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樣，你們決定好了嗎，病情迫不容緩。」醫生開門見山地說。
「醫生，再等等，我們正回去找他家屬的聯繫方式。」包工頭極力解釋。
「都什麼時候了，等聯繫上也沒多大用處。」醫生搖搖頭。
「要不醫生你來幫他決定，反正你是醫生，比我們更懂。」秀蘭睜著大眼睛說。
「胡來，從來沒有如此的規矩，病人是你們送來的，你們看著辦。」醫生有點生氣。
「再等等，馬上找到家屬聯繫方式了。」包工頭拿出軟中華欲遞給醫生，醫生無情拒絕。
「等吧，到時候也用不上我咯，直接推到太平間。」醫生冷漠說完轉身就離開。
「慢著，醫生，我來簽字，我能幫他做決定，你趕快救他的命！」寶珠突然大聲說，只見她的眼角含著淚水。
「嗯，這才像話！」醫生嘴角露出些許微笑。
「醫生，太辛苦你了，醫藥費我會想辦法。」包工頭連忙邀功似的跟醫生說，仍避免不了臉頰微紅。
還有一個臉頰比包工頭還紅，她就是秀蘭。
當寶珠做出決定，秀蘭心裡慚愧，跟德寶相處那麼久，竟然可以殘忍到見死不救。
「費用繳一下，我們趕快進去做手術。」醫生又恢復緊張感，他知道病人病情的嚴重性。
「醫生，好歹不要截太長走。」秀蘭說。
醫生愣了一下沒回答，匆匆走進手術室。
等手術門關上，金明冷笑對秀蘭說:「你這話說得，像去買豬肉跟豬肉佬說，砍上點，砍少點一樣。」
「腿不是你身上的，你當然會說風涼話。砍少一點走，穿褲子還好看。
如果砍大半截走，剩下半截褲腿晃啊晃，你會覺得好看嗎。」秀蘭說。
「你們少說兩句，再怎樣也是一個悲劇。」浩楠不滿地說。
「我叫醫生砍少一點，也好讓寶珠以後能抱大腿。」秀蘭冷笑。
她的心情在翻滾，明知道自己說出來的話狠毒，但止不住要說。
她又感激寶珠心裡又不服，畢竟她跟德寶關係更親近。
寶珠因為做出這個決定，肩膀還在顫抖，她好擔心德寶醒來後會怪她，甚至會打她。
而包工頭也覺得自己剛才有失做老大的風範，還不如一個做小工的女人，他不多說什麼，說得太多也是蒼白無力。
「抽根煙嗎，早知道你有狐臭，但不知道你如此重情義。」包工頭拿出軟中華遞給寶珠。
寶珠只覺得包工頭說話莫名其妙的。
「包工頭，我有狐臭要死嗎，熏到你我也不是我本意，這是遺傳的，能有什麼辦法。」寶珠話里有點慍氣。
「該死，我說錯話了。」包工頭忍不住打自己臉一下。
這可把寶珠逗笑，她以前很怕包工頭，想不到他也如此可愛。
「你笑什麼，改天我送一瓶香水給你。」包工頭也笑了。
「聽者有份，包工頭也要送一瓶給我。」秀蘭笑著說。
「別胡鬧，馬桶水給你一瓶。」
「討厭，不能這樣區別對待，同樣是在你手下做工。」秀蘭撒嬌。
「謝謝包工頭，我不需要。」寶珠看兩眼秀蘭的瘙樣，哼一聲轉過身去。
「她不要我要！」秀蘭仍央求包工頭。
這時趙飛才匆忙走來，說他拿到德寶的家屬電話號碼了。
「打了嗎？」包工頭問。
「還沒有呢。」趙飛愣一會。
「真的豬腦袋，還不趕緊打，還得通知他的家屬過來呢。」
趙飛只好當著眾人的臉，看著入職表緊急聯繫人下面那串數字，
快速撥打電話，可是電話那頭只聽到嘟嘟響，沒有人接聽。
「三更半夜的，都睡覺呢，要不天亮再打。讓人家睡個好覺，早上聽到壞消息，也有精神去支撐。」浩楠說。
經歷過志強那件事，二十來歲的他能理解禍從天降的殘酷。
「現在也快天亮了，讓他家人早早起床趕來最好。」包工頭說。
秀蘭瞧著那串號碼，只覺得熟悉，她拿出自己手機，驚訝地說:「這不是德寶自己的號碼嗎？」
寶珠有德寶號碼存著，也趕緊拿出來對照。
「不用打啦，真的是他的號碼。」
「德寶這混蛋，真的挺那個的，做事沒點腦子。」包工頭忍不住罵一句。
「頭，你別怪他啦，出門在外，跟家裡肯定報喜不報憂。誰希望自己有什麼事，去驚動家人呢。」許久未說話的金明嘆口氣。
「我看你緊急聯繫人電話也寫自己吧。」
「我不是寫自己的，寫了一個離職工友的。」金明忍不住笑一下。
「你們就是搗亂，趙飛回去好好整理一下，以後每個人都要留下家屬的號碼，以防萬一。」
包工頭雖然生氣，但臉上精神差一點，橫不起來。
他昨晚出去應酬，回來洗完澡還沒睡就聽到趙飛敲門。
他當時還暗暗慶幸自己沒喝多少酒。
工程款還沒批下來，他喝得有限。
「怎麼這麼久醫生還沒出來呢。」秀蘭也感到略疲憊。
「沒三四個鍾怎麼可能完成如此大的手術，你以為去山上砍柴，拿起斧頭就狠狠砍，三兩下砍一擔挑回家。」金明說。
「求你別說那麼恐怖，我想著就怕。」寶珠捂著自己耳朵。
「趙飛，你出去買幾份早餐回來給大家吃，忙碌一夜也夠累的，想吃什麼就跟監工說。」包工頭臉轉向大家。
「既然包工頭請客，我要吃雙份。」金明高興地拍手掌。
「早餐能吃多少錢，吃飽為止。」
「我要一份魚片腸粉，一碗瘦肉粥，再要三個煎餃。」秀蘭開心地報給趙飛。
「我只要一份炒河粉得了。」浩楠說。
「看來你們都愛吃廣東早餐，我要兩份瘦肉腸粉，一個煎粽，再要一杯豆漿，豆漿是免費的喔。」
「對，是免費的，我差點忘記，我也要。」秀蘭趕忙補充，她還給個眼神金明表示謝謝。
趙飛認真地記錄，他問包工頭吃什麼，包工頭搖搖頭，說昨晚喝酒沒什麼胃口。
「那寶珠呢！」趙飛問。
「我吃不下，想著德寶在手術台裡面，正被醫生用鋸子鋸斷腿，我害怕。」寶珠說著抱住腦袋哭泣。
她不知道自己剛才的決定對不對。
「哎，事已至此，聽天由命吧。你幫她來份雞蛋腸粉，一碗豬雜粥。」包工頭對趙飛說。
趙飛記錄完又叫浩楠一起去買早餐。
「慢著，給德寶也來一份，鋸一個腳也不用多長時間，等會天亮興許他會餓呢。」包工頭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