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也很快把手機拿了起來,不一會便走遠了,邢武側眸盯著她的背影看了一眼,只聽見一聲「餵」,她便進去了。
電話接通後,她和孟睿航都沉默了一瞬,從小一起長大的情誼到頭來兩人卻連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別人都說遠親不如近鄰,自從他們家和大伯鬧翻後,孟家和他們家的關係比親戚還要近,從小孟爸爸就打趣,等晴也長大後就嫁到他們家,以後便能成為真正的一家人。
可是當他爸爸遇事考慮把晴也暫時安頓在孟家時,孟家卻婉拒了,所以萬般無奈之下晴也被送來了這裡。
她不能說怪孟家現實,畢竟爸爸剛出事時,孟爸爸也一直到處想辦法周旋過,只不過後來爸爸進去了,孟家這樣根紅苗正的家庭自然選擇了明哲保身,道理晴也都能想得通,可情感上難免無法釋懷,所以就連離開北京,她都沒有告訴孟睿航。
孟睿航在電話里問她:「你怎麼樣?我想開學前去看看你。」
晴也緊緊握了下拳頭,又忽然鬆開,冷漠地回道:「我挺好,不要來看我,沒空接待你。」
電話那頭的孟睿航頓了頓,聲音輕淺地喚了聲:「晴也…」
「還有事嗎?」晴也冷冷地打斷了他。
孟睿航停頓了片刻,告訴她之前馮叔叔欠晴也家的錢他爸把它要回來了,馮叔叔答應分三次還,雖然不多,但想著晴也一個人在外需要用錢,所以拿到第一筆錢後孟爸爸就讓孟睿航先聯繫晴也把錢給她。
這個馮叔叔算是他們以前的一個老鄰居,後來生意失敗,經常東借點錢西借點,晴也雖然並不想再和原來這些鄰居有什麼聯繫,但錢還是要拿回來的。
邢武上樓的時候,便看見晴也站窗邊,還在和那個男的打電話,並聽見她對那個男的說:「你下次再給我錢直接轉帳就行了。」
邢武原本打算踏入房間的腳步忽然頓住,轉身往沙發上一趟打開電視。
邢武今晚依然沒有出去,躺在沙發上看球賽的時候,晴也突然在房間裡喊了一聲,把他給嚇一跳,以為又出什麼事了,走到房門口時,晴也苦著張臉問他:「我放護膚品的袋子呢?」
邢武莫名其妙地說:「我怎麼知道你。」
晴也皺起眉回憶道:「是不是我看你打比賽時漏拿了?」
「找過了?」
「找過了,沒有。」
邢武嘆了聲:「回頭再買吧。」
他剛準備出去,晴也突然叫了他一聲:「喂,其實北上廣的電競圈現在發展得都挺好,有很多挺有名氣的戰隊,而且打得好聽說能賺不少錢,現在越來越多投資商看重這行。」
邢武蹙了下眉盯著她:「你想說什麼?」
「我想說,你家這個情況…」
「我家什麼情況?」邢武的臉突然冷了下來。
晴也聳了下肩把帘子一拉,她不是個多管閒事的人,大概喝了點酒的原因,或者說邢武帶她出去溜達了一圈,她良心發現好心提點他一句,結果被邢武毫不客氣地懟了回來,行吧,她以後絕不多管閒事。
……
邢武第二天中午去了躺順易,手上還拎著一袋東西往旁邊一扔,犬牙他們都圍了上來。
自從那晚邢武打牌打到一半冒雨突然離開後,兩天多都沒見到他人,打電話給他,他也沒說什麼,兄弟們都認為他家出了什麼事,也不好多問。
結果一翻,發現邢武拎了一袋女人用的護膚品,還都是牌子貨。
大黑當場就湊過來把邢武一摟奸笑道:「武子,你這是金屋藏嬌了啊?怪不得現在連晚上都不過來了。」
邢武煩躁地甩開他:「到一邊去,熱死了。」
然後看向犬牙:「最近有沒有什麼活,遠點不怕,錢多就行。」
犬牙有些詫異地說:「你這個暑假賺得還不夠啊?你錢都花哪了?」
邢武翹著腿點燃一根煙,犬牙望向那袋大牌日用品,多少錢他不清楚,但那些牌子貨一瓶幾百塊是要的,還這麼一袋東西。
犬牙沒吱聲,邢武卻淡淡地說了句:「誰特麼會嫌錢多。」
犬牙應道:「知道了,我回頭跟我姐招呼聲。」
邢武就待了一會便騎著小天使走了,中午回去的時候晴也剛吃完飯,邢武把東西丟給她就走了,晴也追了出來對他說:「多少錢?錢給你。」
邢武看了她一眼發動了小天使調頭,卻萬萬沒想到晴也突然跑了出來擋在小天使前面:「我問你多少錢?」
邢武淡淡地睨著她:「我問你要錢了嗎?」
晴也側頭深吸一口氣,再次看向他時提高了音調:「邢武你什麼意思啊?你以為你家開銀行的嗎?還是覺得我付不起那些錢?」
邢武沉默著盯她看了幾秒,外面太陽正烈,晴也曬得鼻尖冒了汗,邢武撇開眼神對她說了兩個字:「起開。」
晴也突然來了火,插著腰瞪著他:「我謝謝你幫我把這些東西買回來,錢我是一定要給你的,邢武,我不想欠你什麼,這和你有錢沒錢無關。」
邢武慢慢垂下眸子,想到昨晚她讓那個男的轉帳時理直氣壯的語氣,再品著這句「我不想欠你什麼」,突然玩味地笑了起來,一擰油門就朝她撞去,晴也嚇了一跳,本能地跳開,邢武直接掠過她騎遠了。
晴也氣得在原地跺腳,恨不得把鞋子脫了砸他後腦殼。
她抱著東西回房,打開微信轉了三千給邢武,邢武那邊沒動靜,她就不停發「收錢」二字給他,發到第五遍的時候,她被邢武拉黑了,拉黑了,拉黑了!!!
