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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9章 至上大道,時空。

2024-08-15 19:55:13 作者: 暮沉霜
  雲海城已有上千年沒這麼熱鬧過了,上一次引起全程轟動,那還是有群雲獸竄錯了地兒跑到了雲海城來覓食,全城修士傾巢出動才將它們攆回雲海深處。

  眼下這次熱鬧就不需像上次那般辛苦出力了,只需要在原地待著,再摸出源晶押注既可,接下來是賠是賺只看天意了。

  雲海城這樣人員混雜之地,最不缺的便是想要發橫財的人,兩方賭莊都圍滿了人,大把大把的源晶似不要錢般往裡丟。

  自認眼光毒辣的想要賭大的,都在押天上那個白衣劍修究竟能扛過多少道天雷,不忘故作高深地同邊上的看客解釋其中的門道——

  「這年輕人啊看似雲淡風輕,但是太過逞強,旁人渡天雷劫都是渡一幾道雷便用法寶避過兩道,再服用丹藥調理源力再繼續,可是你看他自上去扛天雷後是寸步沒挪過,硬生生地撐了下來,怕是熬不過多久了。」

  「也是,而且我猜他怕是領悟了某種比較兇險的法則,指不定就是雷之法則,這次引來的雷這麼嚇人。」

  「言之有理,所以我猜他怕已是強弩之末,五道之內必定要踏碎虛空而去!」

  在邊上聽了半天的年輕修士被唬得頭頭是道,覺得這倆老前輩說得不要太有道理,猶豫了半天的手終於不再抖,當機立斷押了註:「好!那我就賭他只能撐過六十道雷以內!」

  結果這廝方才拍下一大筆源晶,穹頂之上接連轟下五道天雷,陣陣皆帶毀天滅地的氣勢。

  葉疏白的背影挺得筆直,未曾有半步退縮躲閃。

  那兩個飛升期的老前輩眼睛一亮,嘴裡飛快張合數著數:「……五十四,五十五!厲害啊這小子!」

  年輕修士一懵,結結巴巴追問:「前輩,你們不是說他五道天雷之內必定飛上去嗎?這怎麼……怎麼還沒飛呢?!我方才押了七千源晶,這是我拿來買法寶的錢,可不能賠!」

  「嘿嘿,又不是我們讓你押的,還沒飛升經驗的小子竟然也敢來插手我們飛升期的賭局了,去去去,別擋著我倆老兄弟看熱鬧。」

  相較之下,光鏡那邊的賭局就更加平民化了,便是才剛剛步入修行的鍊氣期小孩兒都知道一個真理:押商無央贏,包賺不賠。

  這群賭徒在那兒氣氛熱烈地討論要押多少,甚至有瘋狂的人已經當場兜售自己的法寶換取源晶來賭了。

  東玄派的幾個弟子也不例外,東玄派內規矩嚴苛,他們自來到雲海界後便偷偷去過賭館,也很是賺了些源晶供他們逍遙快活,但是那筆錢大部分都用在不久前請的捕獸人身上了。

  眼下又見賭局開啟,眯眼跟一字眉的心裡手裡都在發癢,奈何張長老也在邊上,兩人有賊心沒賊膽,只能不住地往那邊望。

  終於,在聽到邊上的人都在商量贏了錢要去買什麼後,眯眼終於按捺不住,帶了討好的笑往張長老身邊一湊:「張長老,眼下商師伯正在裡面教訓那不識相的小丫頭,我們這些做同門的豈能兩手空空在這兒干看著?」

  他又沖同伴使了個眼色,一字眉頓時瞭然地接過話頭:「我決定以實際行動來表示對商師伯的支持!」

  這兩混小子,想要賭就賭,還找些不著邊兒的藉口!

  張長老冷睨向二人,慢吞吞地開口:「你二人說得倒是有些道理……」

  兩個弟子的眼睛一亮,有戲!

