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0章 井底的魔女
「魔紋劍·百夜——」
和神戰遺蹟不同，與禁忌打交道精神上也無時不刻在交戰。
瑪利亞身上的黑火就來自歸無海，那可是相當於三級神的第三位天使，看看她不抵抗的後果就知道了，如果不維持足夠的高度集中，就算是神明被拉下去也就是一瞬間的事。
染上黑色的劍切開大圈的斬環，籠罩天空。
斷為幾截的生命體拖著已死的殘軀繼續撲了上來。
羅維眼中燃起蒼灰色火焰，雖然身處空間的夾縫，一旦打破界限擊中巨物的本體讓污染溢出也很麻煩，這禁忌有著用發狂催動已死軀體的特性。
那要做的就很簡單了。
送它們死第二次，或者像二貨劍聖那樣根本不給它們反應機會，只能站在原地等死。
「魔紋劍·黑刻——」
他的身形掠出殘影，將劍收進劍鞘俯衝進生命體群，不是斬擊而是用魔力浸染整條軌跡，直到最後一刻才轉身揮劍。
斬！
生命體身上綻開波紋的黑斑，一瞬間黑光大作，身形湮滅在劍光中的同時，斬擊的餘波將路徑開出一條黑色的通路。
伊露絲沿著那條路跟著走了上來。
「你完全沒感覺到束手束腳，不是嗎？」
兩人向著扭曲空間的深處前行，地面開始溢出淤積的黑泥，被拋進歸無海的禁忌對這個世界有著近乎痴狂的執迷，死了都不會放過。
伊露絲毫不在意地通過，幽暗不定的紫色光暈令她腳下每一步的污泥自動被退開，羅維則直接落在了淤泥上，波光粼粼的水紋在他身下流淌，沒有受到半點影響。
此舉讓整個空間都震盪了起來。
對于禁忌來說，兩人的闖入就像送到嘴邊的饕餮美宴，可是卻怎麼張嘴都吃不到。
一同發狂的還有那些生命體，它們直接捨棄了活著的部分，頭頂和四肢長出稜角，圓睜著空洞的眼眶，高舉長得誇張的雙臂，像是要抱著和他們同歸於盡一樣的偏執撲了上來。
只要能……只要能碰到一下……
只要能嘗到一口……
黑色生命體：「uijdojfnga！！」
回應它們的是無情的劍斬，羅維被灰色浸染的雙瞳出現在那裡，沒有絲毫遲疑地掀開大範圍的斬浪。
生命體的殘軀裹著消散的瘋狂倒飛出去，掙扎著又被黑泥吞沒，沉入前依舊朝這邊發出貪婪的吶喊。
咕嚕嚕——
鼓泡泡的聲音自不遠處傳來，兩人朝視線所向望去，一座污濁的聖泉緩緩從地面升起，不斷向外噴吐污濁的禁忌，如同在進行著什麼儀式一般。
看來禁忌的根源主動來找他們了。
『先做正事。』
羅維冷冷看著那個方向，空氣中的淤積感比之前重了不止一倍，這東西沒有生命，也沒有活著的特性，只是單純地在污染。
驅動著它的，是其他被它吞沒的情緒，想要「邀請」他們加入的惡意漫溢在整個空氣里。
黑劍的波紋切開道路，伊露絲緩步來到那座聖泉前，流動的污濁在她面前分開，緩緩看了羅維一眼。
「可能會有些久，看你的了。」
也沒想過要得到羅維的回應，她伸手面前出現了一張桌子，對著那股污濁的聖泉開始畫起符號，布置儀式。
捨棄活著的生命體正如潮水一般地撲上來。
而低頭站在那裡的羅維僅僅只是揮劍，就有大批的生命體被斬飛出去，環境的壓力也迫使他進一步解放魔神化的進程，與其說是在和禁忌交戰不如說是在和他自己交戰。
揮劍，維持理智。
從污泥中爬起來的生命體源源不絕，面對魔神化的羅維沒有絲毫畏懼，或者說它們本身也沒有畏懼，神明同樣能成為食糧。
而聖泉對它們的意義非凡。
越靠近那裡，它們空洞眼眶中的瘋狂就愈加貪婪，蒙受恩賜連動作也變得迅猛起來，魔力水平呈階級式的提升。
伊露絲毫不在意地進行著手上的準備，點燃蠟燭，輕輕將瓶子裡的精油滴了一滴在火焰上，用沾過魔蘊的布條緩緩擦拭了一遍桌面。
右側的生命體狂撲著進入她五米範圍，魔女連眼睛都沒眨一下，羅維的身形阻攔在了兩者中間。
「魔紋劍·波紋斬——」
一圈斬切的大迴環，自內向外的波紋飛速擴開，沿途像割麥子一樣成批成批收割著生命體的靈魂，直至視野的盡頭之外。
「嚯！這招真厲害呀！」
一道不怎麼適時的聲音從外側傳來，阿奈凝在被清場的空地上空跳了過來，看都沒看那些很快又重新補上來的生命體。
