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從何時開始,魔法界中就流傳起一個神奇的傳說。
「有一位身披長袍的少女,騎著龍在世間巡遊,那是神明的化身,世人只能仰望她的身影,卻追尋不到她的蹤跡……」
當然追不到蹤跡,溫云為了專心修煉,早就杜絕了一切外界影響的可能性,但凡被人發現了自己跟小火龍的行蹤,就立馬使用空間法則連龍帶塔一起挪移走。
小火龍對此很是滿意,萬萬沒想到溫雲先前忽悠它的環遊世界還真的達成了!
一人一龍曾踏足萬里廣袤的荒原,用空間法則不斷向前瞬移追逐落日,也曾坐在雪山之巔,用時間法則凝住所有往下墜落的雪花。
數百年後,幾乎魔法大陸的每個角落都曾印上過小火龍的巨爪印。
而原本追捕溫雲的光明教會早就終止了行動,溫雲並沒有要傷害任何人的意思,加上實力實在太過強大,也沒人敢去惹啊!
他們現在正忙著宣傳新的教義:「光明神的化身正在世間巡遊,凡是見過她的人都將受到光明神的祝福,洗滌過往的罪孽,信奉光明神救贖自己的靈魂吧……」
這麼一說,黑暗教會不樂意了。
「那少女怎麼看都像是黑暗神的化身吧?那是我們黑暗神的化身,她將把黑暗神的意志帶到人間,信徒們,跪下聆聽黑暗神的教誨吧!」
……
剛飛回來的小火龍抖了抖身上的雪,變成一隻小豬後邁著輕快的步伐朝著溫雲跑去,還不忘分享自己剛剛聽到的這些笑話。
「光明教皇跟黑暗教皇為了爭論你到底是哪位神明的化身,在王都的會面中直接對罵起來了哈哈!」
它熟練地將龍尾點燃出一簇火焰,然後自食其力地烤起了肥鵝,又心生不滿地看向溫云:「喂,蠢魔法師,為什麼不聽我說話,反而一直盯著外面!」
溫雲笑了笑,繼續站在窗外,輕聲回答:「我在等冰雪融化的那一刻。」
小火龍爪忙腳亂地往烤鵝上撒調料,聽到這話後納悶:「從今年下雪開始你就一直怪怪的,怎麼,你難不成其實是冰雪女神的化身?」
溫雲失笑:「為什麼一定要是神的化身呢?」
小火龍翻了個白眼:「廢話,你能掌控時空誒!這是只有神明才能觸及的領域,別以為我小就什麼都不懂哦!」
在過去的五百年間,溫雲日日夜夜都在練習時空法則,也沒有要隱瞞小火龍的意思,它也從一開始的目瞪口呆到現在的習以為然了。
溫雲笑了笑,對著小火龍伸出手。
後者警惕地抱著剛烤好的鵝看著她,然而千防萬防家賊難防,那條鵝腿還是瞬間出現在了溫雲的掌心。
小火龍:「……所以你們這些當神的就是這樣欺負龍的?」
溫雲慢條斯理地吃完這最後一餐,推開窗看向逐漸升起的太陽,今天是個大晴天,想來雪也要融化了。
上輩子,她就是在冰雪融化之時啟動了時空禁咒,把自己炸死去了修真界。
溫雲曾想過是否要故意發動不完整的時空禁咒,讓自己死在裡面,因為當初她就是這樣才救下了即將死去的葉疏白。畢竟她那時候不敢確定自己能回到那一瞬間,尋找時空碎片就好像是在沙漠中尋找一粒特定的沙子,溫雲不能確保自己能在意識消散前找到那粒沙。
但是溫雲在這五百年中不要命的修煉終於沒有白費。
她的時空法則已經趨近圓滿了。
外面的陽光越來越燦爛,映在雪地上格外耀眼,遠處高大翠綠的橡樹林,蜿蜒清澈的小溪流,還有鏡中這張蒼白而又熟悉的臉,今天都該說再見了。
那黑袍少女對著小火龍招招手,將它擁抱在懷中,在小火龍的面頰上親了親。
她聲音格外溫柔:「小紅,這次也要乖乖等我哦。」
小火龍被親的腦袋發昏,它的小爪捂著剛才被溫雲親過的地方,尾巴尖兒亂顫:「你……你……你親我!你……你非禮我!」
不過這次溫雲沒有反駁它,她只是笑了笑,然後啟動了時空禁咒。
「只有神明才能掌控時空嗎?不,人類之軀未嘗不可。」
溫雲黑色的眸專注凝視著腳下的龐大魔法陣,喃喃念出這樣一句話。
「小紅,我們要回家了。」
一陣風由高聳的巫師塔外拂來,帶著冰雪消融後的微涼泥腥味,還夾雜著她種的那些蔓藤花早綻的香氣,漸漸的,這些味道變得越來越淡,直至消失。
重回時空亂流,這次溫雲卻再也不像先前那般慌亂了。
她從容地漫步其間,時空法則的圓滿讓她有了掌控這裡的能力,現在幾乎只要她一個念頭浮起,便可以順利地尋找到自己想要的時空碎片。
溫雲回憶著那一幕,最後睜眼。
出現在她眼前的,赫然是一片蒼茫的雪地。
在那道熟悉的身影出現時,溫雲的眼眶忽然一片溫熱,好像是有股源自靈魂的欣喜在瘋狂地涌動。
那是葉疏白,那是她的小白!
