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七點多,明麗的陽光早已經鋪滿了南粵大學的學二宿舍樓的東牆,早起的學生也在樓下踩上了他們的自行車,悠悠晃晃地去載心儀的女孩兒。
但不是誰都能夠起得了那麼早,大部分宿舍都還緊閉著房門,似乎沒有任何動靜。
506宿舍就是如此,窗簾捂得不留一點縫隙,外面的陽光照不進來,室內昏暗猶如夜晚,空調幽幽的冷氣,伴著還未散去的酒味和雷震天如同拖拉機發動機一般的呼嚕聲,似乎還是睡覺的好時候!
江源倒是和跟睡得跟豬一樣的雷震天、方禾旭不一樣,他是典型的學習勤奮、從不逃課的好學生,而且如果不是因為是有施韻在,昨天他都不太願意去網吧玩。
所以,七點二十多分,手機在枕邊震動,江源便揉著眼睛醒了過來。
他還是跟平時那樣,早早地摸著肚子起床,跑到廁所上了個大號後,才刷著牙從衛生間出來,來到楊言的床鋪這邊,高抬起左手,拍了拍床沿,含含糊糊地說道:「起床了,言子,早上是大魔王的開題報告課……」
南粵大學的宿舍是四人間,標準的上床下桌樣式,不過江源可沒有雷震天那麼高大,根本看不到床上的情況。
只聽江源叫了好幾聲,都沒有任何動靜反饋回來。他反而把床鋪和楊言的連在一塊的方禾旭給吵醒了。
方禾旭從被窩裡鑽出亂糟糟的腦袋和瘦巴巴的上身,探了探頭眯著朦朧的睡眼,惱火地看了看江源。
宿舍里空調開得溫度很低,方禾旭提了提被子,將自己裹好,才揉了揉眼睛,打著哈欠說道:「江源!一大早的,你叫什麼鬼啊?言子……言子都根本不在床上好嗎?」
「言子不在床上?」江源拔出牙刷,驚訝地看著方禾旭,他嘴巴含著泡沫,模模糊糊地說道,「怎麼可能?我第一個起來的啊!言子也沒在廁所里……」
「嘎哈呀?一大早癟吵吵啊……吵得我腦瓜子疼……」雷震天也被他們吵醒了,他抬起有點沉的腦袋,擠著眉頭和眼皮來無奈地吐槽一聲,他還睡夠,甚至一開始還迷迷糊糊地飆起了東北話。
大約是幾分鐘過後,506宿舍外面傳來了雷震天驚天動地的一聲驚呼:「臥槽,我們昨晚把言子落下了?」
走廊上鳥雀驚散,留下白茫茫的一片圍欄。
……
才被這群坑比的兄弟們想起來的楊言還躺在柔軟「舒適」的垃圾堆里,他昨晚醉醺醺地睡著後,還做了一個比較艱辛的夢:一開始好像是他穿越變成了一個孤單的武者……
就好像夕陽武士一樣,他穿著履屐,背著闊劍,走在荒蕪、枯寂的沙漠裡,他很口渴,可是沙漠一望無際,他走了好久好久,都尋找不到可以喝一口水的綠洲。
後來,楊言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中間經歷過什麼,懷裡莫名其妙地就多了一隻弱小無助的小貓咪,當然,楊言也不在意,他就下意識地將它保護在懷裡,單手持劍和沙漠裡殺來的怪物搏鬥。
漸漸的,也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沙漠變成了沼澤,楊言寸步難行,而且沼澤地因為積淤太久,臭得令他頭暈腦脹,但楊言也沒有放棄,他抱著那隻小貓咪,繼續努力地跋涉著……
這個夢一直持續了很久,直到有一隻手探了探楊言的臉、鼻子,然後在楊言半夢半醒間,抓著他的肩膀輕輕搖晃。
