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2

2024-08-15 17:45:19 作者: 玖月晞
  chapter 12

  警察的到來在年會現場引發了不小的風波。

  幾位民警在紀星的指認下帶朱磊出去調查。

  朱磊沒料到紀星居然報警,吃驚而憤怒:「我沒碰她!你他媽至於嗎你!你腦子有病吧?

  !」

  一位民警呵斥:「嚷什麼!」

  四周頓時起了騷動,全場目光聚焦,鴉雀無聲。

  副總經理迅速過來協調,警察也不想打擾年會,叫直系領導和涉案人出去接受調查。

  同事們圍了過來,陳松林也來了,關切道:「紀星,出什麼事了?」

  紀星一見他,想到本該到來的升職機會被他一手掐滅,說不出話來。

  警察把相關人帶出會場。

  主持人在台上竭力營造話題,進行下一輪抽獎,大家還在議論紛紛,但隨著獎金越來越高,注意力也就轉移了。

  警察跟副總經理說了接警原因:紀星報警說有男同事性騷擾並攻擊她。

  緊隨而來的栗儷聽到這話,立刻問:「誰騷擾你了?」

  紀星才平定的情緒又涌動起來,控訴:「他,他在我屁股抓,不承認還罵我,把我往牆上推。」

  朱磊的同事和直系上司都在場。

  他暴跳如雷,指著她鼻尖吼道:「老子警告你別亂說話啊!以為你他媽是女的我不敢把你怎麼樣?

  !誰摸你了?

  就你這種貨色送到老子床上——」

  「你他媽跟誰稱老子?

  !」

  栗儷一聲尖斥打斷,「你這種垃圾男人我見多了,沒能力就靠意淫活了。

  那麼有本事在公司揩同事的油?

  想女人想瘋了吧?

  !同事都欺負,你還是個人嗎?

  !」

  「你信不信我抽死你——」

  「都給我消停啊!」

  警察怒叱,「丫抽誰啊?

  想蹲局子是不是?」

  對方欺軟怕硬,霎時不吭聲了。

  這時,他同事說:「這裡頭一定有誤會,我對他很了解,平時對人客氣,工作認真,不是那種人。」

  黃薇薇嘀咕:「紀星還是大工程師呢,跟誰關係都好,她不會撒謊。」

  對方上司道:「所以說這裡邊肯定有誤會。

  再說有事可以內部解決,不至於報警,麻煩警察跑一趟。

  實在衝動。」

  陳松林微皺眉,說:「你這下屬也很衝動,又是喊叫又是要打人。」

  朱磊:「我沒碰她!被冤枉能不惱火?」

  紀星早料到他會否認,斬釘截鐵道:「酒店有監控,調監控!」

  朱磊臉色變了下,這沒逃過警察的眼睛。

  民警問:「你確定沒騷擾她?」

  「沒有。」

  「行,調監控。」


  很快監控調出來,可監控中紀星對著攝像頭,對方的手剛好擋在她身後,沒法判斷具體行為。

  只有隨後的爭執和推搡記錄了下來。

  雙方各持一詞。

  朱磊堅稱自己是走路時自然擺臂;紀星說自然揮手不可能是那個角度。

  朱磊又說那是因為回頭跟她講話側了身。

  爭執不下,警察也沒辦法,問:「有沒有目擊證人?」

  朱磊冷笑一聲,頗為得意。

  片刻之間,誰看得到?

  就算看到,誰又會站出來得罪人?

  上司勸解他們各讓一步,紀星咽不下這口氣,要他公開道歉。

  對方居然還拿喬,說自己被冤枉了,要紀星公開道歉。

  紀星怒不可遏之時,民警指著另一個監控說:「這個人應該看到了。」

  監控上,一位男士立在落地窗旁打電話,目光所對方向正是洗手間外那條走廊。

  副總經理認出了監控上的人,過去請了。

  很快,那人過來了,卻是韓廷,唐宋跟在他後頭。

  紀星見到唐宋,驀地想起了保時捷的事。

  原來那天車裡的人是韓廷。

  韓廷一進門就撞見紀星一臉眼淚,兩隻眼睛緊緊盯著他,仿佛有力量,抓著救命稻草一樣。

  他淡淡移開眼神,看向民警。

  民警簡短講了下事情經過,又解釋:「我們在監控上看見你正好在附近,想問你當時有沒有看到這場糾紛?」

  韓廷耐心聽完警察的描述後,說:「看見了。」

  紀星的目光愈發急切。

  「你能描述下當時發生的事情嗎?」

  「她被性騷擾了。」

  韓廷簡短一句話,給整個事件蓋了章。

  「你們他媽是一夥兒的吧?」

  朱磊大怒。

  韓廷瞥他一眼,尚未開口,副總經理已高聲呵斥:「耍流氓還不承認?

