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還族人也是人。
是人就會疲勞，疲勞的時候就會睡覺。
而睡著了。
也會做夢。
俗話說的好，有所得必有所失。
夢還族人有悠長的壽命，強大的力量。
那就總會存在代價。
夢還族人的代價就是：他們沒有美夢，全是噩夢。
大約是他們善於編織夢境的代價，夢和神魂之力聯繫十分緊密。
所以他們自己的夢是會影響到自己編織的夢境的。
成熟的夢還族人能夠嚴格控制自己的睡眠時間，對他們來說，幾年不睡覺是常有的事。
如果真的需要休息。
也會提前將自己夢境和創造出來的夢境聯繫斬斷。
雖然可能會讓編織出來的夢境失去一定的真實性，但至少不會出現大的變故。
所以這一直是夢還族人常用的做法。
問題在於。
阿梨並不是個「成年人」。
按照她那一族的算法，她僅僅是個才剛滿十歲的小孩。
沒人告訴她使用力量要有怎樣的注意事項。
心智和見識仍處於幼童階段。
但力量已經提前邁開了一個大步，超越了族中大部分強者了。
這種情況下夢境產生的變化和連鎖反應是堪稱可怕的。
不用阿梨說，寧雨欣也猜到之後會發生什麼事情了。
普通人被裹挾進夢還族人的噩夢裡——還是上一秒安寧祥和，下一秒腥風血雨的那種。
對那個小男孩最好的結局就是瘋了。
阿梨緩緩道：「我醒過來的時候是三天後，然後……那個人直接精神崩潰了。我醒過來的瞬間，夢境就恢復了尋常，我去見他的時候……」
她的聲音頓了下。
有一分說不出的艱澀。
「他站在鎮子裡所有人的屍山血海里，手裡提著砍刀沖我笑。那時候我才知道，為什麼世人如此畏懼我們，又如此憎恨我們。」
「他對我說，還不如讓他就死在外面呢。」
阿梨扯了扯嘴角。
「我不知道他經歷了什麼，但我也沒下去那個手讓他就那麼死去，於是我犯了第二個錯誤。我將自己神魂的力量化入四季鏡，那力量生生將原本一體的四季鏡給撕碎成四片。那鎮子落到了最底層。」
「我給他創造了一個長久不會破碎的夢境，並且用我的神魂力量將其擴大到了整個秘境。」
寧雨欣道：「難怪那個秘境如此真實，我也分不出秘境和現實的區別。」
其實到了那種程度。
說秘境裡是另外一個世界也不為過了。
頓了頓。
她問：「那你呢？又為什麼……」
將自己的神魂碎成了那麼多塊。
甚至在漫長的時間中連自己也一起迷失了。
阿梨說：「我當時可能也不太想繼續保持意識了吧，人間並無我所牽掛的，而且那時候我的力量還不夠，如果不用自己的神魂之力，無法創造出一個『真實』世界。對那孩子的補償也就說不上了。」
「我原本是以原本那個鎮子為藍圖，將那孩子相關的記憶全都抹去了。為了能更好地補償他，還給予了他在秘境之中神魂不滅的力量。沒想到……」
沒想到最後發展成了那樣。
原本安寧祥和的小鎮在那個小男孩的影響下成為了一個詭異陰冷的山村。
到處都充斥著陰謀和不詳的傳說。
小男孩還藉助自己的力量在其中無限轉生，做著自己的大夢，成為了那個能主宰別人生死的大祭司。
至於大祭司突然覺醒，以及那些記錄著秘境情況的石碑。
寧雨欣也大概找到了答案。
即使阿梨是身化神魂碎片鑄就了秘境中的「真實」。
但她當初做這件事的時候並不是想著不活了。
她只是無法再在那個沒有任何期待之物的人間待下去。
她只是在等待一個醒來的契機。
從時間來看，秘境內和現實世界的時間流速不一樣。
而且在一些無關緊要的時間節點，時間甚至可能是直接跳躍過去的。
這也是為什麼院子裡的梨樹只能「看」到碎片化的畫面。
那並非是樹本身的問題。
而是這個世界，就是那種跳躍式的。
不過身處其中的「人」，包括大祭司自己，都不會知曉。
寧雨欣猜測契機應該是洛神神魂重現於世的時候，也就是顧寒身上的玉牌被她帶出來，帶回到清靈觀。
然後直接被她吸收時候的事。
洛神神魂的氣息對普通人來說不比一陣風更顯眼。
但對阿梨這種神魂強大的人來說。
就像是黑夜裡驟然躍起的太陽。
那「太陽」告訴她：是時候醒過來了。
於是秘境內因為這強大的意志產生了變化——逐漸誕生了要打破現狀的意志。
這個意志最終影響到了大祭司，也影響到了整個世界。
進而造就了後續的一切。
說到底。
大祭司野心勃勃，為了從秘境之中脫出，為了來到真實的世界。
其中到底有多少部分是受了阿梨的影響呢？
說不清楚。
但寧雨欣算是明白了。
阿梨為什麼要放走大祭司的陰魂。
當時從時空裂縫中出來。
以阿梨的能力，肯定能發現大祭司就藏在附近，卻沒有戳穿，而是任憑他離開了。
阿梨道：「如果他作惡，我留在他身上的神魂種子會告訴我，我會去做個了斷。」
寧雨欣點點頭。
她不擔心這個。
大祭司自以為自己是天選之子，然而他的力量其實都是阿梨給他的，而且僅限於在秘境之中。
現在出來了。
他和普通的陰魂也沒有太大的區別。
想要黑化作惡也沒那麼難。
阿梨又問：「還有什麼想問的嗎？」
寧雨欣於是問了她結界術相關的事。
「我聽洛姐姐說過，結界術和符籙有共通之處，但使用的門檻更高，更加高深莫測。而且結界術和我們一族之人使用的術法有共通之處。都是要使用強大的神魂之力操控的。」
「如果是指導如何熟練開發運用自己的神魂之力的話，我可以幫忙。」
寧雨欣一喜：「這就夠了，多謝。」
「不客氣，那我現在就去。」
「需要讓人帶你去嗎？」
「不用，我可以分一縷神魂追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