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稚垣耐著性子跟年年說著好話,但畢竟是個還未過四歲生辰的小兒,狠哭過一次後就累的在岳稚垣的懷裡睡過去了。
他望著兒子淚痕未乾的小臉,也忍不住對著窗外被風吹動的枝椏,默念道:「紈紈,你什麼時候回來啊?」
此事之後,年年就像突然長大了一般,不再追著岳稚垣問關於姚紈懿的事情,也會幫著他一起想各種理由哄著歲歲,這讓岳稚垣心裡更加不是滋味起來。
「陛下。」
乾康宮中,沐遠滔送上了一本摺子道:「這是東海送來的國書,說是東海太子不日將攜其妹濱海公主到大夏來訪,希望可以促成兩國的貿易交流。」
岳稚垣接過國書一目十行,點頭道:「這件事情就交給你去辦吧,按照規矩,東海來訪並不需要皇室中人親自接待,不失禮即可。」
「是,微臣領旨。」
岳稚垣即位以來以雷霆之勢清掃朝中頑固勢力,大力提拔親信,如今沐遠滔主理外交事務,嚴崇把關軍機力量,林宴許則是輔佐朝中日常,儼然形成了一個穩定的陣型。
姚紈懿和岳稚垣仍然只能以書信的形式互寄思念,國事繁忙,更多時候實是抽不出身來。
第一次男女同場的科舉考試總算圓滿結束,姚紈懿想起殿試上那些說起策論滔滔不絕的女子考生,更加堅定自己要為天下女子撐起一片天的決心。
下了朝之後,她在御書房召見了沈磬與吏部尚書,共同協商這些通過殿試的人如何分配官職。
吏部尚書還是一副老學究的做派,直言道:「女子體弱,恐怕是經受不住太多的職責,陛下可安排她們修書,如此也是開天闢地頭一回了。」
姚紈懿聞言嗤笑了一聲:「吏部尚書是忘了當日殿上那些女子的風姿了嗎?言之有物,頭頭是道,比起通場男子可是一點不遑多讓。怎麼,朕費了如此多的心血,就是讓她們荒廢在宮中修書的嗎?那還不如讓她們去女子書院教書育人呢!」
「陛下……」吏部尚書被姚紈懿一陣搶白,仍然不死心,「陛下可知,女子為官可是亘古不存的事情啊,若是出了任何差池,這讓後人如何看待陛下的決斷?」
「吏部尚書,後人如何議論朕並非是朕要考慮的事情,亘古不存的事情也並非就是做不得的,既然她們能頂著莫大的壓力熬過這麼多場考試,朕就不會重新將她們束之高閣做個花瓶!」
沈磬拱手道:「陛下聖明!」
「沈卿怎麼看?」
「回陛下,按照以往的做法,殿選的狀元、榜眼與探花可留任京官,其他人分配到地方縣鄉做起。微臣以為今年亦可效仿舊例。」
「陛下!」吏部尚書還想掙扎一番,「若是這些女子到任卻無力履行官員的職責,該當如何?」
「就任令下達各人之後,若是她們心有猶疑,自可選擇退出,則此次科舉考試成績作廢,男女皆是如此。」
沈磬端的一碗好水,愣是不偏不倚,讓吏部尚書半點錯處都抓不出來。
「陛下……」
「好了。」姚紈懿出言制止了這場辯論,「吏部尚書,朕也是女子,你可覺得朕在政務上有任何懈怠活著不力?」
「臣不敢。」
「是不敢,還是沒有?」姚紈懿的眼睛微微眯起,她知道朝中還是有些固守陳規的老臣心中埋著不服,只要一有機會她就必須逼得他們表態一番,好像說的次數多了,他們自己也就信了,「你可是要欺君?」
「陛下恕罪!」吏部尚書棄了一雙老腿也跪倒在地,「臣絕無此意啊!」
「女子為官,成或不成,朕心意已決,必須推行。除此之外,女子經商也是勢在必行,若你們妄想阻撓,且看是朕的手段硬,還是你們的脖子硬。」
吏部尚書悻悻離開,在御書房門口等了片刻,才等到沈磬走過他身邊:「沈大人,你可真是一個忠君之臣啊。」
「那是自然。」沈磬大言不慚地應下,一臉理所當然,「都是跟尚書大人學的,事事都是為了與陛下分憂。」
「不怕落得個鳥盡弓藏,兔死狗烹的下場?」
「啊呦。」沈磬假裝做出一副吃驚受怕的委屈樣,「尚書大人怎麼好端端的說這種話,難道陛下在大人心中就是這等形象?」
「哼。」吏部尚書畢竟是在官場上一路摸爬滾打上來的人,一眼就看穿了沈磬略顯拙劣的演技,他是姚紈懿最信任的人,要想離間他們,沒有那麼容易。
「尚書大人好走。」
沈磬一語雙關,眼神中閃過一絲果決,這個吏部尚書靠著每年的科舉考試和官績評定撈得是盆滿缽滿,若是他還不知收斂的話,倒不如用點江湖手段嚇他一嚇,想來就會老實了。
沈磬馬不停蹄地往府里趕,連日忙碌的疲憊在看到遠青守候的身影時被一掃而空。他三步並作兩步上前握住了她微微發涼的雙手,語氣中帶著埋怨道:「說了多少次別站在門口等,吹風著了涼該怎麼好?」
「就一會兒,妾身哪有這麼脆弱。」
「你現在已經不是陛下身邊的大宮女了,合該學會怎麼享福,要不然為夫在外這麼辛苦圖什麼?」
遠青只覺得窩心,拉著沈磬開始說起今日府里的各種事情。
最開始時,她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應該與他分享這些雞毛蒜皮的東西,全都加起來恐也沒有他手裡的一件事情來的要緊,可他的一句話卻將她的顧慮全都打破了:「這是我們兩人的家,你不與我說,跟誰說去?」
沈磬也覺得每日卸了差事回府聽聽她的聲音很是放鬆,不管是朝中的政務也好,還是春幽台中的消息也好,都要壓的他喘不過氣來,唯有在遠青面前能放下全部的武裝和防備,全心做回自己就好。
「你方才說,吏部尚書夫人邀你過府赴宴?」
「正是。」遠青不自覺地蹙了蹙眉頭,「說起來尚書夫人還算是皇室旁支,與其他官宦夫人還不一樣,妾身不好推拒。」
「這次恐怕還是勞夫人辛苦跑一趟了。」
沈磬附在遠青的耳邊仔細叮囑了一番,她點點頭道:「好,必不會誤了你們的事情。」
「好。」沈磬長舒了一口氣,大笑道,「傳膳吧,為夫可是餓得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