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武出了校門並沒有回家,倒是傍晚的時候晴也聽見了摩托車的聲音,而且不止一輛,她正坐在二樓窗邊刷題,抬頭往樓下看了眼,便看見了那天在順易見到的犬牙,騎著輛摩托車旁邊還站了另一個男人,但明顯看上去要比他們大些,像是社會人。
跟他們一起的還有個女的,一頭菸灰悶青色大卷,穿著性感的小熱褲和緊身背心,身材火辣,幾人沒進理髮店,抽著煙站在門口等邢武,晴也看見那個辣妹也夾著根煙,挺酷的樣子。
邢武倒沒有上樓,不知道回來幹嘛的,沒一會拿著一個小箱子出去了,幾人又在門口說了兩句話,邢武把箱子放在摩托車踏板上,辣妹走過去不知道對他說了句什麼,邢武抬頭對她笑了下,雖然只是一個很平常的交流,但晴也沒有見邢武跟誰露出過這種毫無防備的笑意。
很快幾人扔了菸頭,兩輛車消失在炫島門口。
房間的空調風依然微微地落在晴也身上,然而她此時卻感覺內心有些燥熱,她放下筆閉上眼捏了捏鼻樑,不屑地低罵一聲:「渣渣。」然後繼續靜下心來拿起筆。
邢武那晚依然沒有回來,第二天晴也沒有下樓,在房間刷了一天的題,李嵐芳終於有了點小姨的樣子,還洗了個蘋果上來遞給晴也,讓她注意休息,晴也接過蘋果啃了一口,休息嗎?
她望著窗外灰濛濛的天,嘆了一聲,她不敢休息,她怕一停下來自己就會被這片漫天灰塵淹沒,她爸媽培養她十八年不是隕落在這破地方的,她不能被淹沒。
當天晚上,孟睿航就把第二筆錢給她打了過來,沒多少,幾萬塊,但夠現在的她用好久了。
又告訴她已經把多倫多、麥吉爾、蒙特婁這些學校明年的申請時間和入學條件全部發給她了,晴也點開電腦看見了孟睿航的郵件,回了句:收到,謝謝。
隔了大約半個小時,孟睿航拍了一張照片給她,是一個箱子,裡面整齊地放著晴也原來在學校的東西。
那天她參加完考試就直接被孫海接走了,之後的幾天她一直活在混亂和崩潰中,甚至連和那些熟悉的同學最後一句道別都沒來得及說,就離開了北京,自然也沒再回過學校。
孟睿航告訴她,學校的東西都幫她收好了,一樣不少,現在在他那裡,問她地址,給她寄過去。
其實都是些可要可不要的文具、學習資料、水杯還有一些亂七八糟的小東西,但晴也記得那裡面有個電子詞典,收錄了留學備考的全部版權辭書,她現在還挺需要的,這東西是她爸專門給她買的,幾千塊的東西對現在沒有收入的她來說也不是可以隨便扔的小錢,而且就目前來說買起來也麻煩,所以她跑下樓問了下李嵐芳炫島的地址,然後發給了孟睿航,讓他把東西寄到這個地址就行。
正式上課那天,李嵐芳難得起了個大早,給晴也煮了兩個雞蛋,讓她放口袋裡,晴也一臉為難地盯著兩個雞蛋,不知道怎麼告訴她,她不喜歡吃煮雞蛋這事。
結果李嵐芳直接塞進了她的包里對她說:「我和你媽雖然不是親姐妹,但我在她家長大,一直把她當親姐,現在她走了,把你托給我,我肯定會好好照顧你,我看人家高三的學生都挺辛苦的,武子我是管不了了,你營養一定要跟得上,我看你整天關在房間看書,身體別累垮了。」
晴也本來準備把雞蛋拿出來還給李嵐芳,聽著她突然抽筋似的關懷,也不好意思駁了她的情。
倒是順口問了句:「邢武去哪了?好幾天沒見到人了。」
李嵐芳告訴她:「武子接了個活,去外地了。」
去外地了?學都不上了?
