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
這半座鎮蠻城中唯一的生靈並沒有察覺到不速之客的到來,有節奏的打著呼嚕。
披甲老者腳邊有篝火架燃燒,發出噼里啪啦的聲響,架子上烤著不知名妖獸的肉。
石塔角落堆積了大量染血的皮毛與碎骨頭,散發刺鼻腥氣。
小栓子下意識捂住口鼻。
夏雲則直接跑出門外乾嘔起來,石塔內的氣息實在是太嗆人。
許是乾嘔聲驚醒了披甲老者,他緩緩睜開眼睛,看到了面前的三人。
目光略過徐來。
最終落在靠著石塔乾嘔的夏雲以及小栓子身上,有些茫然的眨了眨眼。
披甲老者懷疑自己看錯了。
因為那位女子與少年身上穿著的獸皮,與古戰場上死去的蠻族身上穿的很像。
「蠻族?」
披甲老者說完就笑了,自顧自道:「不可能的,上古之戰的最後,蠻神以身死道隕的代價封禁了十萬大山,自成一界,蠻族根本無法離開。」
頓了頓。
披甲老者自嘲道:「以前都是蠻族大軍,現在就兩個蠻族了……嘿,人老了,不服老不行啊,蠻族都越夢越少了。」
「老先生,你的肉快糊了。」
徐來坐在地面,幫忙翻轉篝火上的烤肉。
「別費勁了,這是夢,我一個念頭就能讓獸肉恢復。」
披甲老者失笑道。
只是幾個呼吸後,老者面上笑容逐漸僵硬,因為他發現這個夢境跟以往不太一樣,他根本操控不了。
所以眼前不是虛幻。
而是真的?
「徐大哥,他是傻子吧?」小栓子遲疑問道。
「蠻族……你們是蠻族!」
披甲老者用力掐了一下大腿,疼痛讓他迅速站起身,握住身後那柄藏於鞘中的古樸戰刀。
「是。」
小栓子實誠的很,很認真道:「我們來自黑虎寨。」
披甲老者不知道什麼黑虎寨,但他知道蠻族居住的地方就稱之為『寨』。
他的眼睛越發猩紅,牙齒用力咬著,仿佛隨時都會拔刀斬來。
「老先生,肉好了。」
徐來將烤好的肉分成數份,招呼道:「夏雲,別吐了,過來吃些食物。」
「不……不了。」
夏雲下意識扭頭看向徐來,結果又看到堆積滿地的皮毛與碎骨頭,吐得更厲害了。
「該死的蠻族,你們全都該死!」披甲老者怒吼中揮刀斬來。
「唉,小栓子,交給你了。」
徐來沒有出手,這披甲老者是築基境。
雖是築基巔峰,可年邁到血氣已經徹底乾枯,戰鬥力大打折扣,用來給小栓子練手剛剛好。
「好的徐大哥!」
小栓子很是激動。
這是他第一次遇到外界的修士,更是他踏上修煉路後第一次交手。
徐來吃了一口妖獸肉。
雖然味道差的不行,可還是勉強吃完,同時觀摩著小栓子與披甲老者的鬥法。
說是鬥法,其實就是拎著兵器互毆。
縱然小栓子與修士交戰的經驗近乎為零,但身處十萬大山,與同歲蠻族少年鬥毆過不少次,勉強躲過兩次致命刀斬,竟真的贏了披甲老者。
「砰!」
披甲老者被一腳踹飛,身子重重砸到石塔牆壁上,大口咳血,眼睛滿是絕望:
「蠻族……蠻族出世了,要亂了,這天下又要亂了。」
「天下亂不亂,與我蠻族何干!」
小栓子氣喘的厲害,他大聲質問道:「不問緣由就殺人,大山外的修士當真不講理!」
「不講理?你蠻族何曾講過理。」
披甲老者一邊吐血一邊憤怒道:「你此行離開十萬大山,可曾見到無邊無際的古戰場!」
「見到了又如何。」小栓子理直氣壯道。
「那你可知曉,那場讓上界四分五裂的征戰因何而起!」
披甲老者踉蹌站起身子,聲音中滿是怨恨,若非重傷無力舉起刀,他絕對要殺掉眼前兩個蠻族。
「老人家,坐下來說吧,我們沒有惡意。」徐來輕聲道。
「人族……你是人族。哈哈哈哈哈,人族竟會為蠻族說話。」披甲老者眼淚都笑了出來。
徐來從儲物空間中取出一壇酒,拍開酒封,頜首道:「我們可以坐著談,或者我搜魂。」
徐來稍微釋放出一縷境界威壓,半座鎮蠻城劇烈震顫,尤其是那尊十萬丈巨人像是要活了一般,散發出恐怖的氣息。
「……」
披甲老者一下子傻了。
他祖祖輩輩鎮守於鎮蠻城,對於此城尤其是那尊巨人的了解絕對是數一數二的,那是一尊帝境的屍骸啊!
能讓帝境屍骸有所異動,眼前這位人族修士莫非也是帝境?
想到這。
披甲老者十分從心的坐到徐來對面,小聲嘟囔道:「人族大能為何要庇護蠻族餘孽……」
「你說誰是餘孽!」
小栓子怒吼,若不是被夏雲攔腰抱住,絕對要再次跟披甲老者扭打在一起。
「上界四十九州半數淪為戰場,遍地屍骸與煞氣,至今無法居住,你們蠻族可是罪魁禍首。這段歷史,你們蠻族傳承中不曾有吧?」
披甲老者端起酒罈咕咚咕咚喝了幾大口,冷笑道。
小栓子愕然。
他怔怔看向雲姐姐,可夏雲同樣顰眉,不知曉這件事。
小栓子頓時羞惱道:「你胡說,明明是我蠻族受到你們大山外的修士欺壓……」
披甲老者沒有跟小孩子鬥嘴。
自顧自道:「三個輪迴前,掌控蠻州的蠻神,率十萬蠻王以及數之不盡的蠻兵,在另外四十八州燒殺搶掠。」
「仙門百家聯手抵禦蠻族,在蠻州建了百萬座鎮蠻城,意在將蠻族困在此州。」
披甲老者一拍地面:「這裡,是距離蠻族祖地最近的一座鎮蠻城。」
蠻族祖地。
顯然就是十萬大山。
「可最終戰火席捲,四十九州大半淪為戰場,爭鬥長達一輪迴。這三十六州至今還是一片廢墟,皆是拜你蠻族所賜!」
「蠻族雖強,可終究無法以一族對抗整個上界,最終被趕回了十萬大山,蠻神立下後世子孫不得離開蠻族祖庭的誓言,身死道消。」
披甲老者失魂落魄道:「我祖上的祖上,便是這座鎮蠻城的將領,吾之一脈的使命便是守在這裡,不能讓任何一位蠻族跨過鎮蠻城一步。」
「我自小便住在鎮蠻城,後來教我修煉的祖父死了,再後來我父親也死了,我也快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