溫雲在時空亂流中漂流了太久太久,在這無邊無際的等待中,她曾經忘記過許多事情,甚至忘記了自己的名字。
可始終有那樣一道影子死死地烙印在記憶里,催促著她快些去把他從死亡法則手中搶回來。
她下意識地就想要進入這片時空碎片,然而卻及時清醒過來。
不行,她不能進去,溫雲其實並不存在於這段時間內,前世她也只不過是在時空亂流中丟了個魔法進去而已,而她的神魂其實進入的是五百年後。
時空法則會抹殺掉不屬於這個時空的所有存在,即便溫雲也不例外。
可是溫雲握著這塊時空碎片,卻捨不得撒手。
她知道接下來葉疏白要經歷五百年的折磨與孤獨,在這漫長的歲月中,他將被人封印在那座山中,不見天日。
溫雲捨不得,她想陪著他。
就在這時,溫雲的神魂中似乎閃過一道隱約的光,竟然與畫面中的葉疏白隱約交映,這感覺就像是在催促著溫雲進去似的。
溫雲愣了愣,開始尋找那道光的源頭。
最後她傻眼了。
這不是當年葉疏白放到她體內的那塊玉嬰碎片嗎!後來在飛升的時候被天雷劈得跟她的玉嬰一起融入了神魂中,徹底融為一體。
溫雲冷靜了一下,迅速反應過來。
這不是代表,她神魂中其實一直都有葉疏白的一部分,所以不會被屬於他的時間碎片給排斥?
溫雲大著膽子,拽著自己的頭髮絲往碎片裡送了送。
安然無恙。
溫雲毫不猶豫,直接踏入這片時空中,她的肉身早就被她無情地遵循上輩子的結局銷毀了,現在只不過剩下神魂在飄而已。
那片玉嬰的能量將溫雲的神魂迅速牽引到了葉疏白的身邊。
他的身上全是血,或許是因為太冷,又或許是因為失血太多了,臉色白得幾乎同這雪地化作一片。
飄在他頭頂的溫雲連忙催動著神魂丟了個魔法,替他取暖。
葉疏白的睫羽動了動,似乎察覺到什麼,抬頭回看了一眼,卻什麼也沒發現。
溫雲心疼得不行,她差點就對著葉疏白丟下個高級治癒術了,然而理智卻制止了了她。
「冷靜,冷靜……不能改變時間的走向。」溫雲努力調整自己的情緒,緊緊地盯著葉疏白的背影。
按著事情的發展,接下來的他撐著一口氣回到了四洲,然而非但沒有被救下,反而被那些畜生奪走玉嬰,並被封印在了第十峰內。
溫雲忍心嗎?
自然是不忍心。
可是她不能改變這一切。
她知道,現在的葉疏白正被一道來自東玄界的目光盯著。
溫雲早已有了反殺上玄仙尊的計劃,而這計劃能施行的前提,就在於溫雲知曉未來五百多年會發生什麼,一旦改變了主要的事件,那極有可能導致未來發展成連她自己都不知道的方向。
她要確保上玄仙尊如記憶一般——
在同一時間,降臨在同一個白雲城中。
所以在丟完一個魔法後,溫雲便強忍著不再行動,只是安安靜靜地跟在葉疏白的身側在雪地里行著,也不知走了多久,他身體一軟,倒在了雪地上。
那些被溫雲驅散的風雪,這會兒又紛紛揚揚地往下飄落。
溫雲這會兒都快忘了自己只是個遊魂,毫不猶豫地往葉疏白身上趴著,想要替他遮擋風雪。
可是那些雪花卻穿過她徑直落在葉疏白的身上,不多時就在他身上覆蓋出薄薄的一層。
他修長漂亮的眉上積了白白的雪,那如墨般的黑髮散在雪地里,也成了白色。
溫雲心中酸澀不已。
遠方有靈力的波動,溫雲知曉,那是傷害他的那一行人即將到來了。
他的故事即將開始。
她跪在雪地里,注視著這個男子,指尖幻化出一陣風,輕輕地將他臉上的雪給拂去。
然後低頭,輕輕地親了親他的眉,他的眼,最後悄然落到了他的唇上。
別怕,小白。
我陪著你,我會一直陪著你。
葉疏白也察覺到越來越近的靈力波動了。
他緩緩睜開眼,視野中空無一人。
卻有一陣溫柔的風自面頰觸碰而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