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黃土埋冤魂
「十兩、五兩、三錢…」
燭光下,張彪正在數錢。
許久,連犄角旮旯的銅板都翻了出來,他才搓了搓臉,感覺有些頭大。
「總共三百二十兩…」
三百二十兩,說少也不少。
如今玉京城物價,一兩銀子,可買米百斗,牛肉八十斤。
縣官單年俸也才三十兩,這筆錢對普通百姓,便是天文數字。
但用於修煉,卻遠遠不夠。
一份八珍氣血湯,連帶虎骨,要價差不多十兩。
省著點,可使用三日。
張家這點積蓄,不夠百日所用。
還不敢算上有啥意外情況。
花費著實驚人。
但不頂千里浪,哪來萬斤魚,只要修煉成功,再大的代價也值得。
黑日血月出現才不足一月,已有諸多蹊蹺,鬼頭柳、義崇會、殺生教…
一個比一個難纏。
當然,這些事還輪不到他出頭。
京城首善之地,臥虎藏龍,不知有多少高人隱藏。
以他的身手,在六扇門也只是中上,且位卑職小,沒什麼話語權。
找個機會,透露出風聲,讓頭鐵個子高的去抗便是。
但混亂跡象已顯,又有鬼怪、靈界…這些完全未知的存在,誰知道會不會被他碰上。
必須儘快增強實力。
《三陽經》只是鍊氣之法,要想練出三陽真火,還不知要到什麼時候。
法器迷魂鏡好用,但已受損,威力大減,還只針對活物。
此物來自「蛇神廟」,那裡多半與修士有關,義崇會不惜殺人滅口。
不知那裡,是否還藏著其他法器。
城郊土灣村…
張彪忽然想起,那吳阿婆正好家住土灣村。
蕭三行刑之期已定,明日便動身前往,順道傳個信…
…………
翌日,天空鉛雲密布。
玉京城坐落於古廣袤平原之上,土地肥沃,還有永定、青龍、泗水、泰合四條運河綜合交錯滋養。
土地豐饒,自然人口眾多,形成了大大小小村莊,如眾星環繞京都。
玉京城西門外五里地,有一座大型騾馬市,不少南來北往的商隊匯聚於此紮營。
一來可節省租金成本,二來能互相交易買賣,甚至能僱傭鏢隊。
「老闆,就這匹吧…」
張彪一襲玄黑戎袍,帶了斗笠遮住面孔,安撫著一匹棗紅大馬。
土灣村據此京城有幾十里地,步行耗時,馬車要等待許久。
以他身份,亮出六扇門腰牌,自然可使用驛站軍馬。
但他正在休沐,沒什麼公文差事,也不想被人知道,因此來租一匹。
租賃鞍馬,不過百錢。
放下十兩押金後,張彪便揚鞭策馬,離了騾馬市,往西南而去。
他從小跟隨父親習武,弓馬稱不上頂尖,但也算精通。
左手握韁,右手持鞭,身子隨馬背起伏,轉眼便到了數里之外…
張彪沒注意到的是,他剛策馬離開,騾馬市中,便有幾人抬起了頭。
「是六扇門那姓張的!」
「大…大哥,那是土灣村方向,他會不會發現了…」
「慌什麼!人都燒了,只要你們別多嘴,這件事就神不知,鬼不覺。」
「老子得了件差事,馬上就要發達,咱們回去先藏一陣子,等風聲過後就開始辦,到時跟著我吃香喝辣,也不枉兄弟一場…」
「多謝大哥!」
「都聽大哥的!」
…………
寒風卷枯草,秋意沁人心。
馬蹄聲聲,在黃土官道上留下一溜煙塵,來到一處岔路前停了下來。
「忽律律!」
棗紅馬打著響鼻,即便張彪奮力揪緊韁繩,也是四蹄不安,緩緩後退。
張彪眉頭一凝,警惕望向四周。
策馬大半個時辰,已快到土灣村,但馬兒卻忽然受驚,不再前行。
馬兒靈覺不凡,定是察覺到危險。
但這裡還在官道之上,放眼望去,路旁荒草萋萋,遠處麥浪翻滾,並未發現什麼劫道的賊人。
到底是什麼驚了馬?
張彪彎腰輕撫著馬脖子安撫,隨後運轉靈視之眼,很快得到信息。
草原馬(凡)
1、來自草原的馬種,毛色棗紅為驊,適應性強,廣泛分布各個世界。
2、七歲的馬兒已過壯年,速度降慢,服從性強,曾於軍中服役,是經過征戰的老馬。
3.它受到了驚嚇…
白浪費一次!
