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甫昊班師回朝,在半路遇上了容太妃的車隊。
下馬請安,二人尋了個涼亭,閒聊了幾句。
皇甫昊從魏公公那裡得知安帝登基後要尊容貴妃為太后的,被婉拒了。
「自從跟了先帝,從深宅到深宮,住夠了。趁著這把老骨頭還能動彈,也想四處走走,不枉來人間活這一場。」
皇甫昊點點頭,看著容妃,「娘娘不老,還是從前的模樣。」
「那是你的心沒老。」
容太妃只淡淡笑了下,兩個人像老朋友般坐著,靜靜喝了一盞茶。
微風拂過,那些未曾宣之於口的陳年舊事,到底冰封在了記憶里。
互相道別,皇甫昊親自將容太妃扶上了馬車,看著車隊漸漸離去,直到沒了蹤影,他還站在原地一動不動。
身份之別,一別便是一生。
……
安平二年。
北漠鐵騎再次大犯邊境,戚飛燕帶領戚家軍以武力鎮壓,重創鐵騎,從此北漠鐵騎威名盡失。
戚家軍聲名赫赫,戚飛燕一舉揚名。
安平三年。
昭陽長公主帶著駙馬和小郡主回京。
「皇上舅舅。」一個奶糰子撲進安帝懷裡,安帝將人抱起,看向長姐又凸起來的肚子,驚訝一瞬,「姐,你又懷了?」
昭陽「啊」一聲,朝韋成安的方向看一眼,嘴一撇,「煩死了!」
韋成安乾笑兩聲,「這次純屬意外。」
「懷就懷吧。」昭陽懶洋洋地在椅子上坐下,「再生一個,我打死也不再生了。」
她看向韋成安,「你要是還想要,我就給你納妾,你愛找誰生找誰生。」
「別別——」
韋成安一會兒表忠心一會兒做保證,就差鑽進昭陽肚子裡打滾了,安帝抱著外甥女在一旁看熱鬧。
昭陽踢開韋成安,對教孩子寫字的安帝道:「我這次回京,是幫你選皇后的。你該立後了。」
這事禮部不知提了多少次,提一次安帝就煩一次,給他們閒的!
「你可有相中的宗室之女?」
昭陽道:「也不必非得宗室之女,平民女子也無妨,只要你喜歡,長姐去給你提親。」
先帝眾子女中,昭陽和安帝都是端榮皇后所出,是一母同胞的親姐弟。
長姐如母,這事別人管不了,江大人又不管,禮部只能硬著頭皮請長公主出面。
昭陽知道覓得一生所愛有多難,尤其是皇家。
哪怕弟弟是皇帝,也不願他娶一個自己不愛的女子做皇后,這樣對他對皇后都不好。
「有一個人。」
安帝道:「朕得先問過她的意思。若她肯,你再去。」
昭陽和駙馬眼睛一下子就亮了,「誰啊?」
「你說誰?」
遠在北地的戚飛燕,剛練兵回營,聽說皇上要立後,一問皇后是誰家姑娘,驚得眼睛都圓了。
「姜家小姐。」戚書廷道:「姜相的女兒,師父應該認識吧。」
戚飛燕狠狠咽了一口唾沫。
何止認識。
只是她不知道,小七和姜芷蘭是什麼時候認識的。
「我知道!」戚嘉寧舉起手來,「在集市上,去南記買燒鵝的時候認識的。綰綰回來和我們說了半天,剩最後一隻燒鵝,七哥給姜小姐了。七哥回來的時候,茶飯不思,傻笑了好久。」
戚飛燕眼睛再次瞪得溜圓,「我滴乖乖……」
沒聽說過啊。
她就等著下一封家書,哥哥能在信里好好跟她講講事情始末。
可這封家書遲遲沒等到,戚飛燕急的都想打馬回京了。
