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我以我血祭山河（2）

  「原來奼紫嫣紅開遍，似這般都付與斷井殘垣。良辰美景奈何天，賞心樂事誰家院？朝飛暮卷......」

  台上杜麗娘咿呀唱腔，演繹著自己的悽美愛情，台下觀眾聽得如痴如醉，一折戲唱罷，台下雷鳴般的掌聲經久不衰，有人誇讚台上人唱功了得，有人用袖角拭去頰上的眼淚，也不知道是為自己傷心還是為杜麗娘傷心。

  總歸扔上台的打賞物什多不勝數，二樓雅間一直沒動靜的人有了動作，「宋叔。」

  「是。少爺。」

  看著後台送來的打賞和那套頂頂好的頭面，黃老闆屬實有些吃驚，「呦，顧老闆，您這是又有新東家，出手真是闊綽的很呢。」

  還有夥計斷斷續續往進來送著東西，宋管家跟在後面招呼著他們仔細這點。

  「呦，宋管家，可好些日子沒見著您，請您好啊。」

  「黃老闆客氣。」宋管家微微欠身拱手，與黃老闆拉了兩句家常就打算去後台和那位顧老闆提提自家少爺，未了袖子卻被人拉住，「呦，宋老闆，今日將軍來了？我怎麼沒瞧著？」

  「今日來的並非我家將軍，黃老闆自是見不著的。」

  「哦？那是？」黃老闆貼的更近了些，生怕被別人聽了去，要知道拉攏住在在北平城裡和軍爺扯上關係的都是非富即貴，那個不想攀上高枝，更別說在這年頭兒了。

  宋彪不想與他多費口舌，但終究身份還是要端著，「是我家少爺，黃老闆您先忙著，我去後面招呼下那些冒失夥計，免得他們唐突了顧老闆。」

  「得嘞，您忙。」干他們這行的最會審人度勢，一聽這話就知道那人心裡懷揣的什麼心思，便快快送走了宋彪，沒敢再耽擱。

  也沒聽說過沈家少爺愛聽戲啊...黃老闆一邊催促著後台暖場的龍套小伙們，一邊在心裡嘀咕了一句。

  顧淮之剛脫下戲服，取完頭面，只餘下一身潔白的裡衣和臉上的油彩。

  這會兒正怔怔的看著進進出出的人，梨園行中唱的好的角兒，就合該人捧，他顧淮之也是泥水裡趟過來的人，什麼沒見過，大到官府廳堂，小到街頭巷尾，各式各樣腌臢事數不勝數，凡是出手闊綽的皆有所求，所求也不過自己這身段。

  但今天這架勢倒是和之前見過的有些不同，那宋彪是顧元帥家的管家，北平城誰不知道顧振華。若是他家少爺真有意，到這後台不管威逼還是利誘，今兒一遭沈府肯定是少不了的。

  那宋彪卻只是恭恭敬敬遞上自家少爺的名諱。

  「顧老闆，我家少爺今兒個才從西洋回來，只在家裡走了一遭就來了您這兒，您一折杜麗娘實在精彩，這些東西是我家少爺的一點心意，就當交個朋友。」

  這年頭人們對戲子多少都是有些詬病的，但到底是大戶人家出來的，宋彪的言語拿捏的十分得體，叫人聽不出半點子輕浮來，甚至恍惚間還會覺出幾分真切的欣賞，只是那雙古井無波的眼睛，讓人一時有些真假難辨。

  「我家少爺說他今日剛回來，還未見過老爺，不便在外多逗留，改日再來叨擾顧老闆。話我帶到了，就先走了，顧老闆您忙。」

  顧淮之微微頷首，「那就替我多謝沈少爺了。」臉上的表情遮在厚厚的油彩下面，看不出喜怒。

  「對了，我家少爺叫沈懷意。顧老闆多上心。」

  顧淮之後面沒怎麼聽宋彪後面的話，他今天還有更重要的事要干。

  夜已深，路上沒什麼人，只有偶爾一兩個行人匆匆，車夫帶著顧淮之七拐八拐最終隱進了不知道那條巷子盡頭。一間偏僻小院立在眼前，月光給院子踱上一層冷霜，雖然不是冬日，看上去卻有些滲人。

  車夫停穩車，「爺，到了，您仔細著點下車。」順勢伸手俯身去接車上的人，兩人距離很近的時候又用很輕的聲音接著道，「裡面有人等您。」

  「多謝。」顧淮之將銅板放在車夫手上，微不可察的點點了頭。

  咯吱~

  搖搖晃晃的木門在他推動的瞬間發出老舊的聲音，似乎隨時就要倒下去。院子裡安靜的有點滲人，只有屋檐上落下的烏鴉偶爾咕咕兩聲。走進正對院門的房間，裡面一片漆黑，一點亮光都沒有，不像有人的樣子。

  顧淮之站在外面探頭探腦的觀察著情況，希望能藉助月光看清裡面的情況。

  「什麼人？」一道輕而凌厲的聲音在身後響起，隨之而來的是腰間透過單薄布料傳來的帶著些許堅硬的涼意。

  突如其來的動靜嚇了他一跳，身體下意識緊繃，「顧淮之。」他的聲音因為驚嚇有些乾澀。

  片刻後腰間讓人不舒服的觸感就消失了，一個男人閃身到他面前，「進來吧。」

  進去後他發現屋子裡面還是比較寬敞的，男人只在中間的桌子上點起了一豆火苗，不算明亮，但至少能看清對面的人。

  「顧先生好，我是徐啟，沐祈安的副官。」在對面的男人先開口打破了沉默，「剛剛唐突了，顧先生多包涵。」

  顧淮之微微眯了眯眼睛，看著對面的人，年紀不大，大概也就二十七八，眉眼間有一股化不開的執拗和堅毅，最顯眼的便是眉骨那處有一顆紅痣。

  他和沐祈安身邊的人並不熟，今天到這裡來是因為師姐顧薇有難，而這一切都是因為沐祈安，師傅生前就把師姐託付給了自己，所以這檔子事他必須管。

  「為什麼找我？」

  「聽說沈振華前日給先生遞了請柬。」

  顧淮之抬眸冷哼一聲，「消息倒是靈通。」

  他一貫是不喜沐青山的，但當初師姐鐵了心要跟他，自己有什麼辦法，如今出了事倒是連累了一群人。

  「我知道顧老闆在這北平城也算是號人物，如今夫人出事您定是要出手的，只是我家少帥和夫人伉儷情深您也是知道的，肯定也不希望日後夫人為了今日之事日日傷心。」許啟緊緊盯著顧淮之，生怕在對方臉上看出不同意。

  「所以？」

  「我想和顧先生聯手。」

  顧淮之抬眸隔著那豆顫顫巍巍的火苗看向徐啟，沒有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