  !」

  一屋子的上司同事全部噤聲,不知發生了何事,只見副總經理竟躬身給韓廷致歉:「對不起了韓總,讓您見到這種事情。

  很抱歉,也謝謝您的幫忙。」

  韓總?

  等等,這人是誰啊?

  紀星茫然不已。

  民警問:「能配合做筆錄嗎?」

  韓廷:「行。」

  他跟著一位民警去外頭做筆錄了。

  副總經理親自給他開門送了出去。

  朱磊垂下頭,剛才的氣勢早一瀉千里。

  眾人見狀,也都清楚了孰是孰非。

  副總經理關心事情如何處理,警察說要真追究起來可以拘留,但畢竟是同事,考慮到以後相處,建議和解,讓他道歉賠償。

  但也要紀星本人同意。

  這話一出,對方上司不敢相信:「同事間開個玩笑就要拘留?」


  紀星:「誰跟他開玩笑?

  我跟他很熟嗎他憑什麼跟我開玩笑?」

  民警也道:「就你們這態度,是不想道歉了?」

  那上司受了訓,狠狠瞪朱磊一眼,甩手出去算是不管這事兒了。

  朱磊低頭,說:「對不起。」

  紀星不理。

  他幾個同事商量後,讓他給紀星寫書面道歉,賠償500塊。

  大家都做和事佬地勸:「是他錯了,我們回去都說他。

  今天年會這麼高興的日子,再說都快放假過年了是不是?

  得饒人處且饒人,就算了。」

  紀星咬唇不吭聲。

  栗儷一旁冷眼旁觀,突然撥開眾人:「我跟她商量一下。」

  說完把紀星拉了出去。

  ……

  「我不想原諒他!」

  紀星一開口,眼睛就濕了。

  栗儷點了根煙抽著,望著一旁茂盛的綠植不說話。

  紀星眼淚無聲,一顆顆往地上砸:「我就是不原諒他。

  你不知道他多噁心!他的手都抓到我……」她羞於啟齒,「你不知道他多噁心!」

  「我知道。」

  栗儷寂寥地說,「我知道這種男人多噁心。

  但是星兒,我勸你算了。

  對你的同事們上司們來說,這是小事情。

  摸一下怎麼了?

  開個玩笑,多大事兒?

  這都受不了,出來混什麼?

  社會就這樣。」

  「我沒錯!」

  紀星不理解,憤道,「錯的是他!我是受害者。」

  「是,所以現在他們同情你,站在你這邊。

  你是受害者,但受害者要適可而止,要懂事,要寬容,鬧得太過,他們就不喜歡,不支持你了。

  你畢竟要在這裡工作,別把人都得罪了。」

  紀星沒說話了,單薄的黑色的身影在夜裡微微顫抖。

  「你好好想想。」

  栗儷拍拍她肩膀,走了。

  她站了不一會兒,一把抹去眼淚準備進去,卻見綠植後頭,韓廷和民警正做筆錄。

  那民警有些同情地看著她,顯然聽見了她和栗儷的對話。

  民警安慰道:「你朋友是為你著想。」

  「我知道。」

  她雖不情願,但也準備息事寧人。

  韓廷低頭在筆錄上籤下名字,放下筆,抬眸時無意看了紀星一眼。

  紀星縮縮鼻子,小聲道:「謝謝你。」

  「客氣。」

  他問民警,「能走了?」

  「沒事了,謝謝。」

  民警收起筆錄,剛要起身,又一個民警跑過來,說,「趕緊過去吧。


  他們老總來了,要把人拘留,還要開除。」

  紀星詫異,跑回去看。

  剛走到門口,就聽見裡頭曾荻的聲音,字字鏗鏘:「我們公司堅決不容忍職場性騷擾,也容不下道德品質敗壞的員工。

  這位員工我們會開除,至於其他責任就交給警方了。」

  這話說得義正辭嚴,字字有力。

  下一秒,門被拉開。

  曾荻臉色嚴肅地出來,看到紀星,她面色稍緩,安撫地拍了拍她的肩,說:「受委屈了。」

  紀星揉了下酸痛的眼睛。

  曾荻又道:「拒絕性騷擾,你選擇報警,做得很對!我替公司的所有女員工們謝謝你。」

  「謝謝曾總。」

  她哽咽道。

  曾荻拍拍她的手,抬頭卻見韓廷從一旁走過,去了電梯間。

  唐宋緊跟其後。

  ……

  叮一聲,電梯到了。

  唐宋攔著門,待韓廷進去後,隨後而入。

  電梯門闔上,下行。

  「那女孩在這公司是待不下去了。」

  唐宋忽說。

  韓廷沒說話,嘴角扯起一絲微小的弧度,像是諷刺。

  ……

  ……

  ……

  ……

  chapter 12(2)

