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你是知心姐姐,那幫妹妹排憂解難也應該嘛。
聽見姜琳這麼說,孟依依眉頭都皺起來,姜琳籌錢跑關係回城,她一清二楚,還是她暗示可以賣孩子籌錢呢。
今兒本來姜琳去賣孩子之後帶著錢直接和潛博回城,辦妥關係以後都不再回來。到底是哪裡出的問題,居然讓姜琳的行為出現了偏差?
這會兒她居然把孩子帶回來,沒捨得?不可能吧。沒談攏價錢?有可能。到底是為什麼沒談攏?肯定是姜琳又耍大小姐脾氣。她心裡很是瞧不上,也不看看場合就發脾氣,真當自己是公主呢?她不是不知道自己沒錢,怎麼好意思開口管自己借?
她嗔道:「琳琳,我有多少錢你還能不知道?十塊八塊的,你說我就給,多了我怎麼可能有?」
姜琳就知道兩百塊錢可以堵上塑料姐妹的嘴,原主和孟依依交往的時候,完全是孟依依掌握主動,姜琳卻不想這樣。
自己和原主個性差別太大,她學不來原主的腔調言行差別當然會很明顯,肯定會引起孟依依的懷疑。即便如此,她也做不來對孟依依親熱有加,演戲也不行。因為接收信息的時候,她下意識對孟依依不爽,並沒有原主那種好姐妹的感覺。
自從爸爸出軌媽媽再嫁,她被後奶奶後爸擠兌一氣之下輟學離家自己打拼以後,她發誓再也不勉強不委屈自己。過日子就是讓自己舒舒服服的,否則還有什麼勁?
一個孟依依算哪根蔥?
姜琳不想再理睬她,自己還有更重要的事兒要做呢。
孟依依眼睛很尖,一眼就看到姜琳左邊頭髮那裡露出塊烏青,她驚呼一聲,「琳琳,你頭怎麼回事?」她關心地上前查看,在姜琳左邊太陽穴上面發現一個鼓包,「哎呀,怎麼磕的,還疼不疼?快去讓赤腳大夫看看。」
程小寶一聽她磕了頭,捧著她的臉就呼呼,然後下地自己走。
程大寶也盯著她看,雖然小臉緊繃繃的,眼神卻流露出緊張之意。
姜琳被她一提醒,順水推舟道:「疼死啦!磕在趙家桌角上昏迷半天呢。醒來後腦子直迷糊,想了好半天才想明白我是誰,家在哪裡。」她隨即對孟依依笑起來,「不過你放心,我一下子就想起你來呢,一點都沒忘。」磕了腦袋肯定沒那麼容易失憶轉變性情,但是先甩鍋再說。
孟依依感動又擔心的樣子,「琳琳,咱倆在這裡相依為命,你受了傷是我沒照顧好你,我……」
姜琳:……你這麼會演戲,我不如成全你。
她立刻道:「對了依依,我要和程如海開戰,你來給我當軍師。」
孟依依臉色大變,「琳琳,你可不能蠻幹啊。程如海不是個好東西,你哪裡是他的對手?」
姜琳:「那怎的,還沒有王法了?我不怕他,他把我們趕出來就理虧,我要討回公道!」
孟依依狐疑地看著姜琳,一副不敢置信的樣子,她柔聲道:「琳琳,你別衝動,難道你忘了……」她瞥了倆孩子一眼,側了側身子背著他們低聲道:「回城要緊啊。」
回城、卞海濤,這是姜琳的死穴,孟依依篤定一定會奏效。
誰知道姜琳眉頭一蹙,「事有輕重緩急,當務之急就是拿回房子、家什兒、糧食,絕對不跟程如海那個惡勢力妥協!依依,你一定要來幫我,咱們可是好姐妹。」
孟依依差點被噎死,趕緊岔開話題,「對了,潛博……沒和你一起啊?」
姜琳一早前腳走,潛博後腳就走了,孟依依自然知道怎麼回事。
姜琳:「啊?不記得了啊,潛博……我和他約好了嗎?我怎麼不知道?」
程大寶拿眼直瞅她。
孟依依一臉狐疑,「你倆不是……」
姜琳朝程大寶眨了一下眼睛,也岔開話題,「哎呀,我不和你聊了,我得趕緊回去準備。」
程大寶先領著弟弟往村里去,姜琳走了兩步回頭朝著孟依依笑,「依依,患難見真情,你可一定要來幫忙啊。」說完她追著大寶小寶進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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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依依跟被人扇了一巴掌又拿一堆碎頭髮把頭臉頸蓋住一樣刺撓難受。
她很清楚地感覺姜琳變了。兩人自小一起長大,無話不談,她對姜琳熟悉至極,甚至比姜琳自己還了解自己。姜琳一個眼神、表情,嘴角彎的弧度不對,孟依依都能感覺出來。
她又想姜琳說要和程如海開戰,擺明吃虧的事情也只有姜琳這樣的傻子才會幹。她要如何找個藉口避開?
姜琳到底怎麼回事,居然沒賣兒子、沒私奔回城,甚至還把兒子帶回來,跟倆兒子親親熱熱的?
她越發篤定:姜琳性情大變!判若兩人!
