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地震顫,電閃雷鳴。
一陣說不出來的無力感,在雷神托爾的心頭縈繞著,讓祂對於眼前的一切,以及自己的認知,都變得有些迷茫。
如果說之前的那位白衣女士,相當於弱化版的「沙漠死神」……
那麼眼前這位吹牛皮的先生……
卻相當於強化版的自己。
因為對方不光在雷電之道上,與自己實力相當,而且還有許多匪夷所思的手段,讓他生出太多的無力感。
這世界,到底是怎麼了? 🄲
又一次的交錯而過,雷神失去了自己摯愛的錘子,終於明白了一件事兒。
那就是……
自己敗了。
敗了啊……
這個字眼,在黃金年代,似乎根本不應該出現於祂的字典之上。
而當諸神黃昏之後,卻一次又一次地成為了祂的日常。
現如今,祂居然敗在了面前這個看似有些浮誇的男人手中——這讓一個尊嚴高於天的神靈,如何能夠釋懷?
太丟臉了!
即便是曾經的同伴,化作灰燼,皆已不在。
在一瞬間,祂卻是失去了逃走,或者拼盡最後一絲力量,也要將對方拉下馬的想法……
而是平靜地看著前方,說道:「殺了我吧,讓我的頭顱,成為你功勳錄上,最閃耀的那一顆星光!」
是的,對於任何人而言,殺死一位過往的神祇……
都是最能驕傲與自豪的事兒。
對方既然如此厲害,那這一切,也都是他應該得到的。
說出這句話來的時候,雷神的心中,不知道為何,居然有一種說不出來的釋然……
在那一刻,祂內心中所有的疑惑與迷茫……
似乎都消失了。
果然,對於一位戰士而言,坦然地迎接死亡,似乎也不是一件最壞的事兒。
雷神閉上了眼睛,坦然地受死。
但對方之前那駭人心魂的殺招,卻遲遲都未有到來。
等了好幾秒鐘,雷神甚至都有點兒忍不住,睜開了眼睛,看著那個遲遲不動手的男人,疑惑地問:「你在等什麼?」
那個男人,露出了一口白牙來,說道:「所以,你現在弄清楚了,那個洛基,並非你的弟弟?」
雷神聽了,眉頭一挑,冷冷說道:「祂從來,都不是我的弟弟……」
男人搖頭,說:「不不不,我的意思,是祂與你認知中的謊言與詭計之神,從來都不是一個,在更多的時候,祂對於自己的身份認同,更趨向於『申公豹』,而不是洛基……」
聽到這個,雷神沉默了一會兒,說:「我懂你的意思——祂終究不過是被放逐的上古邪神化身,不管認同於誰,都改變不了這等特質……」
男人笑了,說:「既然你認清了這個,又何必跑過來,沾染這一灘渾水呢?」
雷神有些錯愕,下意識地打量著這個男人。
這個叫做「luyan」的男人。
很顯然,對方此刻的言語,與之前表現出來的氣勢,截然不同。
在這一刻,他就仿佛是一個智者。
而非一個滿腦子肌肉的勇士……
沉默了幾秒鐘,雷神方才嘆息一聲,說道:「過了那麼多的歲月,一個認識的人都沒有了……即便是神,也難免會有念舊的想法……」
男人聽了,卻笑了,說:「你倒是個實誠人。」
隨後,他說道:「既然如此,那麼你就留在原地,畫地為牢吧——等事情了結之後,便放你歸去……」
「什麼?」
聽到陸言的話語,雷神不由得為之一愣。
他有點兒不太能理解對方話語裡的意思,問:「你不打算殺我?」
對於戰敗者,居然不殺掉?
陸言回答:「對的,上一次在南美交手,大人便與我說過,講你們這幫人里,如果非要說有一個可以得到赦免的,那麼也就只有你托爾了……」
講到這裡,他突然笑了:「托爾,國外我不知道,但在東方,講究的,是另外一種樸素的世界觀、道德觀——我們向來以遵循天道為根本,以和諧為手段,而不是弱肉強食的叢林法則……」
他說:「這便是他們,與我們的不同。」<b
r>
雷神依舊搖頭:「難以置信!」
陸言說:「當然,這裡的前提,也是因為你的手上,並沒有犯下什麼殺孽,要不然……」
聽到這個理由,雷神張了張嘴,卻不知道該說些啥。
之所以手上,沒有對方的鮮血,最主要的,是祂本身足夠驕傲,也不屑對太過弱小的人下手……
而挑上的對手,或許不如自己,卻個個能頂。
一時半會兒之間,也拿不下對方。
一開始,雷神自己心中,多少還有些尷尬,覺得相比較於其他大殺四方的大佬而言,自己處處受挫,出師不利……
而現如今,居然成了自己脫罪的原因。
仔細一想,還真的是諷刺呢……
……
如此輕飄飄地放過對手,對於先前與之為伍的同伴而言……
簡直是不可能的事兒。
但對於眼前的這個男人來講,一切的不可能……
似乎都變成了可能。
因為他的名字,叫做千面人屠。
陸言!
