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中其他人都憋著笑,只有細雲一臉苦大仇深的低著頭,小姐就知道為難她,這種事自己怎麼敢說呀。
「柳夫人既在母后宮中,待會讓人挑些補藥送過去,順便替孤問候一聲。」他忽然清聲道。
正吃著飯的柳吟只是眨眨眼,倒沒有再說什麼,直到盤中忽然多出一顆素菜丸子,她瞥了眼旁邊的男人,還是夾了過來一口吞下。
不知想到什麼,她忽然湊過腦袋,眼巴巴的道:「上次我看殿下那套夜光杯不錯,能不能……」
宮裡的人說話都極其委婉,往往一句話要繞好幾個彎,像太子妃這麼直白的眾人還是第一次見。
瞥了眼那張不施粉黛的小臉,秦硯夾了塊肉糕在她盤中,神色如常,「有何喜歡的,可以告訴孤。」
沒想到這個太子這麼大方,柳吟頓時笑著夾了塊肉放在他盤中,隨即繼續喝著粥,其實她最想要的還是那種名畫,她爹忒小氣了,不過太子肯定藏了不少孤品,只是貿然開口多不好意思呀。
陪她用了膳,外面就有官員求見,秦硯很快就回到了書房,不過小祿子卻是準備了一大堆東西讓她帶去長春宮,柳吟自然是不客氣的收下。
成了太子妃,現在終於可以坐轎攆,如今近秋,倒不像炎夏那般熱人,等柳吟來到長春宮時,待宮人通傳後,她才跟著進了內殿。
只是一進去,就聽到陣陣抽泣聲傳來,只見六公主趴在桌子上斷斷續續的啜泣著,連聲音都啞了,也不知哭了多久,而她娘和皇后正坐在軟榻上細細的規勸著她。
「表妹怎麼了?」
第一次看到對方哭的這麼傷心,柳吟也認真的走了過去,她對這個表妹還是有些感情的。
看到她,正哭的厲害的六公主緊緊紅著眼一把撲進她懷裡,聲音哽咽,「表姐,母后……母后要把我嫁給一個粗野蠻人!」
話落,那頭的皇后立馬眉頭一皺,「這是你父皇的意思,本宮何嘗沒有求見過,只是最近你堂伯父出事,這個關頭本宮要是再去求見,定會適得其反。」
「那……那就要把我嫁給一個莽漢嗎?」六公主紅腫著一雙眼,小臉上滿是淚痕,看起來好不可憐。
柳吟趕緊摸摸她腦袋,一本正經的的看向皇后,「皇上要把表妹許配給誰?」
這些日子她一直都沒有時間找六公主,倒是不知發生了這種事。
說到這,張氏也是嘆口氣,「是當今武狀元。」
「聽說鬍子邋遢奇醜無比,我才不要嫁給他!」六公主越說越委屈,話本看多了,她理想中的駙馬應該是那種風度翩翩的俊俏書生,怎麼能是一個野蠻人!
見她越來越胡鬧,皇后也是沉下臉,呵斥一聲,「你在這胡鬧有何用,這不是還沒賜婚嗎?平日裡太傅教你的處事不驚都去哪了。」
面對皇后的教訓,六公主只是紅著眼頓時跑走了,柳吟剛想去追,卻被她姑母立馬叫住。
「莫要去管這丫頭,皇上有這個意思,定是麗貴妃在那裡吹枕邊風,那個賤蹄子就是看不得本宮好,本宮還未在五公主婚事上動手,她倒知道先發制人,當真可惱!」皇后一掌拍在桌上,面上透著凌厲。
有宮人搬來圓凳,柳吟並沒有坐,而是靠著她娘身邊坐下,她倒是聽說過那個武狀元,好像可厲害了,單手就打敗了所有入選者,朝中武將都是有黨派的,這種新鮮血液肯定會被皇帝重用,其實那些所謂的世家子弟有時候還不如這種寒門出身之人,柳吟覺得身份倒不是關鍵,問題是對方德行人品如何,是不是真如六公主說的那樣奇醜無比?
