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麼晚了不睡覺找她幹啥？
不會是吃飯時心裡窩氣，特意找她吵架吧？
柳漫漫起身開門，柳瓊枝抱著一沓課本跟習題集進來，輕輕放到書桌上。
「我不知道你基礎怎麼樣，特意找了初中課本還有高一高二的，你先自己看著，有不懂的隨時問我。」
柳瓊枝坐在書桌前的椅子上，昏黃的床頭燈在她身上灑下一半陰影，細長的手指不住卷著衣角。
柳漫漫困得要命，不想跟她繞彎子，直接問道：「你找我只是為了送書？」
柳瓊枝微微抿唇，頓了片刻鄭重開口：「對不起。」
柳漫漫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她在說什麼，擺了擺手。
「不用，你沒什麼對不起我的。」
柳瓊枝以為柳漫漫在說反話，臉上露出些許難堪，還要再道歉，就聽見清亮的女聲在耳邊響起。
[嗨，有啥好對不起的，我在農村過得一點不差，有爸媽疼愛，有三個哥哥寵著，從小到大一點農活都沒幹過。]
[又不是狗血劇故意抱錯，只是意外而已，這姐為啥這麼大的心理負擔？]
柳瓊枝盯著柳漫漫一動未動的嘴唇皺眉，她這是產生幻覺了？
為什麼會聽到柳漫漫在說話？
「城市有城市的好，農村又是另一種好，這些年我過得很好，你不用感到抱歉。」
柳漫漫握住柳瓊枝的手，目光真誠。
柳瓊枝這才確定柳漫漫是真的不怪她，心裡疑惑，她剛剛聽到的是什麼？難道是柳漫漫心裡話？
「好了，如果沒有別的事就回去睡吧。」
柳漫漫打了個呵欠抬手送客，見柳瓊枝躊躇著不肯走，疑惑：「你還有事？」
柳瓊枝咬了咬牙，一股腦說出自己的打算。
「不管你怪不怪我，我替你享受了十幾年的好日子是事實。」
「現在政策收緊，大院裡家家戶戶都有知青下鄉，咱家也不能例外。我明年高中畢業就報名，不會讓家裡為難，也不會跟你搶任何東西。」
柳漫漫無語地看著她，心裡開啟彈幕式吐槽。
[唉，你著啥急下鄉啊，按照劇情你後頭有吃不完的苦，別說你，咱全家都有機會牛棚一游！]
柳瓊枝皺眉，狐疑地看著柳漫漫，幾乎懷疑自己是精神錯亂。
什麼劇情？什麼苦頭？
柳家早年是紅色民族資本家，媽爸也一直規規矩矩，為什麼會進牛棚？
「嗯，還有呢？」
柳漫漫敷衍似的點頭，讓柳瓊枝一次把話說完。
柳瓊枝顧不上細想剛才聽見的話，臉色微紅，聲音也變得黏黏糊糊。
「妹妹，我什麼都能讓給你，只有，只有立軍哥除外。」
柳漫漫聽得一頭霧水，迅速在劇情里搜尋立軍這個名字。
柳瓊枝自顧自說：「我跟立軍哥從小就定了娃娃親，一直讀同一所學校。」
「妹妹你是爸媽的親閨女，他們將來肯定會給你找更好的對象。你別和我爭他，行嗎？」
柳漫漫看過劇情，眉頭皺得能夾死蒼蠅，試探著問：「你不是打算下鄉嗎？你的立軍哥怎麼辦？」
柳瓊枝垂眸，唇角挑起一絲甜蜜的笑意：「立軍哥會等我的。」
柳漫漫吁了口氣，心裡的白眼幾乎翻到天上。
[我的姐姐！戀愛腦要不得啊！還他會等你，他等你個屁！你知不知道他跟你好只是圖你的錢？]
[媽耶，他還背著你跟你閨蜜勾搭！這個死渣男！]
閨蜜？是她同桌李曉芳嗎？
不，立軍哥才不會背叛他們的感情！
這道聲音到底是怎麼回事？
柳瓊枝被柳漫漫的心聲吵得頭疼，臉色慘白著告辭。
「妹妹，你早點休息，我不打擾你了。」
見柳瓊枝突然變臉，柳漫漫一時摸不著頭腦，隨後想起什麼似的承諾：「姐姐放心，我不會跟你搶立軍哥的。」
[笑死，我可不稀罕臭渣男！]
那道聲音又來了！
柳瓊枝捂著耳朵逃也似的跑開。
柳漫漫聳了聳肩關門，睡意徹底攪沒了。坐在書桌邊想看看這個年代的課本，剛翻開，一沓錢票掉落在地，其中還附帶一張信。
什麼情況？
柳漫漫展開信紙細看，這是柳瓊枝寫給她的。
這妹子，面談不夠還得筆談，花樣真多！
信上的內容總結起來就是一句話，她對不起她，這六百塊錢票是她這些年攢下的，補償給她。
柳漫漫扶額，穿書前她親媽是個拜金女，靠肚子上位嫁入豪門，當她親爹的第五任太太。
親媽每天忙著花錢，炫富，親爹忙著賺錢，哥哥姐姐們忙著內鬥。
她擺爛加社恐，一直跟文物打交道，幾乎沒有跟人親密相處的經驗。
頭一次遇見柳瓊枝這麼敏感，又愛在牛角尖的姑娘，一時間真不知道該怎麼辦好。
六百多的全國通用錢票，夠普通農戶人家十年花銷。這姐是真大方。
柳漫漫拿著錢票有些燙手，收吧自己過意不去，不收柳瓊枝又得多心。
眸光一轉，突然想到這錢該怎麼辦。
寄給養父母家，也算是柳瓊枝的一份心意。原主沒良心，不想再跟農家父母聯繫，她可不是，她念著他們的好。
時鐘走到十一點的位置，窗外傳來吉普車引擎聲。
柳漫漫透過窗簾縫兒向外望去，一個身穿白色的確良襯衫，手提公文包的中年男人從車上下來。
這是原主親爹，第六軍工廠廠長柳建業。
柳建業眉眼間帶著倦色，大步進門。
蘇秀娥見他進來，立刻遞了一杯熱奶過去。
「怎麼回來這麼晚，乖囡都睡著了，你要明天才能見到她。」
柳建業歉然一笑，解釋：「廠里趕製一批軍用配件，工期緊張我怕出差錯。等忙完了，我一定好好陪陪你和孩子。」
「怎麼樣，囡囡還好嗎？」
提起女兒，蘇秀娥唇角抑制不住挑起：「養父母把她教得很好，她答應去上學了。」
想起能聽見女兒心聲的怪事，蘇秀娥張口要跟丈夫說，卻怎麼也發不出聲音。
詫然過後，心裡湧起一陣竊喜，這難道是老天爺獨給她的恩賜，讓她和女兒增進感情？
見妻子臉上怪異，柳建業關切問道：「怎麼了？孩子們相處的不好，叫你為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