在此之前,雷神曾經於熱帶雨林之中,與對方有過無數次的交手。
正因如此,他深知對方簡直就是一面天使,一面魔鬼……
之所以說是「魔鬼」,是因為對方殺敵的手段無比毒辣,特別是對於異族,那叫一個「殘忍」,毫不留情,無愧於「人屠」之名。
至於天使……
從各個方面來看,陸言的人品和做派,堪稱聖人。
言出必行,忠於承諾,以及心懷天下……
所以,即便是敵人,雷神對於這傢伙,也是帶著幾分敬重的。
他既然說了這話……
必然如此。
沉默了一會兒,雷神學著東方人的禮儀,朝著對方拱手為禮,說道:「我願意退出這一場戰爭!」
說罷,祂舉起雙手來,無數猙獰的雷光湮滅,化作虛無。
雷神盤腿而坐,放棄了一切抵抗。
而陸言卻是從懷裡摸出一面三角旗幟來,往地上一扔。
那三角旗落地之後,立刻化作了一片弧光。
旗幟之上,帶著一根彩羽。
雷神認得,那根彩羽,卻是來自於天上那位「屈胖三」的少年身上——據說,那個少年的本體,卻是傳說中的東方不死鳥……
鳳凰之羽。
有著這等旗幟護翼,即便是散盡了全部力量,卻也沒有一人,能夠威脅到祂。
而陸言似乎也不擔心雷神出爾反爾。
三言兩語,逼降了雷神之後,陸言大聲喊道:「雷神已降,任何沒有犯下血債之人,皆可放棄一切、聚集於此,視為退出這一次的戰爭……余者,殺無赦!」
他中氣十足,如此言語,似乎傳遍了整個戰場。
原本還在各處戰場奮戰的人們,都下意識地為之遲滯……
作為守衛方,聽到了自然士氣大增。
而作為進攻方,這等消息也不由得為之一驚。
作為己方戰力天花板,至少之一的雷神,居然也「降」了?
那自己還打個什麼勁兒?
這般的疑惑,頓時就在所有人的心頭,開始蔓延開來……
儘管幾乎沒有人會立刻投降。
但懷疑的心思,卻不斷出現——這是……
要敗了?
……
端坐在地的雷神,聽到陸言的話語,波然不驚。
對於祂而言,自己不過是退出戰鬥。
而陸言卻說祂「降」了……
若是之前,雷神必然暴跳如雷,站起來爭執一番。
但現在祂卻已經心如止水。
退出戰鬥也罷,降了也好……
告別這原本就不應該的戰場,對祂而言,變得更加的重要。
所以,祂無動於衷,「看」到陸言,沖向了遠處的無生老母,而
那位無生老母,似乎被頭頂之上那巨大殺陣的氣息,給鎖定住……
原本蓄意而為的大戰,到了如今,卻變成了一場圍獵。
獵手,似乎在這個時候……
漸漸變成了獵物。
轟!
在右側方向的戰鬥,終於見到了分曉。
那位承載了「瘟疫之母」的女士,宛如直線一般墜落了下來。
作為容器,她似乎還有一絲氣息。
但寄生於她身上的瘟疫之母,卻是化作了萬道粉紅色的光華,朝著四面八方逃逸而去……
這是……
敗了?
那瘟疫之母,已然敗了。
此刻只想將戰敗的影響,降低到最小……
但祂的對手,是何人?
那可是被稱之為「鐵幕」的黑手雙城!
既已入瓮,又怎麼可能放你離開?
果然,下一秒,萬丈光華,最終被那個傢伙,全部壓縮成了一個點。
下一秒,瘟疫之母,連同著承載的容器……
被黑手雙城全部掌控。
呼……
那個男人,化作了一道風,宛如得勝歸來的大將軍,返回了他的王座。
伴隨著瘟疫之母的敗落,沒有了祂的福音,原本就已經瀕臨崩潰的正面戰場,卻是陡然爛了……
大片曾經的同伴,開始如同無頭蒼蠅一般,四處逃竄。
而就在這時,左邊的戰場,也見了分曉。
他的「弟弟」……
不,應該說是詭計之神的最強分身,也被斬了。
無論是實力,還是領導力……
這一位,都算是聯軍之中的中流砥柱。
但此時此刻,卻也敗了。
打敗他的,正是聯軍集結於此的主要目標。
那個傳說中的舊庭使徒。
一個據說可以分封凡人,成為超凡的年輕人。
一個冉冉崛起的超新星!
許秀、許舊庭!
……
曾幾何時,詭計之神的最強分身,在發動總攻之時,喊出了一個響亮的口號。
【打倒陳黑手,活捉許舊庭】!