*
「頭兒,頭兒,人來了——」
華雲一溜煙地往軍營的方向跑,戚飛燕正在馴馬,挽著馬鞭,「誰來了?」
「江……」華雲喘得上氣不接下氣,只是剛吐出一個「江」字,戚飛燕眼睛就亮了,馬兒立時飛了出去。
戚飛燕踏馬飛馳到了城門口,便見江尹一行人下了馬車,正在城門口接受審查。
他沒有半點不耐,抬著手臂,一身白衣清雅高華,還是那麼溫潤如玉。
「哥!」
伴著一記清脆的聲響,守城的士兵還沒反應過來,就見戚將軍如一枚紅色的利箭飛奔過來,準確無誤地撲進了江尹的懷裡。
士兵們嚇一跳,將軍這威猛的力道,能把地都砸出個坑來。
可偏偏江尹接住了。
不但接住了,還抱著人原地轉了兩個圈,輕輕鬆鬆,就差一塊飛起來了。
戚飛燕開懷大笑,愉悅清朗的笑聲感染了身邊每一個人。
隔著十丈遠,師父們在營帳中都聽到了。
雪翁毫不掩飾滿臉嫌棄,「聽聽這不值錢的笑聲,丟人哪。」
「又沒丟你的人。」
初韻護短的很,「走吧,去瞧瞧笑的有多不值錢。」
戚飛燕落了地,可半個身子還被江尹圈在懷裡,也不顧周圍都在看著,她眉梢飛揚,眼睛亮極了,「你怎麼來了,也沒提前告知我一聲?」
「這叫驚喜。」江尹摸了摸她的頭,眉眼也帶著笑,一片柔軟。
這三年戚飛燕沒有回京,江尹在京城公務繁忙,卻也抽空跑了幾趟北地。
想妹妹,也想妻子,沒辦法。
「我太開心了!」戚飛燕毫不掩飾自己的喜悅。
耳邊幾聲笑,她掃一眼過去,發現大家都在偷著笑她。
江尹也發現了,可偏要點出來,「大家都在笑我們。」
「笑就笑唄。」戚飛燕一挽江尹的手臂,「我們臉皮厚,沒關係。」
江尹沒忍住笑出了聲,確實如此。
見過長輩,戚飛燕便帶江尹去營地看新到的一批馬,兩個人家書通得勤,戚飛燕說什麼江尹都知道,江尹說什麼她也知道。
在營地轉了一圈,戚飛燕怕江尹舟車勞頓太累,就帶他回了自己的營帳,跟底下人吩咐道:「去燒水,要沐浴。」
江尹:「不用這麼著急,天還沒黑呢。」
戚飛燕在他嘴角一親,「我著急。」
江尹嘴角上翹,單手將人抱了起來。
……
「想我嗎?」呼吸急促。
戚飛燕耳朵都燙了,輕輕一摸感覺都能掉下來,她狠狠點頭,面帶紅暈,「想瘋了都。」
「我才不信。」
江尹咬著她的唇瓣,控訴她,「家書寫的太少了。」
戚飛燕嚶嚀出聲,聲音破碎。
「唔……一個月一封,還……少啊。」
「嗯,少。」
聲音是冷的,唇是熱的。
戚飛燕:「好,我以後多寫。」
江尹壓下來,垂著眸看她,摸摸她滾燙的耳朵,溫柔地笑了笑,「未來一年,先不用寫了。」
「嗯?」這一下一下的,戚飛燕意識都渙散了。
江尹抱緊她,俯下身子,貼在她耳邊,鄭重其事宣告自己的身份。
「我是朝廷派來的監軍。未來一年,戚將軍怕是要在我的眼皮子底下,和我朝夕相處了。」
戚飛燕眨巴眨巴眼睛,一滴淚從眼角滑落,被江尹接住。
而後,舔去。
「哥哥。」
「嗯?」
「我愛你。」
江尹笑著,輕吻她的嘴角,「我更愛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