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51
紀星覺得自己要被韓廷折磨死了。
所謂的風淡雲輕都是假象,他這人絕對記仇。
他一定是在報復她,一定是。
她躺在他二樓臥室的床上。
她已分不清自己是何種心情,好像有點兒怕他,卻又並不抗拒;好像明知道是做壞事,卻又有一絲刺激的期待。
肌膚相親,她凝望著他的眼睛,忽然不知他看中了她什麼。
只是,他給她的感覺依然充實滿盈,而她竟很喜歡他身上的氣息,親近著心裡便莫名熨帖。
她抱住他,輕輕地閉上了眼。
……
日落月升,暮色四合。
窗外夜色.降臨。
紀星趴在床上朦朦欲睡,她眼睛眯開一條縫兒,瞄一眼窗外。
是秋天了啊,天色黑得早了呢。
她模糊地想。
浴室里傳來瀝瀝的水聲,她又閉上眼眯了會兒。
漸漸,水聲消失。
沒一會兒傳來門拉開的響動,韓廷出來了,她身邊的床微微一沉。
韓廷摸了下她的頭,問:「睡著了?」
她累慘了,扭著腦袋,把臉埋進枕頭裡,「唔」了一聲。
「起床?」
他問,「帶你去吃飯。」
她仍是睏倦,沒搭理。
韓廷碰了下她的臉:「起不起?」
紀星霎時擰了眉毛,發著起床氣,不高興地拿腳蹬了蹬被子:「哼!」
哼完仍閉著眼不理他。
韓廷瞧著,一時心動,手伸進被子裡捉她。
她起初沒動靜,後來估計是摸到了痒痒肉,她揪著眉毛扭動身子躲開他,兀自別開頭去繼續呼呼睡。
他無聲一笑,不自禁低下頭,在她閉著的眼睛上吻了一下,又摸摸她額頭,這才下了床。
這不經意的一吻,倒在紀星心裡頭磕了一道,把她給弄醒了。
她慢慢睜開眼睛,聽他像是進了衣帽間,那房間似乎很深,她感覺他走遠了。
她往被子裡縮了縮,到處都是他的氣息,她無意識地蹭了蹭,睜著眼睛發呆。
聽見他出來時,她徹底醒了,抬起腦袋瞄一眼,他站在衣帽間門口,拉開牆上一排柜子中的其中一個抽屜,夜空藍的天鵝絨絲緞上邊十幾塊手錶排得整整齊齊,在各自的搖表器中緩緩轉動著。
「他們為什麼在轉?」
她好奇。
韓廷回頭:「機械錶,不戴手上會停。」
「噢。」
韓廷已換上一套純黑色的西裝,皓白的襯衫,正往手上戴手錶。
她見那西裝款式、顏色都是極正式的,襯得人筆挺筆挺的。
她直直看了幾秒,問:「你去哪兒?」
「有個宴會。」
「……噢。」
韓廷聽出她語氣里的猶豫,回眸看她,再次邀請:「陪我去?」
「……好麼?」
「就吃個飯。」
韓廷淡笑,「吃飯總難不倒你?」
「……」
「好吧。」
她這下坐起身了,一小隻縮在蓬鬆的被子裡,露出白皙的肩膀。
韓廷看著,竟不知原來自己的床竟有那麼大,許是被她襯的。
她抬手揉了揉眼睛,左看右看,看見地毯上的衣服了,準備溜下床,細白的腿剛伸出被子,察覺到什麼,警惕地看了韓廷一眼。
韓廷:「……」
有這麼掩耳盜鈴的沒?