曾經的曾經,幾乎所有人……
也包括他托爾,都認為這個目標,實在是太簡單了。
如同殺雞用了牛刀……
但現實卻是無比的殘酷,並且還朝他們,甩了一個響亮的耳光。
最為積極、張羅起偌大聯軍的兩個首腦……
一個瘟疫之母。
一個詭計之神。
這兩位,先後被那陳黑手,以及許舊庭,給逐一打敗。
而且……
從目前來看,這是一場慘敗。
無比徹底的慘敗!
祂們甚至都沒辦法讓自己的一縷神識逃逸,永遠地落到了自己的敵人手中。
可以想像得到,經此一役,無論是瘟疫之母,還是詭計之神,都將迎來最大的危機……
失去了這麼多的「根本」……
祂們最應該想的,不是如何染指這俗世,如何瓜分陸上神國的利益……
而是在混亂無序的域外深淵,如何生存下來。
原本擁有著完整神格,以及神國、信徒與子民的祂們,高高在上,是統御萬物的神祇。
一切實力不濟的外神,都如同門下犬馬。
不值一提。
而現如今,實力大跌之後……
那些祂們瞧不上的域外邪神、天魔們,恐怕都會將祂們視之為最為美味的蛋糕……
每個「人」,都會瘋狂地撲上來,吃上一口。
就如同失去了威脅的雄獅。
變成了野狗狩獵的對象一般……
因為……
只要能夠瓜分這些失勢的神祇,哪怕是一點點……
都能夠讓自己,變得更加的強大!
這……
便是殘酷的域外!
弱肉強食最為直白的地方……
實力至上
!
沒有任何的規矩,和溫情脈脈可言。
規則!
域外邪神、天魔們,由混亂和無序之中誕生……
卻無比地嚮往著俗世的一切。
這便是理由!
……
蒲林山大戰,以瘟疫之母,與詭計之神的落敗為轉折點。
接下來的,便是一場大潰敗。
布置於其它各處的頂尖戰力,似乎也意識到了這一點,開始紛紛撤離戰場,想要逃離此處……
既然目標已經達不成了……
那便只有明哲保身了。
對於這一點,越是頂尖的強者,越能夠明白這一點。
因為……
過於衝動和死腦筋的那些,早就已經湮滅在了漫長的歲月長河之中。
對於這些,雷神看在眼裡。
祂甚至知曉,即便是有著那頭不死鳥的布陣,這些頂尖戰力想要逃走,也是完全可以的。
因為……
攻擊一方,直到此刻,也依舊藏著殺招。
那等殺招,便是「北海魔君」!
一位名聲不顯,但在漫長歲月里,有著無比強大力量和智慧的存在……
祂,雖然不直接參與此次戰鬥。
但事實上,祂卻是神秘社老寇,背後真正的靠山。
也正是祂,方才能夠讓這個山莊,直接跨空,落到的此處。
但即便知曉,雷神卻並沒有告知陸言等人的想法。
誰叫那小子……
對自己來這麼一手呢?
祂這般想著,但隱隱之間,還有點兒期待。
祂期待著……
那個叫做「黑手雙城」的傢伙,能否應對「北海魔君」的驚天手段呢?
很好奇呢……
……
雷神盤坐於地。
周遭已經圍繞了百餘人等,皆是走投無路之下,最終丟棄兵器之人。
對於這些人,雷神並不在意。
他們,有的是真心悔悟,不想繼續廝殺送命。
有的則是投機取巧,想著矇混過關。
但無論是何人,想要在那個黑手雙城的眼皮子底下耍花樣,顯然都是提燈籠上茅廁……
找死!
雷神關注的,是遠處的戰鬥。
一切,似乎都如同祂預料的一般,在進行著。
唯一沒想到的,是沙漠死神……
如此頭鐵。
在如此潰局,居然不管不顧,非要殺將回來……
幹啥呢?
真以為自己無敵了?
沒看到人家這邊,也有與你一般命格,容納「死亡」之道的強者嗎?
即便是並非神格,而是與天道並肩……
但拿下你,又有何難?
對於那突然表現得格外幼稚的「沙漠死神」,雷神並不關注。
事實上,兩者本就有仇。
如果不是此次聯合,說不定早就打成了一片。
祂真正關注的,是在天邊。
那兒,原本堅固的所謂「大陣」,終於因為北海魔君的親臨,被撕裂出了一道口子。
在某一時刻……
雷神的心頭,甚至生出此次局面,或許可以翻盤的感覺。
若是如此,自己或許可以站出來,毅然倒戈,幫助這般凡人,度過危局……
如此,也算是報了那陸言的不殺之恩了?
這般想著,雷神心中很是「舒服」。
但下一秒,當瞧見一個小不點,直接浮現在了半空之中,將北海魔君灌注的滔天魔力,全盤逆轉之時……
即便是以雷神的強大心志,也止不住地眼前一黑。
腦海里,只有一行話。
【臥槽,這個黑手雙城,這特麼也太離譜了吧?】.
噗……
明明已經置身事外,無關戰局。
但雷神卻感覺到了一種前所未有的壓迫力。
接著,一口金色的鮮血……
噴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