「此事定還有迴旋的餘地,娘娘不必太憂心,再不濟,只要對方有本事,老爺再從中提攜一下,定不比那些世家子弟差的。」張氏寬慰著道。
聞言,皇后神色這才緩和不少,直到想起柳吟,面上漸漸染上一抹笑意,「怎麼樣,太子對你如何?」
柳吟還在深思,驟然對上兩雙好奇的眼睛,頓時紅著臉扭過頭,「什麼……什麼如何。」
她就知道少不了一頓盤問,犧牲了她,所有人都高興了。
瞧著她脖間不經意露出來的紅痕,張氏和皇后都是意味深長的對視一眼,兩人嘴角都帶著笑意,只要圓了房,她們夫妻間的關係定能有所好轉。
「夫人,這些都是殿下讓小姐給您帶的,有不少珍稀藥材呢。」細雲突然笑著出聲道。
柳吟瞥了眼這個丫頭,只感覺自己現在是越來越沒有地位了,突然想起劉嬤嬤今天沒跟來,她忍不住動起了其他念頭。
「好好好,殿下真是有心了。」張氏笑的眼角都是細紋。
輕咳一聲,柳吟突然看著對面的皇后道:「姑母,那個您……能不能把劉嬤嬤調走呀?我…身邊真的不用那麼多人的。」
對方又是皇后的人,自己平時也不能對她發脾氣,每天生活在監視中,簡直毫無獨立空間。
端起一盞熱茶,皇后輕撫著茶蓋,狹長的鳳眸一抬,語氣耐人尋味,「本宮知道你不喜劉嬤嬤囉嗦,可本宮也是為了你好,劉嬤嬤在宮中數十年,不知見慣了多少腌臢手段,雖說如今東宮裡只有你和陸側妃兩人,可防人之心不可無,一不小心就能著了道,你太過年輕,本宮如何能放心讓你一人?」
「娘娘說的多,你莫要再耍小性子,這一切還不是為了你好。」張氏也是不悅的瞪了她眼,宮中有皇后的照拂自然是最好不過,這丫頭居然還這麼任性。
「再說,你如今最要緊的就是孩子,若真不小心中了招,到時你哭都沒地方哭。」皇后嘆口氣,看對方的眼神透著抹無奈。
聞言,柳吟還能說什麼,看來她以後要繼續生活在劉嬤嬤的魔爪中了。
說到這,皇后忽然左右環視一圈,慢慢湊過腦袋壓低聲音,「這是其一,還有一個,你如今管著東宮上下事宜,也要學會安插自己的人手,太子對東宮看的很嚴,本宮的人進不去,不過你在裡面卻可以光明正大的埋釘子,這些劉嬤嬤都會教你的,等日後太子登基,你還要學會掌控整個六宮,只有這樣,哪怕沒了恩寵,也能將整個後宮握在手中,明白嗎?」
相視一眼,雖然有些哭笑不得,柳吟還是認真的點點頭。
她覺得皇后說的沒錯,自己不能一直無所事事,總得留條後路,可不能白白浪費手裡的資源了。
見她明白自己的意思,皇后才滿意的的問起了其他事,似乎對她和太子的事格外感興趣,最後尺度越來越大,柳吟趕緊找了個藉口走了。
這下好了,以後她娘和皇后肯定就天天盯著她肚子,這做人啊,怎麼就這麼難呢。
回到東宮,柳吟剛回自己屋看書,劉嬤嬤就跟陰魂不散一樣,端了碗補湯給她喝,說是對補身子有好處,其實就是想讓她懷孕,柳吟咬著牙還是一口氣把那碗湯給喝了。
可突然想起六公主的事,又有些不放心,她覺得畢竟是一起長大的兄妹,太子肯定不會把自己妹妹嫁給一個醜八怪,如果能讓六公主看看那個武狀元就好了。
思來想去,她還是決定去探探消息,畢竟這是婚姻大事,自己已經是這樣了,可六公主身為嫡公主,肯定有不少選擇,怎麼能嫁給一個醜八怪。
只是等她剛到書房外時,卻是看到一個始料未及的人。
「祿公公,你就替我家主子通傳一聲吧?」
書房外,一個小宮女一臉祈求的推過去一個荷包,後者卻是連忙推拒起來,一邊看著旁邊溫婉出塵的女人道:「不是奴才不願通傳,只是殿下如今在處理要事,不喜讓人打擾,還請娘娘恕罪。」
「可——」
宮女還欲說什麼,陸阮忽然睨了她眼,跟著一臉淡笑看向小祿子,「那就不打擾殿下了,這個還得勞煩公公轉交給殿下。」
接過那個食盒,小祿子自然是趕緊點點頭,殿下不喜吃這些小食,最後還得由他處理。
見此,陸阮才轉身漸漸離去,只是來到院口時卻正好撞見柳吟,頓了下,隨即立馬彎腰福身,「妾身給太子妃請安。」