  關於朱磊被開除,紀星在平靜下來後也覺得於心不忍。

  但對曾荻,她心裡充滿感激。

  可當晚回到家跟邵一辰視頻時,邵一辰說:「你們老闆在員工面前立了威,而你得背鍋了。」

  紀星隱約回味過來卻仍是不服:「錯的是他啊!」

  「是他活該。

  我只是怕你上班不開心。」

  紀星糾結地用力搓額頭,嗓子裡發出煩惱的嗚咽:「好煩吶。

  我不想上班了,真的不想上班了。」

  邵一辰在畫面那頭沉默,或許是無能為力,他輕聲:「不要難過了。」

  紀星遮住眼睛,嘴巴緊抿,又委屈,又懊惱自己給他傳遞負能量。

  「我過來陪你。」

  他說。

  「不要!」

  她尖聲制止,「這麼晚了。

  明早又要趕去上班。」

  她反覆交代:「你真的不要來,到時我都睡著了,又把我吵醒。」

  她不想讓他也累。

  且總有些事情,哪怕再親的人也無法為你分擔解決,只能自己面對。

  可紀星太憋悶,根本睡不著。

  夜深人靜,她好不容易將朱磊拋諸腦後,陳松林的事又浮現心頭。

  輾轉反側一個多小時,凌晨一點,她仍翻來覆去。

  手機突然響了,邵一辰說:「我在門口。」


  紀星一驚,一個翻滾爬起來。

  隔壁塗小檬早睡了,她躡手躡腳跑去開門。

  走廊的感應燈亮著,邵一辰一身牛角扣大衣,微弓著肩膀,眼睛亮亮看著她。

  她眼睛一濕,撲進他懷裡,抱住他滿是風雪的身體:「說了讓你不要來!」

  「我怕你一個人難過。」

  她眼淚嘩地湧出。

  她一直認為自己是個獨立自強的女生,可她不得不承認她沒有自己想像的那麼強大。

  尤其邵一辰在身邊時,她才明白他的陪伴,平日裡看著漫不經意,卻每每在她最需要的時候給她治癒。

  因為他的擁抱和安撫,她不那麼難過絕望了。

  她縮在溫暖的床上他的懷裡,甚至能平靜地講述同事的勸和與事不關己,講述陳松林的利用和打壓。

  類似的事,邵一辰去年也碰到過。

  但他熬過去了,後來上司被調走,他成功升職。

  「只要我做得足夠好,總會好起來的,對吧?」

  她仰頭問他。

  「對。」

  他篤定地回答,像是在給她許諾。

  外邊北風肆虐,小屋內溫暖寧謐,紀星眼角的淚慢慢乾涸,在他懷裡漸漸入眠。

  夜裡,她做了個夢,夢見三十多歲時的自己,住著漂亮的大房子。

  清晨醒來,陽光灑滿臥室。

  浴室里傳來水聲,有男人在洗澡。

  「一辰……」她走過去推開浴室門,水霧朦朧,還沒看清多年後的邵一辰,她醒了。

  身旁,邵一辰起來了,他要趕去西北五環上班。

  外頭天還沒亮透,才早上六點。

  「你再睡會兒。

  我先走了。」

  他低頭摸摸她的額頭,在她臉頰親一下,「有事找我。」

  「嗯。」

  她在迷夢中嗡了一聲。

  邵一辰走後,紀星又睡過去,鬧鐘也沒把她叫醒。

  八點半,塗小檬敲門:「星兒!還不起床啊!」

  紀星這才竄起來,風風火火趕去公司。

  走進工作區的那一刻就感覺不對勁。

  同事們似乎從四面八方打量她,又似乎沒有。

  紀星疑惑地回到辦公桌前。

  平時話挺多的黃薇薇今天很矜持,看到紀星,抿了下嘴唇以示招呼,疏遠而不失禮貌。

  她滿心狐疑開始工作,辦公區很快恢復往日繁忙,時不時有同事進行交流,看上去和往常沒什麼不同。

  而她像個透明人,被屏蔽在外。

  快中午時,紀星見黃薇薇去上廁所,追去洗手間堵她:「怎麼回事,為什麼大家都怪怪的?」

  「朱磊被開除,公司上下都知道了。

  他們部門的人很生氣,在內網上說了些關於你的話,挺難聽的。」

  紀星簡直不可思議:「是他騷擾我!又不是我的錯。」


  「知道不是你的錯,可……」黃薇薇面露難色,小聲,「不至於把人逼得丟了工作啊。

  都是同事……太狠了。

  最近你別往銷售部那方向去,沒好臉色給你的。

  ……我工作還沒忙完,先走了。」

  紀星一口氣鬱結在胸口。

  可想想也對,黃薇薇他們和朱磊常關係不錯,當然同情他。

  她只是被摸了下屁股,可人家丟了工作啊。

  這世上果然沒有感同身受這種事。

