隊長說有解法,那肯定是有解法，剛才還情緒十分低落的訾威、小刀和黃毛，此時全都圍攏過來,急切追問：「隊長,這個副本的解法是什麼？」
莊理擺擺手，「暫時還不能告訴你們,因為我有一個猜測需要獲得驗證。走吧,去劉繼祖家看看。」
「走。」玄冥緊緊握住他的手,率先步入濃霧。
其餘人連忙跟上。
拳腳相加、辱罵嘶吼、哭泣求饒的聲音似乎是2801永恆的主旋律。一行人剛踏出電梯,這些噪音就紛紛鑽進耳膜,令人倍感不適。
「艹他媽的,又打起來了！如果我是他家鄰居，我早就報警了。」訾威蹲坐在樓梯間裡碎碎念。
「隊長，我們下一步怎麼做？你要驗證什麼？」小刀低聲詢問。
「耐心等著。」莊理斜倚在牆壁上,眼瞼半垂，滿臉疲憊。
「我抱著你，你安心睡覺。」玄冥把他撈進懷裡,坐在台階上。
「睡吧。」他用大手遮住莊理的眼睛，嗓音低柔：「2801有動靜了我會叫你。」
「你怎麼辦？」莊理環住他的脖子。
「老大連續十天十夜不睡覺都沒問題。」黃毛催促道：「隊長你快睡，你睡足了才有精神思考。這裡有我們盯著,你放心。」
玄冥沖黃毛投去讚賞的眼神,然後垂下頭,越發溫柔地低哄：「快睡，我讓你聽我的心跳。」他輕輕挪動小惡魔的腦袋,讓他靠在自己的胸膛。
砰砰、砰砰、砰砰……
在這個詭異的地方,唯有玄冥的心跳是永恆不變的。它始終那麼平穩，也始終那麼強而有力。
聆聽著這份心跳,莊理緊繃的神經終於獲得了完全的放鬆。在這個人懷裡，他一定是安全的，溫暖的，無憂的。他輕輕蹭了蹭玄冥的胸膛，呢喃低語：「我有沒有說過遇見你真好？」
「說過。」玄冥情不自禁地勾起唇角。
「我有沒有說過我好愛你？」莊理把自己的手掌也貼在了這強力跳動的心臟之上。
「說過。」玄冥笑出了聲音。
「我有沒有說過我現在更愛你了？」莊理的吟語漸漸低了下去。
他睡著了。
玄冥垂頭看他，眼眸里流轉著烈焰一般的濃情，呢喃低語：「我也是。」他吻了吻這人的發頂，然後靠向欄杆，發出滿足的嘆息。
黃毛艷羨不已地看著他們，嘟囔道：「艹，早知道我也談個戀愛了。頭兒和隊長就算死在這裡也沒有遺憾，我還是單身狗，我他媽虧死了！」
「會不會說話？我們都能出去，誰也不會死！」小刀狠狠削了他的腦袋，然後掏出兩副牌，沖訾威揚了揚下頜：「來鬥地主。」
無精打采的訾威立刻精神抖擻。
菸鬼的木頭小人趴伏在29樓的欄杆上，無聲無息地看著他們。而菸鬼正通過木頭小人的雙眼，監視他們的一舉一動。三個高大男人坐在她對面，神情十分肅穆。
「摸清底細了嗎？」其中一人沉聲開口。
「摸清了，長得最漂亮那個實力最弱，似乎是個黑巫師，手背上紋著召喚惡魔的法陣。但我從來沒見過那樣的法陣，也找不到出處。體格最高大的那個男人實力深不可測，我的傀儡看見他就發抖，還說他的氣息非常可怕。那個刺蝟頭是個S級玩家，那個黃毛和長相周正的男人，都是SSS級的任務者。」
「怎麼實力這麼參差不齊？」
「不知道，這支隊伍平均實力是最弱的。」
「你覺得他們能打破絕望嗎？」
「不可能。」
這個答案似乎早在大家的意料之中，於是所有人都沉默了。
三個男人看了看外面的濃霧，最終頹然起身，嗓音暗沉：「你繼續盯著他們，千萬要防止他們亂來。如果林詩雨意外死亡，很多人都已經無法承受又一次的輪迴，你明白嗎？」
菸鬼看向臥室里躺著的男人，眼眶紅了，「我明白。我會盯緊他們的。」
三個男人走進臥室，輪番與癱瘓在床的男人說了幾句安慰的話，然後悄悄離開。他們預感到，下一次時間重置的時候，自己的同伴或許會被絕望世界徹底吞噬。
他將化成一具乾屍，在天光大亮的時候碎成齏粉。
每一次有新的玩家到來，對他們這些人而言是希望的開端，卻也是又一次絕望的沉淪。
如果新玩家不懂規則，害死了林詩雨，那麼時間重置之後，很多人將被奪走生命。他們連跳樓的機會都沒有就會永遠消失。
「我會看著他們的，放心吧。」把人送出門的時候，菸鬼再次承諾。
---
早上五點半，2801的暴打終於結束。門吱嘎一聲打開，鼻青臉腫的林詩雨拎著一個布袋子走出來，去小區外面的超市買菜。
玄冥立刻搖醒莊理。
訾威、小刀和黃毛連忙收好撲克牌。
「跟著她。」莊理低聲下令。
一行人跟著林詩雨買好菜，又回到小區。進入電梯之後，林詩雨卻沒按28樓的鍵，反倒直接上了頂樓。