  張長老冷傲地回過頭,不去看兩人,只不過手裡不知何時卻摸出了一個芥子囊:「去吧,順便也替我把對商師弟的心意給押上。」

  眯眼跟一字眉在看到那數不清的源晶後便不由得咋舌,好傢夥,張長老這回怕是連棺材本都拿出來了啊!

  他們仿佛早早地就預見到了商無央的勝利。

  換句話說,他們像是篤定溫雲要死在商無央的劍下了。

  沈星海面無表情地看著東玄派的這兩人走過來,而後者也瞥見了他跟朱爾崇,不由樂了:「嘿,這不是那小丫頭島上的兩個泥瓦匠嗎?」

  看到兩人兩手空空,眯眼陰笑一聲,感慨:「倒是有意思,先前你二人仗著有那小丫頭相互敢對我二人不敬,現在那小丫頭就快沒人,你兩倒是再囂張一個給我瞧瞧?」

  一字眉怪笑道:「我看你們兩人也沒押注啊,沒想到修為不怎麼樣,腦子倒還是清醒,知道你們那個小丫頭必輸無疑所以不敢押了。」

  窮酸的兩人只能默默忍著那兩人的嘲諷,朱爾崇聽不過去,懟回去:「你倆源晶這麼多,與其投到這賭局裡賠本,倒不如留著多給你們商師伯買兩張紙錢燒下去。」


  不愧是朱爾崇,開口就讓人想殺了他泄憤,也難怪他當年在第二峰上天天挨師父打。

  雲海城內的確不能動手,但是並不影響口嗨。

  眯眼跟一字眉被噎得胸口疼,氣得只知道重複同一句:「窮鬼!」

  這兩字對劍修的殺傷力不比朱爾崇剛才那句弱,直直地衝擊向兩個可憐的劍修。

  朱爾崇跟沈星海被懟得滿臉隱怒,然而他倆卻沒法像當初一樣闊綽地甩出一大筆錢打這些蠢貨的臉。

  原因無他,只有「窮」一個字。

  他倆身上倒還有些靈玉,但是上界沒人用靈玉啊!一百塊極品靈玉也換不來一塊源晶啊!

  就在這時,在邊上沉默良久的宿垣真人終於聽不下去,自人群隱蔽處步出來,面無表情地遞出一個芥子囊:「裡面還有十五萬源晶,全押雲丫頭贏。」

  朱爾崇握著芥子囊的手一抖,吸了口涼氣:「怎麼會有這麼多!」

  宿垣真人涼涼地一瞥:「這都是她讓我拿來給你倆鑄劍和買法寶的錢,我看你們太菜還用不著,就先替你們存著了,反正是你倆的,押不押隨你們便。」

  至於他,則是大大方方地站到了東玄派幾人的面前,甚至還衝著他們翻了個白眼。

  在東玄派時不時的追殺下逃了千年,此刻,宿垣真人已經心如止水,真的破罐子破摔了。

  他是個沒有過往的人,像條喪家之犬似的在各界漂泊流浪著。別人有家族,他沒有;別人有宗門,他以前沒有,現在有了,還有了這群小混蛋徒孫們。

  既然徒孫們現在都跟他一樣招惹了東玄派,大家都一樣,那他還躲藏什麼?反正要逃命一起逃命,要殺人一起殺便是了。

  宿垣真人眼中閃過一道凜冽的殺意。

  若今日雲丫頭死在商無央手裡,那他便是拼了老命也要把東玄派這群人的屍體留在雲海界,殺一個不虧,殺一雙血賺。

  這個飽經風霜的老劍修握緊了手中平朴無華的玄色長劍,緩緩地將略微佝僂的脊背挺直,收去了往日的邋遢與散漫,仿佛又重新成為往昔那個讓東玄派弟子都生妒的孤傲劍修。

  果不其然,對面的眯眼跟一字眉好似不經意地將目光往他身上投來。

  呵,看吧,老子就是你們追殺千年也沒抓住的東玄派叛徒,瞧瞧吧,現在在雲海城內,你們能奈我何?

