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臨, 經歷了一系列繁文縟節,柳瑾瑜總算回了自己的寢殿。
和上一世一樣,柳瑾瑜依舊被安置在西偏殿,這個寢殿顧名思義,很偏,非常偏。
上輩子的柳瑾瑜在經歷結婚流程時,她還有作為新婦的期待。
這輩子結婚流程又走一遍,她心裡現在只剩下煩躁。
回到自己的屋子裡,原本簇擁著她的婢女們都識趣的退下了。
柳瑾瑜鬆了一口氣,上輩子太子第一晚都沒有踏足過她的房間,這些婢女的迴避實在是沒什麼必要。
柳瑾瑜掀開蓋頭,環視了房間一周,她都餓了一天了,還好桌子和床上有些堅果可以飽腹。
她乾脆脫下外頭的喜服,脫得只剩下裡頭一件裡衣,坐在桌子上自顧自的吃上了。
她以前原本以為,她嫁給了太子,太子是她的丈夫,自然也是她的天。
大婚那日,她在婚房裡滿心期待的等著太子,就這樣一等便是一夜。
柳瑾瑜對自己上輩子新婚之夜的評價是吃飽了沒事幹。
更何況那時候也沒吃飽。
所以今夜,填飽肚子才是第一要緊事。
陸雲澤推開門的時候實在是被這一幕驚訝到了,平時的他喜怒不形於色,但看到柳瑾瑜穿著裡衣坐在桌子上愜意的吃著床上撒的紅棗,他的眉毛還是被驚得挑動了幾下。
柳瑾瑜也被陸雲澤突如其來的推門而入嚇了一跳,剛準備送棗子入嘴的手猛地縮了下去。
柳瑾瑜不慌不忙的起身行禮:「妾身拜見殿下。」
陸雲澤踏進了屋子,看到地上散著的紅蓋頭好喜服,不禁又看向了朝著自己行禮的柳瑾瑜。
女子低垂著頭,髮髻散落在一邊,大約是被他突然的進入嚇了一跳,臉上的紅暈還未褪去,像是一朵剛剛綻放的桃花,嬌艷欲滴。
她的裡衣輕薄,若隱若現的透出每一寸肌膚的細膩,與紅色的婚房形成鮮明的對比,給人一種既端莊又嫵媚的感覺。
陸雲澤的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了片刻,然後淡淡地開口:「起來吧。」
柳瑾瑜聞言,緩緩起身,儘量讓自己看起來自然一些。
陸雲澤走到桌子旁,目光掃過桌上的堅果和紅棗,微微蹙眉:「你大婚之夜就吃這些?」
柳瑾瑜有些尷尬地笑了笑:「妾身……有些餓了。」
陸雲澤冷哼一聲,心裡腹誹:「到底是沒受過正經的教養,這般不識禮數。」
新婚之夜新娘竟然自掀蓋頭,那要他做什麼?或者說她壓根就沒考慮過要他來掀蓋頭。
柳瑾瑜心裡一緊,她知道陸雲澤的話裡帶著幾分不滿,但她並沒有直接反駁,而是低垂著頭,乖巧地站在一旁。
陸雲澤見她低眉順眼瞬間也沒什麼興趣,轉身便要走。
還沒出門便見到有一雙小手拉住他,他有些反感的回過頭。
他本來並沒什麼興趣過來的。
柳瑾瑜入門時發生的那件事時,他恰好要去正廳見個人,路過側院時便看到了那一切。
柳瑾瑜身邊的都是女眷,自然看不出其中玄妙,但是他自幼習武,自然是看得出來她的假手勢,明拉暗推,還能保全自己,很聰明。
但是她的聰明勁用錯了地方,這裡是太子府,他自然是見不得這些手段的。
況且,按理來說那兩個婢女應當是第一次和柳瑾瑜見面,她卻用這種手段來傷害她們,屬實沒把他這位東宮太子放在心上。
他今夜來,便是來告誡柳瑾瑜今後不要在太子府里耍任何心機和手段,否則他一定嚴懲不貸。