大家順著樓梯爬到頂樓時卻見她站在天台邊緣，雙目無神地看著遠方。冷風吹拂著她異常單薄的身體，將她的裙擺扯得獵獵作響，如果風再大一點，她很有可能會被吹下去。
訾威緊張得直冒冷汗，唯恐她一個想不通就跳樓自殺。
她這一跳，大家全都得跟著玩完！
小刀快步上前，準備救人，卻被躲藏在角落的菸鬼絆了一腳。她沖眾人擺擺手，示意他們跟自己過來。
繞到水箱後，菸鬼低聲道：「不用管她，她不會跳的。她每天都會上頂樓站五分鐘，五分鐘一到就自個兒回去了。你們別去勸她，你們一勸，她悲從中來，說不定就真的跳了。有五個倒霉蛋曾經就這麼幹過，結果任務還來不及做，時間就重啟了。我們那次被坑得特別慘，艹他媽的。」
菸鬼的雙眼滿是紅血絲，可見昨天晚上沒怎麼睡。
這也難怪。她的同伴明顯撐不到下一次的時間重啟，她的焦慮當然會與日俱增。
「我真希望你們能通關，真的。」她點菸的手都在顫抖。
「我們當然能通關。謝謝你之前為我們提供的線索。」莊理伸出手。
「什麼？」菸鬼愣住了。
莊理主動握住她的手，上下晃了晃，語氣里夾帶著強大的自信：「你幫了我很大的忙。七天後，我會帶你們出去。」
「什麼？」菸鬼更懵了。
她仿佛聽見了什麼天方夜譚。這個人剛才是不是說七天後要帶大家出去？他哪兒來的自信？
「叼好你的煙，別燙到他的手。」玄冥沉聲提醒一句。
菸鬼立馬咬緊嘴裡的菸蒂。這東西要是掉下去，真的會燙傷正與她握手的莊理。
這兩個人怎麼回事？神經病吧？一個口口聲聲說七天後必能通關，一個都死到臨頭還關心男朋友會不會被燙到。這他媽是什麼組合？
菸鬼被弄得暈暈乎乎的。
五分鐘一到，林詩雨就離開了。莊理從水箱後繞出來，走到她站立的位置，放眼四顧。玄冥伸出手臂，牢牢將他箍住，以防他掉下去。
訾威、小刀和黃毛也都紛紛爬上高高的欄杆，極目遠眺。
菸鬼站在欄杆下面，嘶嘶地抽著煙，臉上滿是絕望。
她似乎又整瘋了五個新玩家。
「你們猜林詩雨看見了什麼？」莊理忽然問道。
「什麼都看不見，全都是霧。」黃毛搖搖頭。
的確，他們什麼都看不見，一團團濃霧在小區里瀰漫，一棟棟大廈在昏暗的天幕中若隱若現，更遠的地方只有未可知的黑暗，影影憧憧，仿佛潛藏著一隻只惡鬼。
這裡與其說是人間，倒更像是幽冥地獄。
「她看見了什麼？」玄冥知道莊理心中已有答案。
「她看見了絕望。」莊理指了指遠方，徐徐說道：「絕望不僅在她心裡，還充斥著這個世界的每一處角落。這一整個世界，就是絕望的本體。所以你們發現了沒有？從一開始，我們就審錯了題。所謂的打破絕望，絕非打破林詩雨心裡的絕望，而是打破這個世界的絕望。這才是真正的通關方法。」
「哈？」黃毛滿臉懵逼。
菸鬼掏了掏耳朵，急促問道：「你剛才說什麼來著？」
「我說，」莊理在風中輕笑：「通關的方法是直接打破這個世界。」
「艹！是我把你逼瘋了嗎？」菸鬼心懷愧疚地問。
打破世界？這他媽是什麼通關條件？比起打破林詩雨內心的絕望，這個條件的難度是SSSS……數不清多少個S的級別！
「你瘋了！你要怎麼打破這個世界？你以為自己是神嗎？你揮揮手就能撕破天空，跺跺腳就能踏碎土地，一拳揮出去就能擊穿宇宙？你他媽一定是瘋了！」菸鬼一邊擺手一邊往回走。
莊理看著她的背影，沉聲警告：「我可以容忍你們的監視，但請你們不要阻礙我的計劃。能把你們帶出去的人只有我，明白嗎？」
菸鬼恨不得吐出一個S形的煙圈和一個B形的煙圈作為回應，只可惜她還沒掌握這個高難度的技巧，於是只能嗤笑。
莊理盯著她的背影，眸光暗了暗，然後勒令道：「找一個帶電腦的空房間，我們先安頓下來。」
「好嘞。」小刀等人精神百倍地應諾。
對於隊長說的話，他們是無條件相信的。隊長可是把禁忌之地副本打成公司團建的人。
於是大家很快就在這棟樓里找到了一個帶電腦的空房間。莊理把自己昨天晚上用任務管理器拍到的一段影像傳入電腦，又通過網絡，查到林詩雨的手機號碼，把這段影像發送過去。
看見他的操作，訾威有些怕了，顫聲道：「隊長，你為什麼把昨天晚上拍到的黑彌撒發給林詩雨？菸鬼不是說了嘛，林詩雨看見劉繼祖砍掉她兒子腦袋的場景，會受不了刺激自殺的。」
「在我的掌控之下，她不會自殺的。相信我，我一定能帶你們出去。」莊理安撫道。
玄冥抱住他的腦袋，親了親他的額頭，低聲呢喃：「我當然相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