他有些好笑,但還是配合地轉過身去。
紀星光條條地溜下床,迅速穿上衣服。
韓廷手機響了。
他轉身去接,見紀星才穿上上衣,正著急忙慌穿內褲,雙手扯著巴掌大的一塊布料,一邊穿一邊單腳蹦躂,屁股蛋兒顫顫的。
他有些被她逗樂了,拿起手機,是唐宋打來的電話,說車到了。
待他放下電話,她已穿好衣服,目露難色:「宴會很正式麼,我衣服好像髒了。」
「路上買一件。」
「……」紀星默默吐槽,暗想他生活真是輕鬆。
可出了臥室才驚嘆何為「別有洞天」。
別墅大得驚人,躍層的落地窗上掛著巨大的窗簾如瀑布一般。
臥室里舖地毯就算了,外頭各處連走廊也全是厚地毯,都不知怎麼打掃的。
剛才她被他抱上來時太緊張什麼都沒看,現在才見家中裝飾名貴雅致,恰到好處的名畫、瓷器……已不只是有錢人能辦到,必須有相當的鑑賞力和底蘊。
她又看了韓廷一眼,不免存疑,不知他怎麼會看上她,更不知是否真被他看上了。
紀星一出門見到唐宋,臉霎時紅了一截。
唐宋倒沒表現出任何異樣,禮貌頷首:「紀小姐。」
紀星跟他打了招呼,鑽進車裡。
「張鳳美的事已經解決。」
唐宋說,遞給她一份文件。
是張鳳美丈夫的承諾書,承認張鳳美出院後第三天被丈夫逼著上工地掙錢導致病情復發;又承認這十萬塊是張家認錯,不接受後續治療,星辰給的慰問費。
以後兩不相干。
「民警錄了筆錄備案。
不會再有任何問題。」
「謝謝。」
紀星說,「你給他的錢,我還給你。」
唐宋看了眼韓廷。
韓廷沒說話。
唐宋:「行。」
紀星遲疑半刻:「那張鳳美她……她家人有沒有說她的病……」
唐宋:「這就不清楚了。」
紀星便知那個女人是沒有救了。
而她情緒複雜,也無話可說。
路過商場,韓廷陪紀星去買衣服。
她原想挑一件絲絨黑的裙子,可他選了件粉色的。
紀星兩件都試了下,黑色成熟性感,粉色純情靚麗。
韓廷說:「今兒宴會上,走性感風的得有一大把。」
紀星便選了粉的,結帳時她搶在韓廷前付了錢。
韓廷瞧著,竟也沒管她。
可沒想居然要六七千,紀星肉疼不已,但想著這裙子漂亮又上檔次,算是置辦一身行頭,也就稍鬆了口氣。
行至一處五星級大酒店門口,豪車如雲,紳士美女如流。
小廣場上鋪著紅毯,紅毯盡頭一大塊冠名贊助商展板,上寫「20xx」「xx慈善晚宴」的字樣。
媒體記者長槍短炮,明星在前定型拍照。
紀星想起韓廷口中的「就吃個飯」,額頭不免三道黑線。
他們不走紅毯,車直接開到酒店門口。
牽引員殷勤上前拉開車門,韓廷帶紀星下了車。
進門前,他沖她稍稍抬了下手臂,紀星一愣,見入場男女都挽臂而行,大概是某種社交禮儀。
她輕挽住他的手臂,隨他一同入場。
指尖他的西裝硬挺卻又細膩有質感,有一絲他的體溫。
不知怎的,她臉上有些發熱。
進了大廳,裡頭金碧輝煌,花團錦簇,紅地毯,白餐布,銀燭台,鉤花餐碟,白餐巾……精緻得像一個城堡。
她以前只在花邊新聞里看過慈善晚宴,卻從沒想有朝一日她也有機會參加,跟撿來的似的。
引導員領著韓廷和紀星到了圓桌上,紀星面前的名片卡上寫著「路林嘉」的名字。
這才意識到晚宴座位是事先訂好的,他能帶她進來,是替了路林嘉。
又看旁邊座位上的,楷體字寫著:「韓廷」。
韓廷看她一路東張西望,這會兒終於消停,卻又盯著他名牌發愣,不免淡笑:「能看出花兒來?」
紀星回神,實話實說:「你的名字寫出來真好看。」
韓廷瞧上一眼,倒不覺有什麼特別之處。
「真的。」
紀星說,「我的名字寫出來就很難看。」
韓廷:「因為你字兒寫得難看吧。」
紀星:「……」
韓廷問:「帶筆了沒?」
「帶了。」
紀星從包里拿出筆。
韓廷接過,把路林嘉的紙牌抽出來,三道橫線劃掉,寫上「紀星」二字。
紀星湊過去看,瀟灑飄逸,果然是他的字寫得好。
「韓先生,你能給我設計個簽名麼?」
紀星問。
他頓了一下,說:「我是簽名設計師?」