張彪有些無語。
這是匹私賣的軍馬,他自然看得出來,屁股上還有「烙馬印」被灼燒的痕跡。
但受了什麼驚嚇卻沒提示。
這也是他不常使用靈眼的原因。
普通凡物,經常得不到有用信息,還平白消耗精力。
以他如今能力,還是得謹慎使用。
嘶嘶……
忽然,草叢中一條花斑大蛇游弋而出,吐著信子,速度極快。
鏘!
橫刀出鞘,寒芒一閃。
這條蛇頓時斷做兩截,在地上瘋狂扭曲,漸漸沒了動靜。
與此同時,馬兒也不再緊張。
「原來是長蟲驚了馬。」
張彪鬆了口氣,繼續策馬,穿過岔路往西南而行。
距岔道數百米外,有一條河流,乃永定運河分支,用於灌溉農田。
秋風蕭瑟,河水蕩漾。
岸邊,
河水漫過又退下,
一對腳印緩緩出現…
…………
土灣村,正如其名。
這裡原本有條大河,後來河流改道,肥沃河床正好用來耕種,河灣坐北朝南,背靠小山,藏風納氣,漸漸有百姓匯聚定居。
張彪剛進村,便發現古怪。
眼下正值農忙,但村里卻有不少人匯聚,地上灑著紙錢,還有名衣著破爛的和尚在念經。
死人了?
他的到來,吸引了不少視線,當即便有人上前盤問。
張彪另有要事,也懶得應付,直接亮出腰牌,「吳阿婆可在,她的案子,兇手即將處斬,我順道前來告知。」
此話一出,周圍頓時鴉雀無聲。
一名老者連忙走出,「老夫乃土灣村村正吳川,閣下,可是六扇門的張捕頭?」
張彪眉頭微皺,「你如何知曉我的姓名?」
村正拱手道:「吳王氏在世時,時常念叨,說您剛正不阿,多虧了您,才大仇得報。」
「吳阿婆去世了?!」
張彪愕然,「什麼時候的事?」
「就在前晚。」
村正搖頭感嘆道:「自出了那檔子事後,吳王氏便一直精神恍惚,有時燒個飯都能冷了灶。」
「前日半夜,也不知她起來燒火作甚,點了柴房和灶台,等大傢伙發現,人都沒了。」
張彪眼皮直跳,沉聲道:「帶我去看看!」
村正不敢怠慢,當即帶他來到村東一間農家小院。
不少百姓圍了上來瞧熱鬧,那念經的和尚也脖子一縮,躲在人群中。
張彪冷冷掃了一眼,便沒搭理。
這和尚頭皮尚青,破衣爛衫,面黃肌瘦,一看就是騙鄉下百姓的假和尚,並不值得懷疑。
他的注意力全在院子中。
柴房與灶房相連,都是那種鄉間老舊土屋,此時早已坍塌,只剩幾根燒焦的木樁。
院子內,各種腳印凌亂,還有大量污泥,顯然是百姓救火導致。
張彪眉頭一皺,「屍體呢?」
村正愕然,搖頭道:「屍體都燒焦了,老夫出了些銀錢,今早下葬,和吳老漢埋在了一起。」
「張捕頭莫非要開棺驗屍?」
張彪沉默了一下,想起吳阿婆當時確實有點精神恍惚,便搖頭道:「罷了,帶張某去祭拜一番即可。」
墓地並不遠,緊挨著田壟。
三個簡陋墓碑,胡亂刻了名字。
秋風拂過,紙錢飄飛,更顯蕭瑟。
村正拄著拐杖嘆道:「吳老漢一家老實本分,去年還跟我說,要賣炭攢錢,給兒子娶媳婦,沒想到遭此橫禍。」
「唉,你說這人,咋就能這麼命苦呢……」
張彪沉默了一下,隨即上香,然後抱拳道:「吳阿婆,那蕭三幾日後便會處斬,張某必親自到場,替伱們瞧他,人頭落地!」
六扇門數年當差,見識過太多人間慘劇,他能做的很少,只希望惡人伏法,能夠撫慰亡魂。
說罷,便和村正轉身離去。
一邊走,一邊裝作不經意詢問道:「吳村正,我聽吳阿婆說,後山出過怪事?」
「嗨,都是祖輩瞎傳,只因後山有毒蛇出沒,嚇唬小孩免得亂跑。」
「哦?張某對這稀奇古怪的故事,倒是挺有興趣,村正不妨細說。」
「行行行,張捕頭是貴客,老夫備了些薄酒,咱們細聊…」
二人漸漸走遠。
秋風拂過,落葉飄下。
吳阿婆原本乾燥的墓碑,忽然變得陰冷,水汽逐漸凝結。
水珠匯聚,
順著墓碑緩緩滑落。
猶如兩行眼淚……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