  然而眯眼皺著眉:「你看那個盯著咱們看的老頭好猥瑣,他臉上怎麼全是泥?淦,怎麼連牙齒上都沾了泥?!他是啃了土吃嗎?」

  「嗐,估計是哪個瘋掉的散修,別搭理他,省得弄髒了咱們的手。」

  宿垣真人:求求你們看看我!看看我身上的王霸之氣啊!尊重一下被追殺的人可以嗎!

  同外面的熱鬧相較起來,塔內的氣氛幾乎冷到了極點。

  商無央從來不是一個多話的人,臨陣之前的狠話,他不會放,也不會高談闊論地闡述自己的道是多么正確,他只會殺人。

  所以在溫雲仔仔細細地做足準備工作,踏足第九十九號擂台的瞬間,對面那把沾染著濃烈血腥味的利劍便似毒蛇吐信,毫無預兆地飛射而來!

  早有預料的溫雲飛快地閃身避開,與此同時,她的精神力瞬發而出,鋪滿了整座擂台!

  商無央面上無波無瀾,對她的閃避並不意外,這第一劍只是試探,第二劍再次朝著溫雲的要害斬去。

  溫雲精神力崩得死死,不敢有分毫鬆懈,只覺得自己仿佛是踮腳站在刀尖上起舞,她知曉,這次但凡有一絲失誤就要徹底墜入深淵,萬劫不復。

  所以,不能輸。

  商無央的第二次攻擊再次落空,原本精準刺向溫雲心口處的那一劍不知為何,竟然斜斜地擦著她的肩膀避過了,寒厲的劍鋒自一縷柔順的青絲擦過,飄飄揚地四散在晦暗的擂台上。

  他眸中閃過晦暗難明的光。

  眼前的這個女子周身全是破綻,從上至下,但凡劍能刺到她的身體,處處皆可作為殺死她的命門。

  然而他碰不到,對方總是能捕捉到他每個微小的動作,並依靠那一點細節來預判他的下一步動作,以此躲避掉所有攻擊。

  商無央垂下手中的劍,站直身體冷漠地看向溫雲,突然問出一個毫不相干的問題:「你受了多少道天雷?」

  終於意識到是神魂間的差距了嗎?溫雲眯了眯眼死盯著商無央,並沒有因對方放下劍就放鬆警惕。


  當然,她還是不會放過對對方的精神攻擊的。

  「也不多,也就幾百道吧,反正比你多。」

  口嗨不是罪,如果口嗨就能摧毀對方的自信心,她願意每天口嗨一萬次。

  遺憾的是商無央的心態過於強大,雖然在聽到「幾百道」的時候微不可查地皺了皺眉,但知曉溫雲不會如實回答後也不再囉嗦,手中的劍再揚,似狂風驟雨一般再次襲來。

  東玄派的劍術在萬千上界中威名赫赫,遠不是清流劍宗這樣的下界門派能比的。

  弟子們唯有拼盡全力才能繼續享有門派弟子的榮耀,否則就只能去做地位卑賤的雜役,這個門派近乎殘酷的淘汰制規則就註定他們不會留有廢物,而能被這樣的宗門奉之為寶的商無央,在劍術上的修行自然是強得可怕。

  一陣接著一陣的壓力朝著溫雲涌過來。

  商無央的劍招變了,不再是朝著她的要害刺出的簡單一劍,而是使出了一套如同幻影般的劍法,明明只有一把劍,然而在溫雲的眼中,似有萬千道劍尖朝她刺來。

  持劍的年輕男子閉上了眼,蒼白得不帶半點血色的臉上只有那雙細長的眉格外醒目,也似兩柄斜飛如鬢的長劍,殺意凜然。

  光鏡中投過來的是溫雲眼前所見的場景。

  無數劍光掠影似疾雨般傾襲而下,每一寸空間都被劍影包圍,哪怕是隔著一層光鏡,圍觀之人都不由得後退了一步,只覺得後背發涼,再將自己代入溫雲的角色,頓時感覺到絕望。

  這樣的劍法,誰能逃?