晴也一路上都很迷啊,這裡的高中生很隨便嘛,來去自如?關鍵是,李嵐芳壓根也不管邢武,好像他這個年齡不上學出去苦錢是理所應當的事。
晴也穿著她的抹茶綠小套裝出門了,然而她一進班就發現全班同學看她的目光都有些…不太友善,有種說不上來的仇視感,就像原來每次考試放榜後,在她後面的那些年級前五十看她的眼神差不多。
晴也早已習慣了這種嫉妒她,卻又干不掉她的眼神,心理素質極好地走回座位,瞟了眼身後空蕩蕩的位置,坐下將書整理出來。
邢武果真沒來上學,上課第一天就直接曠了,這求學精神讓晴也十分佩服,就是他們班原來再不像話的富二代也絕對不敢這麼堂而皇之的曠課,更誇張的是,這裡的老師也選擇性失憶,完全當沒有邢武這個人一般。
晴也的同桌是一個叫史敏的妹子,倒是一上午的時間讓晴也對她刮目相看,這位史姓妹子算是晴也到這所學校以來,發現上課最認真的學生,整整四節課坐姿端正,目不斜視,聚精會神,廁所都不去,連晴也這種上課很少會分神的好學生都自嘆不如。
暗自感慨鞍中還是有好學上進的同學,更慶幸這個同學還是她同桌,比起跟學渣同桌,她倒更願意跟這種態度端正的同學坐一起。
中午吃完飯,晴也趴在桌子上睡了一會,大概環境太陌生,加上實在太吵,也沒能睡著,等她迷迷糊糊坐起來時,左邊兩張課桌被人拼了起來,幾個男生翹著腿在打牌,不時冒幾句髒話,聲音就沒停過,前面幾個女生圍著手機不知道在看什麼劇,還有偷偷在桌底下化妝的,講台前面的同學走來走去的,整個教室亂鬨鬨一片,跟殺豬場一樣。
晴也轉過頭去,發現史敏還在抄寫英語單詞,真是這個班上一朵出淤泥而不染的奇葩花,晴也不免又在心中對她多了一分敬意,趕緊打開書,摒除那些吵雜的聲音讓自己靜下心來。
結果還沒看一會,突然外面站了幾男幾女,對著窗戶就喊道:「哪個是晴也啊?」
晴也頭都沒抬,就掀了下眼皮子,那群人又喊道:「怎麼?長得醜不敢出來見人啊?」
史敏有些慌張地偷偷瞄了晴也一眼,也不敢說話,整個人坐得筆直。
就聽見他們當中一個染髮的女生笑罵道:「估計是挺丑的,學習成績好的有幾個能看的。」旁邊幾個男生都在笑。
晴也慢慢直起身子,放下手中的筆,史敏將書立了起來擋住臉聲音微弱地對晴也說:「你別出去,他們幾個是四班的,不好惹。」
晴也看著那群殺馬特少年,不屑地撇了下嘴角將書一卡就站起身。
左邊那些打牌的男生牌也不打了,前面追劇的女同學也不追了,就連只化了一隻眉毛的女生都抬起頭盯著晴也。
窗外那群人很快將目光鎖定在這個剛站起來的女孩身上,抹茶綠的套裝讓人眼前一亮,走路時領口垂墜的蝴蝶結系帶被風撩起,渾身上下透著一種從容不迫的精緻感,就這樣走出教室來到這群人面前,抬起頭緩緩掀開眼皮盯著他們:「找我什麼事?」
就在這時,晴也看見這群人身後剛從樓梯口拐上來的邢武,修長的身型挎著個黑色的運動包,短袖捲起,精悍惹眼,他很快注意到走廊的動靜,下頜微勾,眼神頗冷地掃了過來。
晴也面前的男生眼神直勾勾地盯著她說了句:「喲,你們不是說爆丑無比嗎?」
那個瘦高的染髮女白了旁邊男生一眼,看向晴也平靜的目光,突然來了火:「我說你他媽很淡定嗎?你是不是感覺自己成績好長得也好挺驕傲的啊?」
晴也側過眸看向她反問道:「不值得驕傲嗎?」
「……」他們再也沒想到這個轉學生一點都不帶謙虛的,反而渾身散發出一種絲毫不懼的氣場。
染髮女一把就拽住了晴也領口的結,順滑的蝴蝶結立馬鬆散開,她語氣凶道:「你再給我狂。」
晴也眼神微瞥,看見已經走到近前的邢武就這樣擦著她的肩進班了,進班了?
