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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喜歡這件事

2024-08-15 17:59:13 作者: meme貓
  周大夫回到了薛府向薛錦沉轉達了宋衣雲的話,薛錦沉聽了忍不住滿意地點點頭:

  「是個知恩圖報的好孩子。」

  而且還聰明識趣。

  不管宋衣雲和薛濛宋的姻緣能不能成,她都是一個值得培養的好苗子。

  想到這裡的薛錦沉立刻向堂下的周大夫認真交待道:

  「後續宋父的治療還需周大夫多費心了,請您務必調理好他的身體。」

  周大夫沒想到自家大人竟然這麼看重一個初出茅廬的小丫頭,鄭重地點點頭:

  「明白了大人,我會盡全力救治他的。」

  ————————————————

  「衣雲,薛大人是誰?剛剛的大夫你又是從哪請來的?」

  當宋父問出這句話時,狹窄的房間裡一時陷入了凝滯。

  宋父其實能感覺到,自從女兒落水後,她的性格就變得跟以前不一樣了。

  她會幫自己洗碗,跟宋升一起去田裡幹活,不去酒樓里亂花錢,時常笑眯眯的。最關鍵的是,那雙眼裡對自己和宋升默默的關懷。

  這種關懷讓他的心有種被灼燒的痛感,就像一朵只配在山崖上經受日曬雨淋、風霜雨雪摧殘的野花突然被人珍視地放進了溫暖的花房裡,比起開心,它最先感受到的是惶恐。

  自己的女兒突然對自己萬萬分好,但他反而覺得,她離自己越來越遠了。

  宋衣雲看著躺在床上、臉色蒼白的宋父,非常乾脆地從屋外拿來兩個小盒子。

  她把盒子打開,一個裡面放的十兩銀子,一個裡面放的藥材。

  「這銀子是縣令大人給我的,我昨天幫大人抓住了一個犯人,這是她獎勵給我的。」

  「這藥材是薛大人給我的,她喜歡我的字,還知道父親您身體不好,派了剛剛那位大夫過來診治。」

  向宋父簡單解釋清楚,宋衣雲立刻走到床前蹲下,握住宋父的手,直視他那雙疲憊的眼:

  「爹,現在我告訴你了薛大人是誰,那你能告訴我,你是從什麼時候開始身體不舒服的嗎?」

  宋父沒想到宋衣雲今天如此咄咄逼人,面對著她那雙灼灼盯住自己的眼睛,不停地閃躲:

  「我身體一直都挺好,只是今天突然暈倒……」

  「爹,你騙人!」

  剛剛一直默默看著妹妹跟大夫交流的宋升突然大吼了一聲:

  「之前妹妹去私塾上學,你在家裡就經常頭暈咳嗽,但你非要我瞞著她!」

  跟宋父的惆悵不同,宋升只覺得現在的妹妹又厲害又漂亮。

  以前他會答應宋父向妹妹隱瞞病情,不過是因為他明白,就算妹妹知道宋父身體不好也不會在意。

  但如今妹妹對爹的身體這麼在意,一天之內賺了這麼多銀子,結識了兩位大人,她一定有能力治好父親的!

  宋衣雲聽到宋升的話,看著躺在床上恨不得把自己藏起來的宋父,突然嘆了一口氣:

  「爹,我希望你能為自己而活,不是為宋衣雲,也不是為宋升。」

  「你這樣犧牲自己,會讓我一輩子心難安的。」

  宋衣雲說完站起身,最後看了一眼宋父,帶著藥方毫不猶豫地轉身離開。

  而宋父一直盯著她離開的背影,久久沒有移開視線。

  宋衣雲又回到了她第一次見到薛濛的那條大街。

  此時已經接近黃昏,夕陽西斜,路上行人匆匆,唯有她站在街邊發呆。

  剛剛宋父問她的那句話,聽起來很是尋常,不過是一個父親對女兒的擔憂罷了。

  但是宋父過去從來不會問原主去了哪,認識了什麼人,包括原主和樊辛的交往,宋父知道後也只是輕輕嘆了一口氣,並未阻攔。

  宋父對原主的包容到了放縱的程度,但他如今卻主動問她薛大人是誰,懷疑起了自己的人際關係,是否說明他已經發現了自己不是原主。

  穿越至今,宋衣雲絲毫沒有掩飾自己原本的性格,宋父會發現也很正常。

  而他所有的包容和愛護都是給原主的,並非是給她的。

  只是她仍然有些難過,就像一隻跨越千萬里從凜冬飛向暖春的鳥,以為自己能找到一個遮風避雨的家,卻發現所有樹木的枝幹都被築了巢,而它不得不繼續飛行,重新尋找新居。


  「宋小姐!」

  突然前方不遠處傳來一聲熟悉的呼喚,宋衣雲下意識抬頭看過去。

  竟然又是薛濛。

  他今天沒有戴帷帽,一張艷麗的臉全部暴露在外,他一路走過來,不停有來往的行人將目光落在他的身上,甚至有些女人看直了眼,撞到了街邊商家的小攤都沒回過神。

  「宋小姐,好巧,我們真的很有緣分呢。」

  好巧?

  宋衣雲心裡冷笑,比起什麼玄學的緣分之說,她更願意相信一切都是有所預謀的。

  「不巧,薛公子這麼晚獨自在街上走,是有什麼緊急的要事嗎?」

  宋衣雲表面依然笑得無比溫和,但一雙眸子裡的情緒卻讓人看不透。

  薛濛看著眼前這個氣勢跟之前完全不一樣的宋衣雲,內心忐忑,但已經到了這一步,接下來只能一頭走到黑了。

  「其實沒什麼事,但我有話想問宋小姐,我們能找一個人少的地方聊聊嗎?」

  「可以,麻煩薛公子帶路吧。」

  聽到宋衣雲肯定的回答,薛濛朝她輕盈一笑,然後越過宋衣雲走到一邊的小巷子,朝宋衣雲招招手:

  「宋小姐,我們來這邊聊吧。」

  宋衣雲跟了過去,站定在他面前,抬頭看了看天色,直截了當的說道:

  「薛公子有什麼想問我的,直接問就好了。」

  薛濛聽了她的話突然臉色慢慢變紅,一雙嫵媚的狐狸眼此刻染上了桃粉,眼尾的那點小痣如同滴血般紅艷。

  他抬起一雙水光瀲灩的眸子,認真地看著宋衣雲:

  「宋小姐,這兩天你天天見我,就沒感覺到什麼嗎?」

  宋衣雲挑了挑眉,迷惑地歪歪頭:

  「感覺到什麼?」

  「就是昨天我拉住你的手,你沒感覺到什麼嗎?」

  薛濛有些著急了,他又想伸手拉住宋衣雲的手,然而宋衣雲微微偏了下肩膀,躲過了他的觸碰。

  感覺到她的閃避,薛濛臉上的羞意瞬間像潮水一樣退去,變得蒼白如紙。

  而宋衣雲突然「哈哈」笑了幾聲,眼尾眉梢都帶著上揚的弧度,唯獨一雙眼睛,毫無笑意:

  「薛公子是想說你對我一見鍾情,再見傾心嗎?」

  薛濛抬頭愣怔地看著宋衣雲,他完全沒想到宋衣雲的表現會是這樣,此刻她話里濃濃的諷刺味道他就算再裝傻也能聽得出來。

  「先不論昨天薛公子怎麼在縣衙找到的我,今天,周大夫剛剛回府,公子應該就收到了消息在外面等我吧,你早知道我會出來買藥。」

  「薛公子看不上楊沫,看上了我,我是不是該感到榮幸?」

  宋衣雲仍然勾著唇微笑著,但薛濛卻覺得此刻天好像塌了,原來他自以為精明的接近和引誘,在她面前就像小孩子學走路一樣拙劣可笑。

  他所有的掙扎、痛苦以及最後下定的決心,在她面前都無所遁形。

  他顫抖著唇眼裡含了一抹淚光,晚霞映在他的眼裡無比淒麗:

  「宋小姐是早就知道了嗎?」

  宋衣雲看到了他的眼淚,內心躁鬱,忍不住偏過頭悶聲回應:

  「是的。」

  「我不知道你為什麼會選我,可能是因為我家境貧寒,好控制,又或許是因為我的皮相很得你意。」

  說到這,宋衣雲突然回頭認真地看著薛濛:

  「薛公子,我能跟你真誠的相處,卻無法看出你隱藏的到底是真心還是假意,這未免太不公平了。」

  宋衣雲說完就轉身離開,沒再多看身後的薛濛一眼。

  「轟隆——」

  突如其來的春雷聲聲入耳,隨即就是磅礴大雨,宋衣雲趕到藥材鋪時已經渾身濕透了。

  她從懷裡掏出那張被保護得很好的藥方,遞給掌柜抓藥,而她忍不住看向門外的一片雨簾。

  「今天的雨下得太突然了。」

  抓好藥的的掌柜把藥包遞給宋衣雲,很是好心對她說:

  「小姑娘,你在我醫館拿把傘吧,不然你走回家藥材都要淋濕咯。」


  聽到掌柜的話,宋衣雲一愣,隨即立刻朝她連聲道謝:

  「謝謝,謝謝掌柜!」

  說完她就拿了傘抱著藥材衝進了雨幕里。

  此時天已經完全黑了,街上的行人寥寥,瓢潑大雨順著大風鑽進宋衣雲的衣襟、袖袍里,儘管打著傘也無濟於事。

  她只能靠著街邊民居門縫和窗戶里透出來的幾點光亮,摸索著朝前走。

  然而她突然聽到了幾聲遙遠又近在咫尺的呼喊:

  「公子……」

  「公子,你在哪……」

  不一會兒她們的聲音被雨聲遮掩的徹徹底底,但宋衣雲聽出來了,其中一道聲音,很像薛濛身邊的小檀。

  薛濛現在都還沒回府?

  宋衣雲心中又驚駭又著急,連忙朝剛剛和薛濛分別的那條小巷子裡跑。

  如今正值春深,夜晚本就有些寒涼,雨水打在人的身上更是透心涼,但宋衣雲渾身就像燒了一個大火爐,源源不斷的熱流從心臟流向四肢百骸。

  她急喘著繞過最後一道彎,終於在牆角處看到一個蜷縮成一團的小小身影。

  「薛濛!」

  她終於忍不住情緒爆發,喊他名字的時候幾乎要破音,而縮在牆角里的薛濛突然聽到這聲呼喊,驚慌地抬起頭——

  他的手臂突然被狠狠撈起來,一個柔軟又溫暖的身體驀然撞進了他的懷裡,頭頂的雨打在油紙傘上「噼啪」作響,然而薛濛卻已經完全聽不到了。

  此刻他的的整個世界,好像只剩下了他、她,還有那雙像要被熊熊火焰點燃的眼睛。

  「你不要命了,下這麼大雨不回家!」

  儘管宋衣雲對薛濛吼得很大聲,但他依然抬頭瞪著一雙大眼,呆呆地望著宋衣雲,沒有絲毫反應。

  這是被淋傻了?

  宋衣雲忍不住想抬手摸摸他的額頭,然而她的手剛剛碰到薛濛的皮膚,就被對方一把抓住,他剛剛猶如一片死水的眼睛瞬間流下幾行清淚,混雜著臉上的雨水,滿是狼狽:

  「對不起,宋衣雲……我真的害怕……真的害怕……」

  他一邊流淚一邊哽咽,聲音就像是從聲帶里一點點擠出來一樣艱澀:

  「我真的喜歡你,就是一見鍾情,再見傾心,但我心裡不敢承認,害怕你像母親……更怕我跟父親下場一樣……嗚嗚嗚……」

  他最後終於說不下去,死死抱住宋衣雲的脖子失聲痛哭。

  而宋衣雲心中愣怔,下意識輕輕拍著他的背,溫柔地輕聲哄他:

  「沒事了……別哭了……我沒有怪你……」

  其實薛濛此人的彆扭和複雜,宋衣雲很早就意識到了。

  他會辛辣地跟楊沫嗆聲,也對詩詞有著極大的熱忱,說話有時直來直往,像被保護得很好的溫室小花,但有時又披著一層假面,好像背負著什麼難以言說的慘痛經歷。

  她確實想對他敬而遠之,但她好像一直都做不到,做不到不動容,不喜歡。

  喜歡這件事難以捉摸,就像她從來分不清具體哪天開始入春,她也分不清自己究竟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喜歡他的。

  一切都是有所預謀,但她還是一邊清醒一邊淪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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