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叫我什麼？」
葉寒西驀地一笑，他溫潤的聲音好似一陣拂面而過的暖風。
黎溫蕎再次抬起頭，看著他嘴邊綻起的笑意，小心翼翼地叫了聲「哥哥」。
她的聲音乖乖的，軟軟的，連她自己聽了都覺得怯生生的。
然而回答她的，是一件帶著淡淡沉水香的輕薄休閒外套。
她這才發現自己的校服領口已經被女生扯壞。
葉寒西動作輕柔地將衣襟合攏，又給她拉上拉鏈。
整個動作里，他修長手指抓著衣領，絲毫沒有觸碰到她。
四周的光線一點點暗去，黎溫蕎這才想起，這個時間的墓園，已經關門了。
她不由得暗淡幾分。
「怎麼，項鍊壞了？」
葉寒西再次抓起她的手腕，將項鍊拎起。
大概是女生扯得太過用力，項鍊的接口處已經變形。
看著葉寒西微微蹙起的眉，黎溫蕎再次咬住了下唇。
葉寒西盯著項鍊，聲音帶著惋惜，「定製款的。」
黎溫蕎點頭，「沒關係的，我知道哪裡能修。」
葉寒西將信將疑地把項鍊遞迴她手裡。
兩人沉默了片刻，黎溫蕎指了指身上的外套，「我要怎麼還給你？」
葉寒西輕抿了下唇，抬腳朝巷子外走去。
黎溫蕎小心翼翼跟在他身後。
此刻的夕陽已經接近地平線，暗橘色的光影里，一陣微風吹過，將身側花池裡的洋桔梗吹得暗香浮動。
黎溫蕎不禁駐足。
看著其中一支白色洋桔梗，她突然想起，爸爸的墓碑前連一束花都沒有。
大概是氣氛作祟，她卸下了掛在臉上的堅強。
「哥哥，其實今天是我爸爸的忌日的，那條項鍊也是爸爸送我的生日禮物。」
說著，她偏頭看向葉寒西。
只見他輪廓清晰的側臉隱匿在一圈暖光中。
「因為和她們拉扯，耽誤了我去墓園看爸爸。但好在你出現了，讓我不至於那麼慘。」
說罷，黎溫蕎彎起了嘴角。
葉寒西偏過頭看她，在視線對上的那一刻，他好似有少許愣怔，隨即一雙眸子裡染上笑意。
「那你還去墓園麼？」
黎溫蕎搖頭，「這個時間已經關門了。」
葉寒西張了張唇，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
黎溫蕎看向手中項鍊，「大不了明天再去，我想爸爸能感受到我的心意。」
說到這裡，她心臟沒來由地亂跳了幾下。
眼前的這個人，恍若一道光降臨在這個盛夏傍晚。
她原本以為這是她十六歲這年裡最暗淡的一天，沒曾想有個人會伴隨著這條象徵永恆的愛的項鍊出現。
十六歲的少女，原本就是滿腦子幻想，又喜歡給一些東西賦予特殊意義。
她知道，她沒那麼好命到可以再遇見這個人，但這一刻，就像是上天偷偷送給她一顆糖，讓她在暗淡的生活里短暫嘗到一絲絲甜。
以至於在今後回想起來，還能感受到那抹驚艷帶來的喜悅。
「哥哥，謝謝你。」
黎溫蕎晃了晃手裡的項鍊，又指了指身上的衣服。
「這外套……」
「送給你了。」葉寒西淡淡說著。
黎溫蕎想說這不合適，但在瞟到葉寒西身上其他衣服以及他腕上的手錶時，黎溫蕎知道，眼前這個人，絕不是一般人家的少爺。
所以他們之間更不可能再有什麼。
如果她執意要還外套，倒是容易被人當成想纏著他的女生。
天邊最後一縷光消失了，黎溫蕎眼裡有點乾澀。
趁著路燈還沒亮起，在這短暫的黑暗裡，黎溫蕎仔仔細細看向對面的人。
他英挺的眉眼，如夜空一般的眸子，直挺的鼻樑，輪廓清晰的唇，就連下頜都是那麼完美。
這是她見過的所有人里，最好看，最有韻味的。
「你住哪兒？我送你。」
黎溫蕎蜷了下手指。
如果被黎家的人看到她被這樣一位少爺送回家，一定會引來其他麻煩。
她搖了搖頭，「不遠的，我走幾步就到了。」
葉寒西「嗯」了一聲，沒再勉強。
黎溫蕎緊了下外套，再次抬眼看向面前的人。
此刻夜色已至，暖色的路燈將一切染得夢幻。
她對面前人揮了揮手，「哥哥再見。」
「再見。」
黎溫蕎攥緊書包帶，朝著右側的路口走去。
至於為什麼往右走，因為右邊離她最近，她幾乎是下意識朝這邊而去。
她走出好遠後才悄然回過身來，只見剛才停留過的地方，只剩一片洋桔梗在風中搖曳。
接近黎宅的時候，她把外套脫下放進書包。
她手捂著領口，回到房間後將門反鎖，這才把外套重新拿出來。
她原本想把外套洗一遍收起來，可在聞到上面淡淡的沉水香時，她猶豫了。
她反覆檢查，在確定這件外套確實不用洗時，她心底就像綻開了一束煙花。
夜晚，她將外套掛在床頭，枕頭下是那條莫比烏斯環項鍊。
她不由得想像葉寒西穿上這件外套是什麼樣子。
同樣是白色T恤，穿在他身上就比別人好看，想來外套也是一樣。
想著想著，黎溫蕎漸漸合上了雙眼。
夢裡，是男人站在洋桔梗旁，天邊的餘暉將周遭染成一片橘色，他勾起唇角，對著她笑。
但她清晰地知道這只是夢。
於是清醒之後她將外套鎖進一個單獨的衣櫃，連她短暫的少女心事一同鎖上。
春去秋來，她再次度過了一個盛夏，又迎來了深冬。
而他，就在這深冬里毫無徵兆地出現了！
黎溫蕎看著立在漫天雪花中的筆挺身影，一瞬間心底掀起了驚濤駭浪！
短暫驚訝過後，她心情漸漸平復。
慶幸的是他沒有認出她來。
不然以現在的關係……
看著那默默上樓的背影，黎溫蕎鬆了口氣，轉而是另一種惆悵。
她明白，他們的關係就止步於此了。
但任何事情的發生都是沒有徵兆的。
她不會想到，接下來的一段時日，她還會與他相見。
她更不會想到，幾年之後，她會在那樣一個夜晚，與他發生那樣熱烈又親密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