她心口突然就升起一把大火,抬眸冷冷地看著染髮女:「放開。」
染髮女抬起手,巴掌還沒落下,晴也突然吼了一聲:「扇啊!」
瞬間,整個三樓所有班級的學生全部探出頭來,教室里二班的人沒有一個上前的,只是緊張地看著這一幕,邢武跟壓根沒看見一樣走回座位放下包。
他剛坐下,胖虎就湊了過來焦急地說:「武哥…」
邢武抬頭盯了他一眼,胖虎硬生生把接下來的話咽了下去,邢武掏出手機腳往桌上一翹開始打遊戲。
與此同時,染髮女剛準備落下的巴掌隨著晴也一聲怒吼,突然被嚇了一跳,手反倒僵了一下,就這麼遲疑的兩秒,晴也抬手握住了她的手腕狠狠一甩,轉身就想進班。
染髮女旁邊兩個女生一步跨到她面前,擋住了二班大門,語氣不善地說:「話還沒說完就進班啦?你當真以為你成績好鞍中就能給你橫著走?我們今天要教教你做人。」
晴也眼眸一掃看向胖虎,揚起聲對他說:「班長,我進不了班你不管管嗎?」
胖虎一臉便秘的神情,看看晴也,又看看邢武,晴也一看胖虎那眼神立馬明白過來他是不會出手了,捏緊拳頭掏出手機直接撥了個電話:「喂,教導處吧?」
周圍幾個學生立即面面相覷,露出憤怒的表情,饒是他們再猖狂,但畢竟還是在校生,誰也不想被拎去教導處挨訓,你推我桑地回班了,臨走時染髮女用勁推了下晴也,晴也抬起手臂就狠狠磕在了門框上,頓時一陣鑽心的疼痛直達心底。
她咬著牙低頭看了眼,用手捂住胳膊深吸一口氣,側頭看著那個瘦高的背影,眼裡的光冷了冷。
兩秒以後,她面上已經卻若無其事地進了班,所到之處大家都在竊竊私語。
晴也屏蔽掉所有人的目光走到座位前,抽出板凳就狠狠往後面的桌子一撞,聲音之大嚇得全班都回過頭去,就見邢武的桌子被她直接撞歪了。
如果剛才那一幕大家只是抱著看熱鬧的心態,那麼現在所有人才真正大氣不敢喘一下,原本亂鬨鬨的教室瞬間鴉雀無聲。
而邢武只是緩緩把腳放了下去,漫不經心地將桌子擺正,又繼續低頭玩起遊戲來,仿若一切不曾發生過。
晴也一直到坐下後才鬆開手,看了眼膀子,破了層皮,流血了,史敏低聲驚呼,這聲倒是讓邢武抬起眼皮,目光落在晴也的胳膊上,忽然眼裡的光就沉了下去。
史敏趕忙從書包里翻出創口貼撕開,一邊幫晴也貼著胳膊上的傷一邊對她說:「你下次千萬別惹四班的人。」
晴也問了句:「四班的人怎麼了?」
「四班…」
史敏剛說到一半突然外面一個人直接就衝進了二班,所有人再次虎軀一震,史敏哆哆嗦嗦地說:「四班是我們學校最亂的一個班,最凶的就是那個人。」
晴也抬起頭看向那位剛衝進他們班,號稱四班最凶的同學,頓時就揚起一個冷笑,黃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