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日常

  「快，來，凍壞了吧。」「可不是嗎，太冷了，都站不住了快。」李夏剛把店門打開，陳阮就從縫裡鑽進店裡。陳阮把手套，圍巾一個個的卸下來，搓了搓手又搓了搓臉，這才感覺緩過勁來了。「來，快喝一碗紅豆湯，小心燙啊。」李夏從屋裡端出一碗紅豆薏仁水遞給陳阮，「真暖和。」陳阮小小的抿了一口，太燙了，只能先墊著毛巾抱著暖手。李夏看著她被燙的呲牙咧嘴的滑稽模樣忍不住說：「慢點，我掐著點給你熱著呢，剛燒滾的，能不燙嗎。」陳阮端著碗傻傻的沖李夏笑。「上班辛苦嗎？你是不是又瘦了啊。」李夏一邊算帳一邊打量著陳阮。「你們怎麼都說我瘦了啊，我這也沒少吃啊。」陳阮喝了口湯無奈地問李夏。

  陳阮確實沒有撒謊，她每天早上在家裡吃完早餐後去學校，中午在學校吃食堂，晚上有時候來店裡李夏還會補上一頓，哪有機會給她減肥啊。平時雖然班裡的幾個毛孩子不省心，但是也還算是輕鬆的，畢竟她也不用講課，只需要考慮學生平時的安全問題，期末再監考考試就行了。平時也就開開班會，和學生們談談心，敲打敲打學生，偶爾也能忙裡偷閒的和幾個老師聊聊天。她也不愛動，春夏秋的時候她還願意去操場上散步，冬天到了外面更冷了她也不願意去了。不胖就已經謝天謝地了，怎麼還能瘦了呢？陳阮百思不得其解。

  「多吃點，太瘦了不好。」李夏一邊囑咐著一邊把帳本收好，然後計算沒賣完的麵包，掃地，拖地。陳阮的唯一任務就是把湯喝完，然後洗碗，等著李夏收拾完以後一起回去。陳阮每每坐在李夏后座的時候都在想這樣的日子可真好啊。他們都有可以為之奮鬥的事情，都有自己的一片立足之地。忙的時候兩個人可以很久很久不發消息，但是見面以後也不會有生疏感，一切都那麼順其自然。陳阮一直都認為自己是一個親緣薄的人，不在意，無所謂。她不想有一個額外的男人介入自己的生活，分走自己的領域；更無法接受一個外來之人住進自己的身體，而又要傾盡一切的哺育它。陳阮是自私的，她不想有變數，只想把已經習慣了的這幾個人牢牢的綁在身邊，爸爸、媽媽、李夏。她實在無法接受別人分走屬於她的關注，她享受這一切，享受這些人專注的目光。

  「陳阮，我真不知道這些年你在外面怎麼過得，平常也不收拾屋子的。你都是怎麼吃的飯啊，難不成天天出去吃啊。」陳阮儘量減少自己的存在感，媽媽早上出門買菜的時候吩咐她要煮飯，可是她給忘了，這頓罵不冤。

  平時怎麼吃？好問題。其實陳阮在經過許多次失敗後，會做一點簡單的面、粥、湯，之前網上很火的懶人燜飯也能做。只是她不太愛吃自己做的飯菜，可能是不太信任自己吧，總覺得有一種怪味道。畢竟她被幾個一起合住的舍友稱之為廚房殺手來著。

  第一次，陳阮想炒個番茄炒蛋，結果忘記放油，直接蛋液下鍋。失敗！第二次，陳阮想做青椒肉絲，這次記得放油了，可是先下鍋了青椒，直接煙霧繚繞，陳阮在其中被嗆得涕泗橫流。失敗！第三次，記得先放油了，可是油放多了，陳阮把油倒出來之後直接起火了。碗碎了，鍋廢了，失敗！失敗！失敗！萬事只要肯放棄，於是陳阮在經過煮玉米都能煮糊之後，就放棄了下廚。只是偶爾煮個粥和面什麼的。平時就自己主動買菜舍友做飯，大家一起拼著吃，到後來就自己學會做一些簡單的三明治、沙拉和炒飯吃，雖然味道普通倒也方便快捷，足以飽腹了。

  「我平時就在學校吃飯，偶爾也自己做，就我那點手藝媽你又不是不知道，能吃就不錯了。」陳阮想找事情做，可是偏偏又礙事的不行，接收到被嫌棄的信號後，陳阮只能倚在門口看著媽媽忙碌又不停嘴的嘮叨。「你說說你這樣以後結婚怎麼辦吶，難不成結婚了以後也把媽媽帶上啊。媽媽跟著你一輩子嗎？」「我不結婚的啊，就這樣賴著你，賺錢給你花不好嗎？你看你喜歡什麼我都給你買。花著女兒的錢不高興啊，你難不成還想多幾個人一起花嗎，那到時候我就不可能那麼大方了呀。」「那倒也是，媽媽就做飯給你吃奧，你努力賺錢給我花，把我的養老錢賺出來。」「行，我努力賺錢養著你，把你當女兒重新養一遍好不好哇。」陳阮一邊說著一邊慢慢把頭放在媽媽肩上，就這麼輕輕的環著她，陳阮想，這樣的日子真好啊。窗外的陽光灑在她們身上，媽媽身上的餘暉為她添上一層柔和的光暈。

  時間過得很快啊，陳阮這樣想，媽媽已經比她矮上半個頭了，隨著她的長大，那個年輕漂亮的女人日漸衰老。「以後我老了你會不會嫌棄我啊，到時候我可能又髒又老，你肯定到時候就不願意挨著我了，也會嫌我嘮叨，不願意跟我住在一起了。」這句話陳阮聽過很多次，每一次都像是悲傷的嘆息。在陳阮的記憶中媽媽一直都很愛美，她喜歡顏色靚麗的長裙，一頭烏黑的捲髮隨意的散落在肩上或是編起，隨著裙擺的搖曳總是能聽到「嗒-嗒-嗒」的韻律，陳阮每次被攬入懷中都像是包裹在香香軟軟的棉花糖里。即便是在五十歲的年齡也會被班主任誇讚年輕、漂亮，簡直看不出已經是這個年齡來。可是歲月毫不留情，只有滿腔的照片留下了那個漂亮女人的身姿。

  「怎麼可能呢？到時候你不嫌棄我笨手笨腳就好了。」陳阮一次次的肯定回答打消不了她的疑慮，小時候陳阮總是害怕找不到媽媽，即便是在零食的巨大誘惑下也會猶豫很久，再三確認好媽媽會在原地等她才去挑選零食，而每次抱著一大堆零食回來後看見坐在椅子上的媽媽就是她最大的安全感。而現在，她是媽媽的安全感，她一直都想成為她的依靠。在幾年前哥哥網上借貸賠光了家裡所有的錢以後，陳阮看著紅著眼的媽媽無法安慰，因為她太弱小了，她在那個最無力的年歲里徘徊掙扎，即便是去餐館裡做小時工也只能領著最低的工資做最累的活。陳阮偷偷打了一個月零工以後拿著560塊錢回家，媽媽沒有要那些錢，只是在陳阮期待的眼神中邊流淚邊緊緊的抱著她。自那以後，陳阮就不再去打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