晴也一聲怒吼,差點把邢武房間給點了。
傍晚的時候,晴也越想越氣,飛了一條好友申請過去,備註:有種你別回來了。
然後,他真沒回來了…
臨開學前的一周晴也幾乎沒見到過邢武,還是有次聽李嵐芳提起,說邢武上縣城有事,這幾天不回來,晴也就搞不懂了,對於一個高三生有什麼事比開學還重要的?
但要說他真沒回來過,也不完全是,起碼有天早晨晴也醒來的時候,看見那個邢武打的衣櫃已經被抬到了二樓,當然,她清楚不會是李嵐芳抬的。
開學的日子一天天逼近,就連整天壓馬路的黃毛和胖虎最近都沒見到人了,晴也有種上緊發條準備戰鬥的節奏。
開學的那天早晨,李嵐芳難得起了個大早,給晴也做了早飯,還問她需不需要送她去學校?
晴也還是禮貌地拒絕了,這裡人都知道李嵐芳是邢武的媽,真要她去學校,她是不是還得跟每個人解釋下自己和邢武的關係?關鍵就他把自己拉黑這麼多天的舉動,晴也不想跟他有半毛錢關係。
於是早晨晴也包往肩上一背就往學校走去,路上不時能碰到三三兩兩的鞍中學生,基本都穿著校服,這裡學生的校服果然跟他們的審美一樣,白色翻領短袖衫配上丑爆了的綠色運動褲,男女都一樣,關鍵綠色也就算了,為什麼還要在褲縫邊加上兩條大紅色的槓?這是深刻地把紅配綠丑得哭的精髓發揮到極致嗎?
晴也一路上都在想一個問題,她得跟楊麗老師說下,自己就快畢業了,校服錢能不能省了?
走進鞍中大門的那一剎那,前些天在晴也腦中那種靜謐美好的感覺瞬間就被顛覆了,只見眼前飄蕩著一群又一群的鄉非資深追求者。
她終於領悟到流年和杜奇燕並不是奇葩,而是這鞍子縣中微不足道的一粒塵埃。
就拿眼前這些同學來說吧,打耳釘的打耳釘,卷褲腿的卷褲腿,還有尼瑪頭髮遮住半張臉跟倩女幽魂一樣飄過去的,就沒有一個姑娘能好好把頭髮全部紮起來嗎?
晴也不禁又退了幾步看了看門口的牌子,確定是高級中學,不是啥技校職高的。
於是在一眾自認為打扮潮爆了的年輕人中間,突然就出現了這麼一股清流,綁著高高的丸子頭,完美的髮際線襯托出光潔飽滿的額,露出修長白淨的脖子,每一處五官都精緻得那麼恰到好處。
身上的白色蕾絲連身裙剪裁得體大方,俏麗中又多了那麼一絲這裡女孩少有的大氣和從容,在朝陽四射下白得反光,走在通往高中部的主道上,仿佛自帶bgm,所有人都朝她投來異樣的眼光。
雖然在這些鄉非眼中晴也的打扮並不潮,但卻渾身上下透著一種高不可攀的質感,顯然和這所高中的所有人都格格不入。
但是下一秒,周圍人的視線便全部從她身上移開,齊刷刷回過頭去,瞬間,四周的同學紛紛向兩邊散開,晴也跟著人群退到路邊上,本以為哪個老師或者校長開車進來,但並未聽見汽車的聲音。
然而當她回過頭的時候,看見的便是一個身穿黑色運動裝的男生逆著光雙手抄在運動褲口袋裡,踩著ninebot速度極快地掠進學校大門,那修長的身影像一道旋風。
就連晴也都感到詫異,這地方居然還有人能把平衡車玩得這麼溜?那速度走遠看就跟腳下踩了一對風火輪,整個人像飛似的朝主道而來,不停穿梭在各類同學之間,冷著臉目不斜視。
漸漸的,主道上所有同學都自覺讓開,不過一眨眼的功夫,ninebot便像一陣風暴從晴也面前飛過,與此同時,她看見了那個人的側面,雖然只是匆匆一眼,但鬢角處那道惹眼的橫槓猛地撞進晴也的視線中,讓她突然僵住,邢武?
她拉著包快速幾步跟了上去,然而還沒走進教學樓,就看見那道背影直接踩著平衡車囂張地滑進電梯,她加快腳步走了過去,電梯門正好關上。
晴也盯著電梯門上的「教師專用」四個大字,一臉懵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