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傳軍嘆口氣，想說什麼，但又不知道該說什麼。
說再多也是空話。
起身大手摸摸她頭頂，夏傳軍愧疚的說：「爸對不起你，閨女…」
「爸，我送你。」夏楚楚笑著轉身去開屋門，髮絲只在他手底下短暫停留幾秒。
臨出門前夏傳軍不死心的又問一次，這麼大個小院裡要住三家人，多擠得慌，「真的不換個地方住嗎？」
夏楚楚搖頭，「不換，這裡挺好的。」
人多熱鬧，她喜歡趙大娘一邊做飯一邊嘮叨，喜歡小霞耍賴，也喜歡張叔做的早飯跟王嬸子每天早上喊她起床的聲音。
趙玉萍已經不在院子裡，此刻正在灶房忙活著，夏傳軍過去跟她打個招呼，道了感謝，這才往大門外走。
夏楚楚跟在父親身後送他出大門，不提那些亂七八糟的事，跟他說起跟同桌周日約好去理髮店的事。
很少參與到她的生活里，聽著她說這些小事，夏傳軍聽得很仔細，等她說完，看著她扎著的長馬尾提意見：「你也可以做個髮型，這麼長的頭髮做什麼樣子的都好看。」
「我等考完大學再弄。」夏楚楚摸一把自己的長髮，「到時候弄個跟電影裡女演員一樣的。」
考上大學，她再也不會回到這裡，一切都會從頭開始。
剛出生時抱在懷裡哭的跟小貓一樣的小丫頭，眨眼間就成了亭亭玉立的大姑娘，夏傳軍感慨道：「好，到時候爸陪著你去。」
夏楚楚笑著點頭，催促他：「爸，快回去吧，路上慢點~」
天都快黑了，這裡離父親家挺遠，幾乎要繞過多半個城區。
「好，爸走了。那個小流氓我處理，你別怕。你媽那邊你別管，爸不會讓你白受委屈，有什麼事，給我打電話。」夏傳軍跟閨女揮揮手，不捨得看她幾眼後，才轉身走進半黑的夜色里。
夏楚楚真要能打通電話，搬家的事又怎麼會需要別人轉達呢？
以前是能打通的，她打過幾次，有一兩次是吳阿姨接聽的，她會幫忙喊夏傳軍過來接電話。後來長大後小妹接到過一次，再後來電話就打不通了。
也不是沒人接，是對方聽到她的聲音，或者是知道她是誰後會掛掉電話。
那種事情兩次之後，夏楚楚就沒再打過電話了，都是父親想起她的時候主動聯繫她。
站在大門口目送父親走遠，直到看不見他的身影夏楚楚都沒有回去，靜靜站著發呆。
灶房裡，張小霞坐在灶台後邊燒火，歪著身子從灶房門往外看，看到楚楚姐還站在大門口，有些奇怪。
好奇的仰頭問趙玉萍：「奶奶，楚楚姐怎麼不回來？她爸長的可真兇，她是不是害怕才不敢回去住？」
趙玉萍正拿著鐵勺準備攪鍋里的肉粥，聞言拿鐵勺輕輕碰一下張小霞腦門，「小孩子家家的瞎打聽，你當你楚楚姐跟你似的，整天跟在你爹娘後邊。她長大了，要離開父母自己生活，等你長大以後也會有這天的。」
捂著腦門，張小霞感嘆：「楚楚姐真厲害！」
要是她，不得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淚的？
這種厲害沒有人想要，但沒法跟小丫頭解釋，趙玉萍沒好氣的吩咐張小霞：「去喊你楚楚姐回來吃飯。」
張小霞屁股都懶得離開凳子，斜著身子朝著灶房門外使勁喊：「楚楚姐~~，吃飯啦~~」
「你這丫頭懶成這樣！」用洗碗的抹布擦擦鐵勺，趙玉萍開始盛飯，「你放學路上背的課文，一會兒吃完飯背給我們聽聽。」
「？？」張小霞疑惑的眨眨一雙大眼睛，那會兒放學路上她不是背過了？奶奶還說她背的狗屁不通，怎麼又要她背？
不給她說話的機會，趙玉萍低聲警告她：「喊你背你就背，不背我就告訴你媽，你今天放學跟人打架。」
張小霞眼睛又瞪圓一分，不是說好的保密嗎？
「奶奶，你說話不算數！」
眼看夏楚楚要過來了，趙玉萍匆忙接一句：「閉嘴，背課文就不告狀，不背就告狀，一直問也告狀。」
「……」為啥非要她背課文？她背的又不對！
張小霞又不敢問，端著碗筷鬱悶不解的往外走。
背就背！總比挨打強。
今天的晚飯格外沉默，因為張小霞被嚇得不敢說話，生怕趙玉萍告狀。
夏楚楚心情雖然不是很好，但也看出張小霞反常，問旁邊打趙玉萍：「大娘，她怎麼了？」
趙玉萍給張小霞夾一筷子菜，「沒事，上學餓壞了。」
這丫頭該話多的時候不說話，不該說話的時候又一堆問題！
張小霞硬是憋著一句話沒說的吃完飯，然後放下碗筷，站起來走到旁邊的空地上，昂首挺胸站好。
「……」夏楚楚手裡的筷子跟著停下動作，這是要幹嘛？
「冬天過去了，風肖肖的關來了皴天。
地里的泥土七凍了，變公了，踩上去欠綿綿的，象踩著廠廠的地毛……」
「……哈~哈~」夏楚楚真不是故意的，她想忍著，可聽到欠綿綿的時候是真忍不住了，低下頭使勁憋笑，還是沒控制住發出笑聲。
這篇課文夏楚楚小時候應該學過，聽上去挺熟悉，但絕對不是張小霞背的這樣。
「你這課文背的不對吧？老師沒教你們嗎？」
「沒有，老師說讓班長先帶我們念幾遍，然後各自背會。」張小霞神秘兮兮的湊到夏楚楚跟前小聲跟她說：「班長肚子疼，我替她帶領全班讀的，她為了謝我，還給我一顆水果糖來著。」
說著伸手一摸兜，發現兜里什麼都沒有……
著急忙慌的把每個兜里都摸一遍後，張小霞絕望的發現水果糖不見了！
她白帶著全班念了五遍課文！！！
實在好奇，夏楚楚讓張小霞把課本給她拿過來，她看看課文到底是怎麼讀的。
發現這孩子把不認識的字都拆開念後，夏楚楚開始擔心她的手，明天老師發現全班背的沒一個對的，會不會打她手板？
拿都拿出來了，夏楚楚乾脆帶著張小霞重新背課文。
「冬天過去了，微風悄悄的送來了春天。
地里的泥土化凍了，變鬆了，踩上去軟綿綿的，象踩著厚厚的地毯……」
張小霞聰明，跟著念幾遍後就記得差不多，很快就會背了。
坐在一旁的趙玉萍不敢想明天張小霞他們班的語文老師會有多崩潰，整個班都背的不對，但是偏偏領讀的張小霞背的全對……
嘶，這孩子可能要挨揍，這可不是她告狀。
跟著張小霞一頓忙活，夏楚楚心裡那些不開心散去小半，尤其是張小霞發現白忙活，水果糖丟了時生無可戀的模樣特別招笑。
今晚王彤回來的有些早，不到九點就回來了。
回來的不止她一個人，身後還跟著一個人，那人牽著一條比他腳大不了多少的獵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