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鍾時硯總是會給我一種我們其實已經認識了很久的感覺。
他很了解我,我經常是話還沒說出口,他就能立馬看出我的所思所想。
我偶爾會覺得有些虛幻,我們的關係是不是有些美好得過了頭,但我很快就再也沒有這個想法,鍾時硯對我的照顧總是潤物細無聲,他給了我強烈的安全感,我自然也不會再胡思亂想。
我承認,我的確容易多愁善感,也有些悲觀。
鍾時硯似乎也看出來我是這個性格,在我們確認關係那天,我們就要結束電話的時候他突然開口:「宋時蔚,我對你有一個請求。」
「你說。」
我的耳畔傳來鍾時硯乾淨溫柔的聲音:「無論什麼事都要和我講,尤其是負面的,不要藏在心裡自己一個人亂想。」
我當時愣了很久才答應了他。
說實話,那一刻我突然有種被他看得透透的錯覺。
隨著時間的流逝,我也逐漸對我們的戀情自信起來。
因為我感覺到了鍾時硯對我的珍視,這也是導致我越來越喜歡跟他作的原因。
畢竟有恃無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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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開始有意無意地跟學生們灌輸中考的意義,他們的狀態跟我當年的班級一樣兩極分化,一部分人天天被父母耳提面命,深刻地理解了中考對於他們意義著什麼,一部分還是懵懵懂懂無欲無求的模樣。
前者的學生們不必再多說,但還是要勸告一下他們的父母不要做得太過火,免得學生們感到極大的壓力。
後者的學生們自然需要時時刻刻地敲打。
我經常把班會上著上著就上成了心理班會。
我會問他們以後要做什麼。
他們思考問題的方式很單純,也把未來想的太過簡單,目標都是有的,但只要我問到過程就磕磕絆絆地說不出來,他們的確應該知道過程的不易,只有這樣,才能真正地了解到學習的意義。
之後的班會我就都用來給他們打辯論賽了。
平常上課都是在學習,班會的時候就讓他們了解一下當今的社會,我希望他們都能有所感想,這樣也會對他們的未來有幫助。
有老師指責我這樣會讓班上的學生們早熟,我懶得理他們。
從生理方面講,他們的身體都漸漸趨向成熟,難道心智不應該跟上嗎?
從現實方面講,中考可是人生的一大轉折,而且這是他們自己的人生,學會自己去思考去面對不好嗎?
每次看他們打辯論還挺有意思的,可能是因為年紀小都古靈精怪,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歪理,但其實仔細聽聽,好像也有道理。
自從那次旅遊之後,我就非常喜歡拍他們。
因為這段青春歲月真的很值得記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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鍾時硯去參加同學聚會了,他本是懶得去的,但關霖那小子一直對他胡攪蠻纏。
鍾時硯問我:「可以帶家屬,你陪我去嗎?」
我拒絕了,那天我有其他的事。
鍾時硯沒有什麼太大的反應,但在我看來,他此時此刻就像一隻喪氣小狗。
我抬手將他的劉海撥上去,他最近在跟一個大工程,黑眼圈都熬出來了。
我突然有點心軟:「我結束後去接你。」
我發現鍾時硯高興的時候眼睛就會亮亮的,他伸手抱住了我:「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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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跟禿頭院長一直都有聯繫,他總是堅持邀我前往各種學術會議,以此來吸引我加入研究院。
我無法拒絕他的邀請,因為有些課題的內容我是非常感興趣的。
我感覺他每天都在給我洗腦,但我並沒有不厭其煩,因為他從不會說什麼可惜了或者你當老師就是浪費這種話,他只是很理智客觀地告訴我更適合走搞科研這條路。
我忍不住開始思考起我的初心。
毋庸置疑,我沒有一天不熱愛數學。
我以前活得非常孤寂,喜歡的東西也很少,那時我以為自己會像修仙文裡面的劍痴一樣,他們將自己的劍視為道侶,而我,將數學視為與我攜手一生的夥伴。
雖然我遇到了許多討厭又醜陋的人,但好在,我也遇到了更多美好的人。
