著他們一點。
……
安洛斯一睜開眼，就看到了一條廣闊的幽藍色河流，緩緩自他身前流過。
它深沉如古井，而其中又灑落著一點碎光，平添了一分寧靜與平和。
無數半透明的靈魂在其中走動，隨著這條生命盡頭的河流，前往遙遠的彼岸。
安洛斯注視著它，內心不由有些動容。
而後。
他轉過了頭，看向了佇立在他身後的人——
伊娜夏爾。
命運的……女神。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