「唔……唔……」被晃得腦袋有點疼的楊言終於醒了過來,他鼻子哼哼著,迷迷糊糊地皺著眉頭睜開半隻眼睛。
明亮的天空,懶洋洋地飄著幾團白雲……
兩排正在暈散的雲煙,那是飛機划過的痕跡……
近了,還有斑駁的牆頭和搖晃的枝葉……
他的眼睛漸漸地睜開,漸漸地回焦,最終,落在了一張俏麗的臉龐上。
雖然對方嚴肅得不苟言笑,也不是那種瓜子臉、尖下巴的網紅臉型,但楊言還是看愣了神。
首先是齊耳的短髮,給人一種幹練灑脫的,也沒有任何化妝、修飾,素麵朝天之下,必然是少了一絲勾人心弦的細膩,可是那猶如清泉般透澈、乾淨的眼眸,依然明晃晃的,看得讓人心慌意亂。
楊言傻乎乎地看著,暈沉沉的腦袋一時間好像宕機了一樣,給不出任何反應。
對方忍不住皺了皺眉頭,轉而如同審視嫌疑犯一樣盯著他,嚴肅地問道:「這位同志,我是沙坪街道派出所的民警,接到群眾的報警……請問你為什麼和孩子躺在這個垃圾堆里?有什麼需要幫助的嗎?」
楊言在她皺眉的時候,就已經回過了神,因為他沒有瞎,等眼睛從對方的臉上挪開的時候,他便看到了對方身上那副藍黑色調、英姿颯爽的警服打扮,以及看到了周圍圍著的一圈吃瓜群眾……
西裝革履、拎著包的賣房男,穿著工服的供電局工人,還有一些拎著大袋小袋的買菜大爺大媽、被大爺拉著的虎頭虎腦的小男孩……
他們正嗡嗡嗡地討論著什麼,楊言腦袋有點發暈,聽不太清楚。
等等,剛才這個警察姐姐說什麼?垃圾堆?
楊言終於聞到了身後傳來令人作嘔的臭味……不是什麼他需要挑戰的沼澤地,而是真的如同眼前這個警察說的那樣,他睡在了垃圾堆里!
還是現實沒錯,只是……
睡垃圾堆里?
我怎麼會睡在垃圾堆里?
這是什麼回事?
顧不上把自己混亂的腦袋整理清楚,弄明白髮生了什麼,也顧不上旁邊那些吃瓜群眾們驚訝、嬉笑的眼神,楊言慌忙爬了起來。
他一邊用空出來的右手拍著身上一些垃圾,一邊低著頭,不敢直視女警察美麗的眼眸。
楊言感覺自己此刻臉皮火辣辣的,更是恨不得挖個地洞鑽下去。
不過,受到這一番刺激,楊言的思緒變得清晰了許多,雖然腦袋還是有點暈沉沉的,但這不妨礙他思考:「不對啊!我怎麼會睡在這裡?」
楊言沒有注意,此刻的他竟然是嘀咕出聲。
女警察聽到了,看著楊言稀里糊塗的樣子,微微皺起了秀眉,她沉聲說道:「這正是我剛才問你的,為什麼你會帶著孩子睡在大街上?」
孩子?
楊言還有點發懵。
這時候,周圍圍觀群眾們嘈雜的議論聲也傳入了楊言的耳朵。
「應該是喝酒了,隔老遠都聞到酒氣。」
「帶著孩子喝酒,這也太不負責任了!」
「有他這麼當爸爸的?要是我女婿這樣,我立馬打斷他腿……」
「孩子太可憐了,湊上這樣的父親。」
父親?孩子?(O_O)?
楊言愣了一下,他低頭一看,才發現自己一直抱著貓的左手,竟然抱的是一個襁褓,裡面還露出一個小小的臉蛋……
孩子!(#?Д?)
楊言看著懷裡這個臉蛋有點異常紅潮的嬰兒,看著那緊閉得好像沒有了生命一樣的薄薄的眼皮和小小的嘴巴,他好不容易清醒了一點的腦袋頓時變成一團糟。
要知道,楊言剛才還迷糊著,以為自己只是抱著一隻小貓咪,所以,他就跟夢裡那個孤獨的武者抱著小貓去跋涉的姿勢一樣,只是將那個孩子夾在自己的懷裡!