我忽然覺得,從我開始有勇氣正視我以前的疼痛我就已經健康地長大了,我並沒有長歪,我的內心可能有陰霾,但我不會選擇將自己埋葬在其中。
我一直在堅持自贖,從我愛上數學開始。
我知道自己當教師的原因是什麼,我想治癒自己,也想幫助別人走向對他們來說正確的道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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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場是一個報告會。
我本是在聚精會神地傾聽,但突然感覺有一道灼熱的目光盯著我。
我循著視線看過去:「……」是唐教練。
會議結束就可以自由交流了,大家紛紛移到隔壁的宴會廳。
美食很多,我躍躍欲試。
突然,我的師兄師姐們走過來將我有意無意地包圍著,這讓想來跟我搭話的人壓根走不進來。
我每次去參加這種場合的時候都會遇見師兄師姐們,他們都戴著眼鏡還板著臉,看起來十分內斂嚴肅正經。
但他們非常擅長社交,而我依然只會悶頭開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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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之前一直躲著唐教練,畢竟這女的實在太可怕。
按照她對我的規劃,我現在應該進入J大數學研究院。
我餘光察覺到唐教練在向我走近,我切牛排的手不禁有點抖。
唐教練在我身邊施施然坐下,我連忙殷勤地放下刀叉跟她問好:「唐教練。」
她看起來對我的樣子十分不屑:「繼續吃你的,整得我會把你活剝了似的。」
我下意識腹誹,這事也說不準。
真不怪我總覺得唐教練凶神惡煞,自我第一次見她起她就一直板著臉,從來沒有笑過,對待我們這些隊員也是嚴厲為主,皺眉為輔,雖然她並沒有打罵過我們,但這一身羅剎的氣質就足以讓人瑟瑟發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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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長大了不少。」唐教練感慨地看著我。
我跟她對上視線,自然也發現了她眼角的細紋。
我在心裡不由長嘆,時間真的如洪流。
「其實我們在你初中的時候就開始留意你了。」唐教練突然開口。
我有些意外地看著她:「這麼早?」
「對,當時全國的卷子還沒統一,各個地區試卷難度不一樣,你所在省份的試卷難度挺大的,所以我們重點觀察了一段時間。」唐教練拿起刀叉切著牛排,「你所在省份的出卷人是我們的好友,我們都知道這老頭特別喜歡在題目里埋坑,而且不止是在最後的幾道大題里。」
唐教練將切好的牛排放到我的盤子裡:「但你居然拿了滿分。」她拈了顆聖女果丟進嘴裡,「可是你偏科也太嚴重了。」
她眼裡全是揶揄:「你第一次中考的各科成績應該不用我再拿出來仔細分析一遍吧。」
我尷尬地擺手:「不用不用。」好漢不提當年勇。
「我們當時其實打算對你進行特招的,但是你居然復讀了。」唐教練眼神閃爍,「所以我們決定按兵不動,想看看你第二次中考的結果。」
她悠悠地嘆了口氣:「唉,果然是長江後浪推前浪,不過幸好,你沒有讓我們失望。」
我悶頭解決著眼前的牛排不吱聲,我才不信唐教練只是單純地與我來一段回憶殺。
「其實你高中的時候我給你的卷子是詐你的,」唐教練突然話鋒一轉,「那張卷子是一張披著高中數學外衣的大學數學試卷。」
吃完牛排我開始品嘗起甜點:「我發現了。」
鬼知道我當時有多無語,太奸詐了這些人。
「你高中的時候總是拒絕保送,我們不贊同的原因有兩個,一是擔心你高考失利,畢竟誰都不敢保證你高考的狀態;二是我們希望你能跳級。」
至於讓我跳級的原因我和唐教練都心知肚明,無非就是想讓我快速成長罷了。
「說了這麼多你估計也嫌我煩了。」唐教練向我舉杯,「我這次來只是代表我們告訴你,那邊可以一直等你。」
我也拿起杯子:「謝謝。」我再次瞥了眼她眼角的細紋,「如果我決定去,我一定會帶著我最大的誠意。」
比如給我的履歷鑲個邊什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