「不必多禮。」柳吟做做樣子扶了對方一把,十分客氣。
陸阮笑了笑,「姐姐也是來找殿下的?」
受不了她這個姐姐妹妹的,柳吟微微一笑,跟著就進了院中,說實話,她覺得這個陸側妃肯定是宮斗高手,這是來自一個女人的直覺。
見人離去,陸阮垂下眼帘繼續往前走著,直到來到無人的長廊中,身旁的宮女才壓低聲音道:「前幾日丞相大人不是傳來消息,說是絕不能讓太子妃先懷上殿下的骨肉,主子打算如何做?」
鬱鬱蔥蔥的樹木遮住不少微陽,長廊周圍皆是嬌艷欲滴的花朵,紛紛爭奇鬥豔的綻放著,這個時辰只有寥寥幾個宮人在那裡打理花草,陸阮就這麼目光悠遠的望著無邊無際的天空。
「你說殿下為何要碰她?」
她聲音有些縹緲,一旁的宮女連忙低下頭,「這……定是她用下作手段勾引的殿下。」
曾幾何時,陸阮一直以為自己的對手是沈瑤,那個所謂的京城第一才女,卻不想最後竟敗在一個大字不識的女人身上,而且殿下居然還真的肯娶她,自己一個丞相嫡女,居然只能為側妃。
眸光一深,她雙唇微啟,「你放心,父親的教導我從未忘記,那個鳳冠,我終究會戴上。」
來到書房門口,柳吟剛想讓小祿子去通傳,對方倒不用她開口就麻利的進去了,哪像一開始對她都是嫌棄,柳吟覺得自己就是個烏鴉嘴,當初就是隨口一說別讓自己成了太子妃,沒想到居然真的應驗了。
「殿下讓太子妃進去。」小祿子又麻溜的走了出來。
看著他手中的那個食盒,可見是那個陸側妃送的,柳吟順勢提了過來,可別浪費了。
邁過門檻,只見書桌前的人正在寫著什麼,柳吟轉身合上房門,提著食盒就走了過去,等她放在桌上打開一看,發現裡頭都是些小點心。
「剛剛陸側妃來了,殿下怎麼不見她,看這糕點肯定很好吃。」
柳吟覺得這太子肯定是不喜歡那種主動過頭的女子,不然這麼好看的一個美人,他居然都不碰。
聽著那清脆的女聲,男人眉間微蹙,忽然抬眸定定的看著她,後者像是察覺到什麼,頓時皺起眉,一臉不高興的譴責起來,「那個陸側妃肯定是想勾引殿下,分明就是不安好心!」
差點忘了自己得吃醋才對,她現在可是對這個太子一片「痴心不悔」。
秦硯沒有言語,繼續提筆寫著東西,只有柳吟拿起一塊糕點咬了一口,然後走過去認真道:「我先前聽姑母說,父皇要把表妹嫁給武狀元,你說父皇為什麼會有這個想法?」
「表妹說他是個醜八怪,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很難看,這要是能看一看就好了,傳言畢竟都是傳言,外面還都傳我一字不識呢,我哪有一字不識,我認識的字可多了好吧。」
聽著那嘰嘰喳喳不停歇的聲音,男人突然長臂一伸,頓時將女子拉入懷中,目光掃過她手上那塊咬了一半的糕點,「好吃嗎?」
四目相對,柳吟默默的將糕點丟在地上,然後搖搖頭。
那粉淡的唇邊還粘著碎屑,男人眸光一暗,指腹輕輕拭去她嘴角的東西,聲音低沉,「可還有哪不適?」
小臉一紅,沒想到他居然又問起了這個問題,柳吟慢慢低下頭,聲音輕細,「沒有。」
其實她哪都不舒服,可這種事怎麼好意思開口。
「畏寒不是小事,明日孤讓張院判給你調養身子,」他神色嚴謹。
屋內瀰漫著一抹別樣的氛圍,柳吟根本不敢抬頭,耳廓紅了一片,不明白自己怕冷這件事他怎麼會知道,還有這個調養身子又是什麼意思?
「那個……我在與你說表妹的事,那個武狀元是否真的很難看?」她一本正經的抬起頭。
聞言,男人一手攬著她纖腰,一邊神色如常的看著公文,薄唇微啟,「在你眼中何為丑?」
「當然是不能五大三粗猥猥瑣鎖,那表妹得多委屈。」
柳吟一臉嚴肅的說完,目光觸及男人稜角分明的側顏,不由抿著笑湊近他耳邊,輕聲道:「好比太子哥哥,就是我見過最好看的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