  從小到大,她一直以為是非曲直是人與人相處的基本,是社會運行的默認準則。

  殊不知灰色地帶已超出她的想像。

  那一整天像受刑般折磨,所有人都不正常,除了陳松林。

  他下午把她叫進辦公室計劃下一階段的工作,還關切地說,他注意到了辦公室的氣氛,讓她不要介意。

  頗有站在她這邊的架勢。

  但紀星已分不清他是真心,抑或只因她是最好用的一枚棋子。

  一想到他掐掉了她的晉升機會,她便無法直視他,甚至覺得挑破都毫無意義。

  他安慰:「你別往心裡去,等過年了再來,大家就都忘了,又重歸於好了。」

  紀星相信他說的。

  人是健忘的動物,何況這種不關己事的事。

  很快,他們又會是那群對她微笑的好同事了。

  可當事者沒那麼健忘。

  這種集體給予的羞辱和憤怒,歪曲和孤立,她忘不了。

  過完年回來,她也忘不了。

  下午,紀星去了趟人事部,老遠就聽見幾個男的笑謔:「她那屁股夠金貴的,摸一下要拿工作來換。」

  一片笑聲。

  她走進去,談話聲戛然而止。

  大家都挺尷尬,她倒處之泰然。

  有人打破沉默:「有事嗎?」

  「找徐主管。」

  紀星直奔主管辦公室。

  有個銷售部的同事也在場,陰陽怪氣道:「誒,小李,那句老話怎麼說來著,得饒人處且饒人~~」

  紀星說:「你跟他共事,被摸習慣了吧。

  不好意思啊,我不習慣。」

  那女的臉色大變,沒料紀星會當面懟她。

  人成熟的標誌大概是被社會和生活磨得失去稜角,每個人都戴著禮貌的面具或屈意奉承或假笑好言。

  那就當她紀星越活越回去,倒退回了中二時代回了幼兒園吧。

  無所謂了。

  那一刻,她的價值觀仿佛被顛覆。

  究竟是她一直以來接受的教育信奉的規則錯了,還是這個變態的社會錯了。

  她不知道,她也不知道她接下來的決定是否正確。

  但,她受夠了。

  她跟徐主管談完時是下午三點多,回到辦公桌收了幾樣簡單而重要的東西塞進包離開。


  沒人注意,也沒人格外在意。

  誰都不會預料到她幹了什麼,以為她有事出外勤了。

  她走出辦公區的時候,頭也沒回。

  出了寫字樓,她在寒冽的冷風裡站了一會兒,平定過後,忐忑來襲。

  她手直哆嗦,發了條信息給邵一辰:「我辭職了。」

  收起手機,抬頭看見一月底的天空湛藍湛藍,深吸一口氣,空氣清冽。

  不到十秒鐘,邵一辰打電話進來。

  「發生什麼事了?」

  他語氣緊張。

  「你別訓我。」

  紀星低頭又低聲。

  「不是!」

  他用力道,「他們欺負你了?」

  紀星一愣,鼻子酸得她眼淚直冒:「沒有。

  是我不想幹了。

  傻逼同事傻逼上司!」

  她難過地抹眼淚,卻又難以啟齒,「你別怪我,怪我這人怎麼這麼多事。

  為什麼別人都沒事,就我有事,我……」

  「別說了!」

  他打斷,「不想干就不干。

  誰稀罕!」

  兩邊都霎時沉默,不知是為她的遭遇,還是為無力改變的現實。

  良久,她說:「對不起,我一點兒都不讓你省心。」

  「你道什麼歉?

  這事不是你的錯。」

  他語氣有些重,說完又緩和道,「你是不省心。

  圖省心買個充氣娃娃得了。」

  紀星噗嗤一聲,破涕為笑。

  「你一直做得不開心,辭掉也好。

  這段時間放鬆一下。

  過完年再好好計劃你想做的事。」

  「嗯。」

  「一辰……」她輕聲喚他。

  「嗯?」

  「還好有你。」

  她說。

  放下電話準備離開時,正好看到曾荻的車出入。

  那女人漂亮的臉蛋一晃而過。

  紀星已無從判斷她開除朱磊是出於對性騷擾的排斥厭惡,對職工的真心維護,還是為樹立權威,標榜自己。

  她在意的不過是,自己什麼時候能有她那樣的權力——

  不必受屈,不必折辱,自己的來去與升降,不必被別人一手操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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