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車禍

  血，都是血。手機掉落在夾縫裡，陳阮白色的裙擺被一道道的血跡慢慢染紅，她還是保持著跟李夏說話的姿勢，她的胸口被兩道鋼筋直接貫穿，還有無數的鮮血從傷口無止盡的流出。為什麼？李夏抓住陳阮的椅背想要靠近卻挪動不了分毫，只能徒然的伸出手試圖替她止血，可以觸摸到的卻是溫熱的液體，順著他的手指、手腕、手肘然後也染紅了他的白。「陳阮，陳阮。誰，誰來救救她，救救她。」李夏張著嘴卻發不出任何聲音，只能保持著頭抵著方向盤的姿勢努力的伸手夠著陳阮。可是無濟於事，這條路已經被連環車禍堵死了，救護車的車鳴聲還遠著呢。十五分鐘的等待格外漫長，長到陳阮在李夏面前從溫熱慢慢的變涼。血，止住了，沒有血再流出來了。李夏就這麼看著陳阮，就這麼看著她，眼淚從眼睛流出順著鼻樑滑落，這一刻只有他們兩個人。

  「先生，先生，聽得到嗎？先生。」醫生終於趕到了，可是還有什麼用？他們打不開李夏這一側的車門只能優先處理陳阮，似乎是已經當場宣布她已經沒有生命體徵了。他們把鋼筋鋸掉，緩緩的把陳阮搬走，李夏麻木的右手終於無力的垂下。李夏被搬出來放在擔架上，他不願意，可是陳阮還是和上次一樣被蓋上了白布。這一刻像是被按下了慢放鍵，他看著白布從陳阮的胸口、脖子、然後是總是喋喋不休的嘴、鼻樑、含嗔帶怒的眼睛，直到被徹底掩蓋住。救護車的門被徹底關上，而變得詢問李夏充耳不聞，他滿腦子只有為什麼。為什麼這條路上會有一輛貨車，為什麼他們會在貨車後面，為什麼他已經剎車了還會出車禍，為什麼被貫穿的只有陳阮，為什麼是陳阮坐在副駕駛，為什麼，為什麼。太多為什麼了，李夏只覺得頭一陣一陣的刺痛，滿腦子只有陳阮被鋼筋貫穿的樣子，手上仿佛還有她血液滑過的溫熱感。這一次，是他害死了她。

  這次事故結案了，貨車司機想著趁晚上人少趕快送貨卻沒想到因為一時的僥倖心理導致了慘案。他一床一床的賠禮道歉，可是諷刺的是除了陳阮，所有人都是輕傷。好像所有的不幸都籠罩在他們身上，哪怕是連鎖車禍也只有他們倒霉的死傷。李夏憤憤不平，可是滿腔的怒火無處宣洩竟然生生的憋出了鐵鏽味。他衝去水池邊吐了一口血，看著鏡子裡的自己臉色慘白、面目浮腫、眼下青黑，活像是剛從陰曹地府爬上來的惡鬼。他接了一口水漱口，用力撕扯著身上的病號服。李夏一拳又一拳的打在瓷磚上，熟悉的疼痛和血液的味道讓他得以重新冷靜下來，他扯了扯嘴角，卻全然沒有往日的風流，他像是一個落敗的懦夫。

  推門而入的醫生護士制止了李夏的自殘行為，他們給李夏注射了鎮定劑，李夏像一隻木偶一樣被他們擺弄著扶到床上。李夏沒有力氣反抗，只能任由他們動作。李夏是清醒的，可是清醒的時光註定是難熬的，他直愣愣的盯著天花板，腦子裡空無一物。可是比起清醒的白日他更害怕寂靜的黑夜，只有門外偶爾護士的腳步聲和隔壁床友已經熟睡的呼吸聲。李夏睡不著，是的，他失去了睡眠。李夏望著窗外，每到黑夜他腦子裡總是浮現出很多畫面，當然都是有關陳阮的，每一晚的回顧後他都在感嘆原來他們已經經歷了那麼多的事情，原來他有那麼多讓陳阮遺憾的瞬間。他自責的用力捶自己的頭，當然，迎來的是另一針。不過，他總算是可以入睡了。但即便如此，陳阮這個吝嗇的女人始終不肯入夢。但，不入夢也好。如果李夏夢見了陳阮是不是就意味著他要忘記她了，李夏不願意，他在等，等著另一個能讓他回到過去的契機。

  李夏原以為時光倒回是上天給他的恩賜，卻沒有想到是讓他再一次經歷失去陳阮的痛苦。他一張一張翻看著陳阮手機里的留圖，好像又把那一天再重新經歷了一遍。真可笑啊，為什麼只有他一直在被命運玩弄。既然註定要失去卻又要讓他短暫擁有。

  時間過的很快，李夏出院了。他又回到了那個淒清寂寥的家，他把家裡所有的酒都翻出來了。剛一入口是刺激火辣的口感，可能是太久沒有碰酒了，一下子差點沒受住這強烈的後勁。李夏只是一口一口的往嘴裡灌著酒，沒有一絲往日享受的樣子。說來也奇怪，喝了半瓶以後竟然覺得這烈酒像絲綢一樣，仿佛入口就直接滑到了胃裡。李夏喝的很急，喝完了卻沒感到醉意，只是覺得有些頭暈目眩的站不穩。估計明天又該頭疼了，他這樣想著。

  李夏喝完酒後只覺得口渴，可是半個月沒在家，就連剩水都沒法喝了。李夏搖搖晃晃的扶牆挪到廚房，拿起水壺就開始開火燒水，然後就撲到沙發上等著水開。他似乎在睡夢中感到越來越熱卻也懶得去探查，估計是空調壞了吧，明天找師傅來修修就好了。想到這兒，李夏又沉沉的睡去了。

  「今晚在北環東路有一棟居民樓發生火災，除一人死亡外，無其他居民受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