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先生，後面有輛車，似乎在跟著咱們。」
司機話落，黎溫蕎一顆心揪了起來。
她悄悄看向後視鏡，只見後面一束熾白的車燈直晃晃地照著後車窗。
裴燃轉頭朝後看去，眯起的眸子透著湛湛寒光。
「就這一輛？」
司機再次向後瞟去，「好像不止。」
「好像？」
話音一落，只見司機的肩膀顫抖了一下。
裴燃驀地一笑。
他一把拽下領帶，將黎溫蕎的雙手捆綁起來。
「你幹嘛？」
不等她說完，男人又脫下外套蓋在她頭上。
烏木香瞬間襲來。
想起種種過往，黎溫蕎本能害怕。
眼前一片黑暗，她只能感受到越來越快的車速，還有時不時偏離方向的車子。
一隻手掌伸進外套，摸上了她的臉。
粗糲的指腹硌得她生疼。
「你說，我是在這個地方解決了他，還是留他一條命參加我們的婚禮？」
想起浴缸里的黎佳佳，黎溫蕎很明白他不止隨口說說。
但她也知道，以葉寒西的實力，事情也不會那麼輕易按照裴燃的想法進行。
眼下她能做的，只有儘量拖延時間，別再激怒眼前這個隨時可能瘋癲的人。
她抿了抿唇，儘量讓自己的聲音平穩些。
「什麼婚禮？」
「當然是我們兩個的婚禮。」
男人的手掌繼續在她臉頰上遊走著，黎溫蕎忍著陣陣噁心沒有躲閃。
「你都準備好了？」
「不然呢？」
男人摸在她臉上的手掌倏地一停，聲音也變得森冷。
「你是在拖延時間麼？」
黎溫蕎太陽穴突突跳了幾下，「只是好奇。」
男人放下手，好一會兒後，他掀開了蓋在她頭上的外套。
映入眼帘的，是一張精緻的狐狸面具，那面具的右下角，還帶著一點剮蹭。
男人手指撫摸著面具上的紋路，「我第一次戴它，你在我懷裡轉著圈，看起來很愉快呢。
只是那時候的我，還不知道你就是托婭，不然我們現在就是將近兩年的夫妻了。」
男人神情有些落寞，但轉而又掛上了淡淡笑容。
「我們婚禮的時候，也戴上面具，我戴這張，你戴蝴蝶的。」
「蝴蝶？」
黎溫蕎匪夷所思地看著他。
一瞬間她想起了什麼！
原來在青市，舞會上葉寒西認錯的那個人，也是面前這個人安排的！
他安排了與她身形相當的人，令她和葉寒西就此錯過，於是才有了後來被一群機車包圍的事情……
雖然黎溫蕎已經知道了結果，但當這麼精密的過程擺在她面前時，她再也壓制不住心中的恨意！
「裴燃！」黎溫蕎一聲怒吼，豆大的淚珠順著眼角滾落。
「你懂什麼是愛麼？你明白孩子對於母親意味著什麼麼？
我眼睜睜看著我最親近的人死在我面前，清晰感受著腹中的孩子從我體內一點點剝落！
你娶我，你憑什麼娶我？
即便你那時候不知道我的身份，但你用這樣殘忍的手段算計一個孕婦，是什麼樣的女人才會心甘情願跟著你？」
黎溫蕎顫著嘴唇，「你處處和葉寒西比，他尊重女性，愛護孩子，你拿什麼和他比？
他明知道你的身份，卻還是選擇照顧你的孩子！
即便是錯殺又怎樣，那是歹徒的錯又不是他的錯！
說白了他不過是同情你的身世和遭遇，所以背負了父輩欠下的與他完全無關的帳！
可你別忘了，他自己也在童年失去了母親，他也是在夾縫中一點點生長起來的！
裴燃，你醒醒吧，別再讓無辜的生命因你而去了！」
淚水模糊了雙眼，腦海中一閃而過的，是曾經那個孤傲倔強的少年！
他一襲白衣，騎著馬奔騰在草原。
他曾在她陷進泥里時奮力將她救出，也曾在大雨來臨時用苫布為她撐起一方天地，還曾在她遭遇夥伴奚落時為她出頭，也會在被她誤傷時忍著疼痛給她打掩護……
他明明是如皎潔月光般的存在，卻不曾想在仇恨中漸漸染上了鮮血……
「裴燃，收手吧。」
黎溫蕎斜靠著座椅，渾身酸軟到快沒直覺。
一雙手掌撫上她的臉，「所以你現在的眼淚為誰而落？為我，還是為他？」
黎溫蕎咬著唇，一眨不眨地盯著面前的人。
此刻，他墨色的眸子，和葉寒西很像。
「裴燃，我的眼淚，只為值得的人落。」
說罷，幾滴眼淚再次從她眼角滴落，落在男人的手上。
黎溫蕎能感覺到，那淚是涼的。
男人握了握拳，一張臉笑得荒唐。
「想不到，我活了三十多年，竟然沒有一個屬於我的名字。」
說罷，他原本帶著幾分悲憫的面孔，再次變得猙獰。
與此同時，一輛車子從左面竄出，直直向右逼近，司機邊打轉方向盤邊踩下剎車！
隨著車輪摩擦地面的聲音，車子減速，不等司機反應過來，迎面一串警車沖了上來，將他們所乘的、隨行的車團團包圍！
黎溫蕎攥緊了拳，恍惚中她聽到「咔嗒」一聲響。
再回頭，只見身側的人手裡握著一把槍，而槍口正對的與其並排的車子。
黎溫蕎順著車窗看過去，只見葉寒西看到她的瞬間，一張臉白到沒有血色，看向她的眼睛裡卻滿是安慰。
「寒……」
張開嘴的那一刻，黎溫蕎才發覺自己完全發不出聲音。
車窗降下，零星的雨點飄進車廂。
隔著雨絲，黎溫蕎望著對面的人，只見他緊抿著唇，一雙墨眸在朦朧夜色下暗潮洶湧。
黎溫蕎對他搖頭，示意她沒事。
然而他的神情沒有絲毫鬆懈。
身後的人驀地一笑，隨即將她摟進了懷裡。
一陣寒意從脊背滲入。
不遠處的警笛響個不停，黎溫蕎能感受到一束束紅點照進車廂。
她再次看向葉寒西，只見他緩緩掏出一份資料，隔著車窗遞了過來。
猶豫了一下，黎溫蕎替裴燃接過。
她張了張嘴，試著發出聲音，「需要我給你念麼？」
身後的人沒有回應。
她顫著手指，翻開了第一頁。
在看清楚上面的字時，她整個人都僵住了！
她抬起頭，再次望向葉寒西。
只見他神情凝重，看向這邊的眼睛裡有一閃而過的同情。
與此同時，黎溫蕎明顯感覺到身後的人似是晃動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