「這招沒有看上去那麼簡單吧，你也在學習外放的技巧嗎？」她把刀鞘從半空插在了淤泥里，單腳站在上面說。
頭髮被染成深灰色的羅維回頭看著她愣了一下。
「走開啊，」他聲音恢復了正常，「去那邊玩去。」
「你是想通過接近力量的解放極限來驗證某種狀況是嗎？」阿奈凝沒有在意他的埋汰，將刀背擱在肩上說道，「或許我可以幫你哦。」
幫……？
羅維對她在這個場景下說出的這種詞本能地感到懷疑。
「既然要測試自然是要徹底一點，否則怎麼看得出問題，」她那把刀插在黑泥里沒有受到任何影響，看上去本身就類似某種禁忌，「我好歹也是在這條路上有過一些見識，怎麼可能看不出來，你不要把我當傻子啦。」
她神色從容地笑了笑。
「精神力的壓迫，必須維持狀態，不能有一絲大意，還有斬不完的訓練對象，這不是再適合不過的試煉場嗎？」
「這種事我當然知道。」
正是因為有這樣的條件，還不能肆無忌憚放出破界的招式，羅維才想著在解決正事的首要前提下，看能不能順帶測試一下自己的實際情況。
終焉波動劍這種招式，這裡肯定是不能用的。
所以這貨跑過來跟自己搶怪是想做什麼？直到伊露絲完成儀式他能不能被逼到那種幅度都不好說，被她分一半那還不如在旁邊看著好了。
「其實是我也有點興趣啦，」阿奈凝閉上眼微微沉下身子，「畢竟你一直都不肯用這個形態和我交手嘛。」
「喂喂，你……」
不等羅維反應，白髮的少女眨眼間來到他面前，紛亂的劍風是她刻意給出的提醒。
「黑溟一刀流·雙影」
「魔紋劍·兩近波紋」
鐺鐺——！
阿奈凝的身影分成兩道斬了過來，羅維思緒電轉揮出了本該用來近身的連段斬應對。他是接下來了，但他身後的那些生命體沒有，兩人刀劍的對撞迸開黑流與劍意，劍刃相抵之間受到波及的生命體紛紛四分五裂，在場地間向著彼此身後呈扇形大範圍地殺傷。
「哎呀哎呀。」
伊露絲在亂風中輕輕用手護住蠟燭。
羅維在接下這一刀後發力將對方推了出去，阿奈凝不偏不倚地落回了劍鞘上，遊刃有餘地看著他，看表情甚至還想再來一次。
「你瘋了嗎，在這種地方跟我打？！」
「啊哈哈……其實我原本不是這麼打算的，」阿奈凝拐了個彎突然朝他鞠了一躬，「抱歉沒忍住！」
「……」
我特麼……
羅維設想中的最壞情況，大不了也就是解決麻煩之後自己可能稍微睡過去一陣子，在這種地方實力全開跟她打，事後不女神化才怪。
阿奈凝突然握著刀柄轉過了身。
「你就按照自己的心意隨心所欲地來吧，反正不管怎麼樣，還有我在嘛。」
她的氣場變了，過長的黑刀握在她手中，和剛才隨性的一擊不同，那是她身為劍聖認真起來的姿態。
羅維看著她的背影很快理解了想法。
某種程度上她說得沒錯，保護伊露絲的工作他們中任何一個人都可以完成，但要是在這裡和她動手就本末倒置了。
她想做的其實是……
「呵呵，如果你想測試的話，那動作得快一點了——」
從劍鞘上跳起落進生命體群，紛舞的劍光中包括地上的淤泥在內，大片的生命體被震飛，像炮彈一樣四散開花震得找不到北。
羅維握住長劍激盪出神格。
他沒有顧自己這邊，而是追上了阿奈凝的動作，將她製造出的豁口進一步擴大，還沒落地的生命體在擴散的波紋下再度被震起，像顛勺一樣又被顛到了半空。
阿奈凝露出從容的笑容和他錯身而過，這次羅維眼神一沉趕上了她，兩人幾乎同時抵達羅維原本在的位置，在生命體靠近伊露絲前幾乎同時揮劍，黑刀與灰劍搶奪著肆虐而去。
此時另一邊的生命體都還沒來得及落地。
她不是要和他在這裡打，而是要和他在這裡競賽。
「不錯嘛，」阿奈凝遊刃有餘地笑了笑，「那我可要稍微拿出真本事了。」
背旋的身影在面前消失，這一次羅維的感知沒能追上，不，應該說因為他還沒從顧慮中走出來，所以沒把實力提升到能和她同台競技的地步。
既然有這傢伙兜底，他確實不需要考慮得那麼多。
「鍊氣化神-魔神化！」
混沌的蒼流在他身上發出微藍的亮光，睜開的雙瞳染上了暴戾，羅維腳步一旋追了上去，灰藍色的殘影破開轟鳴。
情況完全反了過來。