紀星偷偷翻了個白眼。
韓廷瞧見了,也任她。
他把字牌插回去,筆蓋蓋好還她。
四周忽有起鬨聲,廳外的粉絲在歡呼,原來是正當紅的一個小鮮肉明星進場了。
紀星立刻被吸引注意,扭頭去看,手中的筆都沒接住。
韓廷發現她還真是跟故事裡撿了芝麻丟了西瓜的小猴子似的,他拿筆敲她手心,她條件反射地抓緊了,回頭看他,雀躍地在椅子上動了動,眼睛亮晶晶的:「xx!他是我新牆頭!」
「……」韓廷微微側了下頭,問,「牆頭?」
「老年人,這都不懂。」
紀星嫌棄道。
韓廷:「……」
「牆頭就是非常非常喜歡的人。
他最近演的電視劇超火,我好喜歡他!……不過怎麼看著比電視裡矮一點兒。
好瘦啊,太瘦了……肯定是最近工作太累沒吃飯。
嚶~~~」
韓廷轉眸瞥那小鮮肉一眼,身高適中,偏瘦,穿件藍色西裝,頭髮梳得很誇張,看著非常年輕,24歲以下,長相是路林嘉那一掛。
他收回目光,慢慢看向她:「你好這口?」
「對呀。
特別陽光,又溫柔。」
她滿眼都是星星,「要是能合照要簽名就好了?」
韓廷喝著杯中的水,道:「你可以去試試。」
紀星有點兒心動,可四周沒人這麼做,最終她屁股落回椅子上,顧及形象,還是作罷。
很快嘉賓們入座。
晚宴正式開始。
主持人上台致歡迎辭,都是官腔,紀星和其他人一樣,沒怎麼認真聽——且服務生開始上前菜了,蘋果鵝肝,煙燻三文魚,醃製青橄欖……
隨菜上桌的有一張紅色卡片,翻開來是一份捐贈單。
上頭列了希望小學,希望水窖,公路修建,動物保護,環境保護等捐贈物和對應的花費金額,後頭跟著打鉤框和數量框。
嘉賓選捐贈的款項和數量,在底下籤上名字,由服務生回收。
紀星心想:這頓飯可真貴。
韓廷說:「隨意寫,沒事兒。」
紀星隨手勾了三所希望小學和水窖,又沒忍住勾了動物保護,選完了遞給韓廷檢查。
韓廷看一眼,在她所有的數字後添了個零,末尾簽上自己的名字,闔上卡片。
紀星規矩坐了會兒,目光瞟桌上的前菜。
四周,大家都不動,仿佛只是擺設。
忽聽韓廷輕笑:「可以吃。」
「……」紀星拿起叉子,嘗了點兒鵝肝,味道很不錯,又忍不住把整塊都吃掉了。
同桌有人見到,也跟著吃了起來。
她慢慢吃完前菜,服務生很快過來給她上主菜,繼而是濃湯,甜點。
韓廷道:「今兒這廚子會很喜歡你。」
紀星:「……」
她抬頭看,附近的明星桌上有明星小口小口吃著水果前菜,但沒什麼人動羊排牛排之類的大菜,可能是顧及形象。
而社會人士這邊則沒這種壓力。
正看著,撞見不遠處一個熟悉的身影:曾荻。
她正端著紅酒杯和身邊人笑談,目光不經意移過來,和紀星對上,下一秒便移開。
曾荻沒對她微笑,或是點頭——一貫的面具,今天不戴了。
紀星收回目光,心裡不知作何滋味,不太舒服。
晚宴已過一半,會場內的嘉賓到處在聊天,拍照。
有個很紅的一線女明星過來找韓廷聊天,像是認識,聊著聊著手輕輕搭在韓廷椅子的後背上,人也靠上去,笑:「好幾次聚會都沒見著你,韓總這麼忙的呀?」
「瞎忙。」
韓廷淡笑,將自己果碟中的草莓挑出來放在紀星盤子裡。
女明星這才注意到紀星,臉上閃過一絲尷尬,簡短聊幾句就迅速結束了對話。
之後又有幾個女明星過來搭訕,紀星默默吃著韓廷遞過來的草莓,牛油果,哈密瓜,不吭聲。
半路,韓廷問:「吃好了沒?」
「嗯。」
「想走了嗎?」
紀星詫異:「可以提前走?」
韓廷好笑:「還能攔著?」
紀星:「……」
在他眼裡,不正是「就吃個飯」。
她望周圍,還沒人散呢。
可韓廷已起身,叫來服務生,拿了紀星的大衣。
她跟著起身時,韓廷從服務員手中接過大衣給她穿上。
她微抿下唇,穿好衣服,待他側身,輕輕把手搭在他手臂上,同他一道離開了。
周圍有人投來目光,她學著他,目不斜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