現在,傻眼了的楊言,哪裡還敢做出這麼危險的動作,他害怕抱不穩,甚至害怕夾傷了這個看上去就很脆弱的嬰兒,慌忙用兩隻手抱著,就好像在面對一個隨時可能會爆炸的大炸彈,小心翼翼的,但他身體還是有點發抖,腦袋求助地左轉轉、右轉轉,不知所措。
他沒有遇見過這樣的情況啊!
無端端的,怎麼會忽然有一個孩子在自己的懷裡?
腦袋跟漿糊一樣迷糊的楊言不知道該怎麼辦。
還好,楊言視線一抬,和女警察對上了。
上交給國家!
「警察同志,你可要幫我……」只見楊言兩隻手平托著這個嬰兒的襁褓,就好像抱著一個價值連城的古董一樣,又無奈,又是小心翼翼地湊向了女警察。
女警察哪裡想得到楊言是這樣的反應,猝不及防的她下意識地伸過手,楊言便將襁褓遞了過去,當然,他還是有點不放心,一隻手收回來,一隻手還在輕輕地托在襁褓下面。
「你在幹什麼?」女警察反應了過來,不由地秀眉一豎,聲音清亮地斥責道。
楊言連忙收起還伸在那的左手,尷尬地撓了撓頭,沙啞著嗓子說道:「不是,警察同志,您聽我解釋……這個孩子,我真的不知道是什麼回事啊!我不是人販子,我只是喝醉了……對,我想起來了,我昨晚喝酒了……」
女警察被楊言這番話給弄得糊塗了,她皺著眉頭,準備梳理一下楊言的話,但一低頭,看到楊言塞過來的孩子,她有點生氣了,質問道:「你什麼意思?你這是要不負責任?」
沒等女警察問完,旁邊圍觀的群眾們中間,一個拎著菜的大媽忍不住開口提醒了一下他們:「姑娘,小伙子,孩子啊,看看孩子啊!剛才那誰報警的時候,我看她好像是發燒了,在外面躺了這麼久,臉這麼紅,這可不得了,會燒壞的……」
大媽憂心忡忡的話,讓楊言和女警察都停下了爭論。
楊言也低頭看向現在被他送到女警察懷裡的孩子,剛才沒有注意到,嬰兒小小的臉蛋都有點發皺,雖然睫毛修長,很漂亮,可是緊閉的眼皮,蒼白、乾涸的小嘴唇,都看得讓楊言的心不由地揪了起來!
正如大媽說的那樣,這個嬰兒好像是生病了!
楊言著急了起來,他抬起頭,看向女警察,焦急地說道:「警察同志,我們報警吧,不是,不是,我們打電話叫120吧!」
女警察那雙給楊言留下了很深印象的明眸,還是讓楊言有點難以與她直視,他慌亂之下,都有點語無倫次,窘迫得又撓了撓頭。
「現在叫120來不及……」女警察先搖了搖頭,然後有點狐疑地看了看楊言。
楊言躲閃的眼神,還有他那髒兮兮的臉上流露出沒有作假的擔憂表情,被女警察看得一清二楚,她的心中不由地浮起了一絲疑慮。
但現在也不是探究的時候,經過大媽的提醒,她知道孩子的情況耽誤不得。
「那怎麼辦?」楊言傻裡傻氣地問道。
「我的車在前面。」女警察秀目一橫,狠狠地剮了楊言一眼,沒好氣地說道,「還愣著幹什麼?你抱著孩子,我開車,快點,去醫院!」
剛才的女警察還是一本正經的,現在著急起來,她的一些真性情反而流露出來。
嬰兒的病情要緊,楊言也明白,他顧不上弄明白自己的狀況,依言地點點頭,伸手要去接在女警察懷裡的襁褓。
楊言在垃圾堆里睡了一整夜,雖然沒有被人在身上扔上垃圾,但還是臭烘烘的,靠近的時候,女警察的眉頭都皺了起來。
但她忍住了,沒有顧得上在意,只是認真地叮囑楊言:「抱好了,別摔著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