不再是保護著位處中心的伊露絲，而是這兩人哪裡有生命體就追著哪裡砍，沒來得及爬出來就重新沉了回去，所謂的禁忌溫床成了他們爭相揮劍的逐獵場，環場連片帶起著刀光劍雨，成千上萬的殘軀污泥連咽下去都顯得有些吃力。
恐怕這裡的禁忌也沒想到，情況會演變成他們疑似有點太殺得過來了吧。
不過那個聖泉終究沒有自己的思想，並且隨著時間推移，場地中的黑泥也漫了上來，位置在不斷升高。
羅維朝伊露絲那邊看了一眼，身在其中的她有著自己的領域，不過形單影隻的樣子終究是讓人有些不太放心。
就在他趕到對方身邊的時候——
一陣晃蕩，羅維的眼前出現變化，視野里陡然只剩下了黑、白、灰三色。
他低下頭用力搖了搖，再睜開眼時已經附上路西菲爾的金瞳，世界的顏色也恢復了正常。
身在那裡的伊露絲背對著用手搭在了他肩上，羅維頓時感覺到一陣魔力涌動進來。
「拿去用吧，」伊露絲淺淺笑了笑，「雖然沒有薇彌爾小可愛那麼多。」
黑泥並沒有侵蝕到她，雖然陷在裡面，但周身卻像有一股斥力一般，將那些漫過來的泥體阻隔在小腿之外。
羅維沒有抗拒這短暫的補充。
在中樞塔和伊卡洛斯一戰時，薇彌爾持續不斷的魔力供給是能和對方戰到最後的關鍵，雖然他現在的魔力水平相比那時已經有了長足的進步，但和劍聖比賽也經不住他這樣霍霍，魔力的枯竭是最容易引動副作用的。
不過他也不是沒有準備。
伸手從波紋里取出三片羽毛，綻放光芒後魔力又得到了不小的補充——這些自然是從某位暴躁天使那裡薅過來的，再怎麼樣在梅娜沒來以前她的魔力水準也能在隊伍里排第三。
「呵呵……看來是我多此一舉了？」
「還要多久？」羅維看著周圍還在上漲的水位問。
「也許很快，也許很慢，」伊露絲幽幽說道，「怎麼樣，就算在旁邊看著我想也不會有什麼問題。」
羅維沒有回應她的話，握起長劍再度展開了鍊氣化神，追上了像是久等了的阿奈凝。
兩人穿梭切割著整個戰場，身形比湧來的敵潮更快，這裡的確是很適合的試煉場，重重限制之下考驗著每一步的判斷，羅維雖然不需要戰鬥經驗，但能力的開發也要經得起實戰考驗，且不說他還有底牌，就算有意料之外的狀況這兩人的實力也完全靠得住。
當揮劍的力度超越了界限，為了趕上阿奈凝的動作羅維跨過了某個階段，手中的劍迅速由深灰轉變為亮灰。
啪。
然後整把劍猛的碎裂開來。
「！」
羅維低頭看著這一幕，正在揮劍的他傾注神力，以虛無的光劍完成了這次斬擊，視野在眼前一分為二。
整個空間劇烈晃動了一下，羅維停了下來，腦子裡嗡的一片作響，聲音在耳邊迅速遠去，視野也重新變成了灰白色。
不過他沒有傻站在那裡。
從波紋抽出左手劍跳開，在身下劃出魔法平台，哪怕腦袋裡一片昏沉也沒有忘記要維持魔神化的狀態，掩住嘴咳出一口血來。
隨著金瞳睜開，視野的色彩漸漸恢復，從他手中剛才咳出來的血卻仍是灰色的。
下方，阿奈凝正目不暇接地掀起一陣刀光。
難得她這一次這麼靠譜，從波紋再取出三根羽毛用來恢復後，羅維轉頭看了眼伊露絲的方向，淤泥已經漫得幾乎看不見她人，這禁忌的黑泥似乎本身就有自主膨脹的特性，否則光靠那一個噴泉怕是噴幾天幾夜都沒這個量。
隱約看見伊露絲在收拾東西，羅維朝著阿奈凝大喊了一聲，和對方一同趕到用魔法平台接住了她。
「哈哈……你達成自己的目的了嗎？」
「算是吧。」
朝下方看去，魔女已經收起了桌子，她站在那裡仿佛站在一道空洞的旋渦井底，被困在四周滿溢的淤泥當中。
羅維朝她伸出了手。
伊露絲平靜地抬起視線，輕輕將手交給了他。
發力將魔女從旋渦中拽了上來，淤泥立刻填沒了她先前所在的位置，鼓動著泡嚢時起時伏。
「稍等一下。」
站上平台的伊露絲回過頭，看著那還在噴吐淤泥的聖泉浮了上來，頂部最裡面盛著一個被腐蝕金色黯淡的聖杯。
隨後她伸出手輕輕打了一個響指。
「Adieu（再見）」
下一刻聖杯連同聖泉一齊向內坍縮，巨大的吸力將一切屬于歸無海的東西盡數吸了進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