難道磕了頭真的會讓人性情改變嗎?她得去找赤腳大夫問問看,絕對不能讓姜琳破壞自己的計劃。
且說姜琳領著倆孩子回村。
水槐村得名於村中的一口古井和一棵數百年的古槐。古井水質清冽甘甜,再乾旱的年月它都有水,從老人們記事兒起就沒幹涸過。古槐據說種植於明末,距今有四百來年,樹高二十米,樹幹兩人合抱粗,依然枝繁葉茂冠蓋亭亭,濃蔭蔽日,是村民們納涼閒聊的好去處。
古槐、古井、石磨,不管晌午還是晚上,這裡總聚攏著一大群人說說笑笑。
路上姜琳看小寶太累就抱著他,程大寶則冷著一張小臉走在前面。
大槐樹旁邊是村里大碾盤,一個三十來歲的敦實女人正趕著毛驢推磨,她看到姜琳回來,立刻揚聲道:「喲,大知識分子從城裡回來啦?早上才走這會兒就回來?怎麼這麼麻溜?」語氣又酸又訕。
那是程如海的老婆劉紅花,如今成了生產三隊隊長老婆,可把自己當盤菜呢。
程如海是程如山的同父異母大哥,不說他之前乾的那些事兒,就說一得到弟弟不好的消息,他立刻把繼母和弟媳家孩子趕出去,就足夠姜琳憎恨他的。不過這會兒她要回去休息一下理理思路怎麼對付程如海,懶得節外生枝理睬劉紅花。
看姜琳不理睬她,劉紅花卻不肯放過,扯著嗓門大喊道:「怎麼,兒子沒賣掉啊?狗……這樣的小崽子沒人要吧?」
這麼一喊,旁邊大槐樹下納涼扯閒篇的男人們都驚訝地看過來。今天姜琳帶著孩子前腳走,後腳村里就有人在嘀咕姜知青去賣兒子籌錢跑關係要回城的,消息源頭從哪裡來的不知道,反正就是這麼說的。
蹬蹬走在前面的程大寶立刻站定,回頭憤怒地瞪著劉紅花。他娘可以說賣了他們,不許別人說!
姜琳立刻催他,「回家了。」
程小寶在她懷裡奶聲奶氣道:「娘,她瞎說,咱不聽!」
他用小手給姜琳擦汗,動作輕柔留戀。
對上他烏溜溜的大眼,姜琳心裡湧上一陣奇異的感覺,被關心總是讓人歡喜的。
那邊劉紅花還在說風涼話,
程大寶卻沒那麼好說話,他扭頭衝著劉紅花跑過去,抓起一塊土坷垃就往碾盤上扔,罵道:「臭老婆,嚼舌頭,討人嫌!」
「唉喲!我X你娘的小壞種兒,你個缺德玩意兒!」劉紅花顧不得說閒話嚼舌頭,慌得趕緊去護糧食。
幸虧土坷垃硬,丟在裡面也沒什麼,撿出去就好,不過終歸是土,有碎渣纏在碾碎的苞米麵里。
劉紅花氣得破口大罵:「你這個小雜碎,有娘生沒娘教的玩應兒,要不你爹死在外頭……X你娘,你還揚!」
因為她罵得難聽,程大寶這會兒不丟土坷垃,他直接抓了土往碾盤上揚。他黑著一張小臉,抿著嘴也不吭聲,動作卻麻溜得很。
劉紅花一邊撿土坷垃,一邊氣得拿了笤帚去打他。
程大寶雖然年紀小,可他身體好力氣大腿腳快,揚完土就圍著碾盤跑,劉紅花又要顧糧食又要打他,一時間居然沒追上他。
旁邊納涼的男人看著,有人就喊:「她嫂子,你追個孩子幹嘛?」
也有人罵道:「這臭小子欠揍,和他爹似的欠打。」然後就開始翻舊帳,「冬生那臭小子當年回村時候多大?十一二歲吧,跟個狼崽子似的,誰要是說他家句不好,他就和人家往死里打。」
冬生是程如山的小名。程如山在勞改農場的時候,那裡魚龍混雜,不但關著好些地主富農壞分子,還有幾個國民黨的舊軍官。
其中一個是少林寺俗家弟子,程如山從小跟著他學功夫。十一二歲的時候,那小子已經很能打,據說一個年輕力壯的優秀民兵不是他的對手,更別說村里那些正調皮的半大孩子。
凡是罵他爹娘地主壞分子、罵他地主狗崽子的,不管大人還是孩子每一個都被他打過。哪怕事後被掛木牌子遊街、開會批d也不改,而且再遇到打得更凶。他打別人凶,別人打他卻不告饒,他又敢和人拼命,一來二去村里人就不敢惹他。加上大隊支書護著他,漸漸地他家就是特殊的「可教育好的子女」,沒人再敢叫他什麼地主狗崽子之類的。
等他十四歲跟著公家運輸隊山南海北的跑運輸,能獨當一面養家,自然更沒人敢小瞧他。
哪怕他不在家,餘威也在。
可這會兒程如海說他再也回不來,有舊怨的社員難免就要落井下石,尤其那些覬覦他娘和媳婦兒美色的。
姜琳看劉紅花追打大寶,就把小寶放在一邊,跑過去阻止。
而劉紅花又氣又急,最後火了,索性不管糧食只管追程大寶,揚言要打死他。
程大寶終歸是孩子,沒一會兒被她一把扯著胳膊。劉紅花一手扯著程大寶的胳膊,一手揚起來朝著他的小臉扇過去,「打死你個小壞種兒!」
不等她的巴掌落在程大寶臉上,姜琳已經衝上前,一手抓著劉紅花的手腕,一巴掌扇在劉紅花臉上,「你特娘的嘴巴放乾淨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