  此刻,且不說其他修士,便是東玄派自己的人都驚住了。

  「張長老,商師伯這套劍法我們怎麼沒見過?」

  「是無影劍法。」張長老艱難地咽了口唾液,聲音尖促地為身邊兩個後輩解釋:「每殺一人就可將死者的神魂封印為自己的劍靈,再藉由劍意將其釋放出來,每一道劍意都充滿凶煞,此劍法據說是由上玄仙尊所創。」

  「上玄仙尊……那不是商師伯的師父?」

  「對,這套劍法,也只有他們二人會。」

  ……

  溫雲能夠捕捉到每一道劍意襲來的方向,然而她的身法已經無從躲避了。因為整座擂台上都充斥著商無央的劍意,整座擂台都帶著陰森的殺戮氣息,溫雲似乎能聽見尖利哀慟的亡靈悽慘嚎叫聲。

  這些失去了意識的亡靈成了商無央的劍靈,朝著她的身體狠狠穿刺而來。

  溫雲的身上驟然爆發出一股聖潔的氣息,她先前用捲軸縫成的衣服齊齊爆開,數百道光明系的防禦魔法瞬發而出——

  「聖光庇護!」

  原本光仙黯淡的擂台頓時爆發出堪比太陽的耀眼輝芒,每一處陰暗都被盡數照亮!

  夾雜著亡靈的劍意在觸及那耀眼的結界之後,頓時似烈日下的冰雪般飛快消融,隱約間,溫雲好像聽見了聲聲如釋重負的嘆息。

  她來不及多想,因為商無央的殺心堅定無比,並未因這突然的變動而驚異停手。

  他心無旁騖,心中只有「殺」這一個字。

  劍意被溫雲抵擋下來後,他毫不停頓,手中的那柄黑色細劍直直地朝著溫雲刺來,在那些尚未消失的劍意的掩護下,冷酷地抵上了溫雲的眉間——

  冰涼的觸感。

  只要再刺進去一寸,眼前這個冷傲的少女就會跟以往的千萬人一樣,睜著那雙美麗卻空洞的眸子逐漸失去溫度,成為他殺戮法則之下的一個犧牲品。

  眉心一陣刺痛,那劍已刺破她的皮膚,即將斬滅神魂。

  此刻,除非天道有眼,讓時間倒流,否則再也沒有迴旋的餘地。

  時間……倒流?

  世間至上大道,時空法則,傳說中只有神明才能夠操縱時間。

  溫雲領悟的是時空法則,然而她用得多的卻只是空間法則,因為時間這東西捉摸不定,難以控制,空間只是改變自己或者一部分人的位置,而時間……不管是停滯,前進,還是倒流,改變的都是整個萬界,動一發而牽全身。

  長久以來,溫雲都在思考一個問題,時間究竟長什麼樣子?

  這次,她終於得到了這個問題的答案。

  恍惚間,溫雲似乎看到自己身後蔓延了一道長長的影子,原來是她的神魂追上了時間流逝的速度,也看到了那些逝去的畫面。

  她看到了一瞬前的自己,也看到了一瞬間的商無央,彼時,他的劍才剛剛抵在她的眉心。

  就是這裡了,只能爭取到這一瞬的時間,但是足夠了!

  時空法則驟然爆發,時光倒流!

  所有人都沒有察覺到,唯獨刺出這一劍的商無央心中驀然浮出古怪之感,仿佛這眨眼的動作自己曾做過一般。

  他的劍又一次抵上了溫雲的眉心。

  然而同時,那根龍骨法杖似乎能預知未來般,重重地朝著商無央揮出!

  在所有人的注視下,那位東玄界的天驕好似一隻斷翼的黑色飛鳥,被重重地砸出擂台之外!

  擂台上依然殘留著聖光庇護的餘光。

  台上,只剩下那道纖細修長的影子,她持著那根古怪的龍骨魔杖,聲音冰冷而孤傲地宣判落下擂台者的結局。

  「你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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