但是沒想到,他推門而入是這番景象,竟一時忘記了此行的目的。
適才柳瑾瑜這麼一拉,他突然想起來自己是來做什麼的了。
陸雲澤甩開柳瑾瑜的手,有些不耐煩的看著她:「你別指望本王今夜會留在這裡,今天不會以後更不會!本王有心愛的女人,本王只會與她同床共寢!」
柳瑾瑜的手被甩開,她並不意外,甚至可以說是早已預料到這樣的結果。
她輕輕收回手,沒有過多的表情,只是淡淡地說:「妾身明白。」
陸雲澤見她沒有過多的糾纏,眼中閃過一絲詫異,但很快就恢復了平靜。
他再次轉身,準備離開這個房間。
然而,就在他即將跨出房門的時候,柳瑾瑜的聲音再次響起:「殿下,皇后娘娘指婚自然是為了皇嗣著想,殿下今夜若未留在這裡,只怕日後皇后娘娘會多塞幾個側妃進來。」
柳瑾瑜明白皇后為什麼非要將他指婚給太子。
她是御史大夫的嫡女,這個身份可以牽制柳家。
她不受寵,所以皇后不用擔心她因家世在太子府內有過大的權勢。
對皇后而言,她是極適合操控的棋子。
可是對於太子而言,皇后為她指婚,他自然而然的會認為她是皇后的人。
上輩子她便是沒想到這一層,始終不理解為何陸雲澤對她始終有無來由的敵意。
敢情她剛嫁進來便被當槍使了。
這輩子總算是把這些都看清楚想明白了,總算沒白死一遭。
柳瑾瑜覺得自己這一世總算長腦子了。
陸雲澤聞言臉色更沉了,「你拿皇后壓本王?」
柳瑾瑜暗暗思忖,陸雲澤的雷點果然是皇后。
怪不得上一世皇后出事,王清芷前來求助,說陸雲澤是皇后養子定然心中憂慮,懇求她能入宮求情,她是御史大夫嫡女,說話有一定的分量。
她從宮中求完情回到太子府以後,陸雲澤大發雷霆,生生的讓她禁足半年。
柳瑾瑜柔聲道:「妾身只是提醒殿下,如今殿下只需應付妾身一人,若是皇后將來又為殿下指婚,又來幾個姐妹入府,只怕殿下更不好做戲了。」
陸雲澤思量一番,柳瑾瑜的話確實說的有道理,可她為什麼要提醒他。
看出陸雲澤的疑惑,柳瑾瑜含情脈脈的看著陸雲澤,「妾從未見過皇后,今日嫁給太子殿下,這輩子便是殿下的人,妾身不求殿下能時時寵愛,只願能在這太子府中安安穩穩,與殿下相敬如賓,共度餘生。」
柳瑾瑜的話語輕柔,卻帶著一絲堅定,她直視著陸雲澤的眼睛,眼神中滿是真誠。
陸雲澤也直視著柳瑾瑜,很少有人敢直接與他對視,因為他的眼神充滿探究,能探得別人內心。
但是他在柳瑾瑜的眼神里看到的只有坦蕩,她的眼底很多東西他似乎都看不懂,有著超乎年齡的憂傷。
這樣坦蕩的眼神反倒顯得他的探究有些無理了。
陸雲澤撇開眼,他從未見過眼睛如此清澈的人,好似世間的一切污濁都與她無關。
如果不是真的純白無瑕,那便是很會做戲,連他能騙過的戲碼。
陸雲澤更偏向後者,他堅信世間人性本惡。
思及此處,柳瑾瑜在陸雲澤心裡,已經是一個善於偽裝的惡女人了。
陸雲澤冷漠的看著柳瑾瑜,「別妄想了,本王只會和芷兒相敬如賓,共度餘生。」
柳瑾瑜聽到陸雲澤喊這個名字只覺得噁心,她心愛的芷兒何等蛇蠍心腸,上一世害的她有多苦,她根本就不是陸雲澤想得那般善良清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