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將軍回來了

  「夫人，將軍回來了！」

  貼身婢女春嫣穿過迴廊，滿臉帶著喜色，提著裙擺匆匆而來。

  溫如晤垂著眼瞼，正坐在秋水堂的院子裡繡花，栩栩如生的蝴蝶宛若下一刻便要震動著翅膀飛出來。

  春嫣來得不是時候，讓她險些扎破手指，頗為無奈地抬眸看去，便看見春嫣正在傻笑。

  嘆息一聲，將繡了一半的小衣放在旁邊，這才抬眸看向春嫣，「誰回來了？」

  「將軍啊！你的丈夫李將軍回來了！」春嫣打心底為她開心。

  自家姑娘嫁過來七載，守了七年活寡，可算是苦盡甘來了。

  溫如晤微微一怔，心裡說不出何等滋味，翻遍腦海，也尋不到夫婿的模樣，只記得大婚當日對方連蓋頭都沒揭下，便領軍打仗去了。

  一晃眼，竟已過了七年。

  「夫人，你該不會是高興壞了吧？我們趕緊去迎接將軍吧。」

  春嫣的聲音拉回了溫如晤的思緒，身為將軍府的主母，確實應當前往，她若不去，婆母秦氏怕是又要揪著此事不放了。

  「走吧，去看看。」溫如晤起身，領著春嫣朝外走去。

  秋水堂頗為偏僻，待主僕二人抵達將軍府門口，那裡已經圍滿了人，一身珠光寶氣的秦氏，已經拉著李言碩噓寒問暖了。

  「我的兒啊，這些年你受苦了，怎麼瘦了這麼多？是不是在邊疆吃不好穿不暖？」秦氏眼淚漣漣，拽著李言碩的衣袖哽咽。

  秦氏嗓門忒大，李言碩略有些尷尬，目光下意識在人群中尋找，而後便跟姍姍來遲的溫如晤對上。

  四目相對，記憶中青澀模樣的小女娘，如今身著玫粉色對襟，梳著溫婉的婦人髮髻，可眉眼間同樣還是女兒家的靈動。

  這便是他明媒正娶的妻子。

  思及此處，李言碩喉結滾動，躲開秦氏的手，拾階而上快步來到了溫如晤面前。

  望著突如其來上前的男人，溫如晤黛眉微蹙，不動聲色後退了半步，與之拉開距離，在心裡思忖著應當如何開口時，人群中傳來了騷動。

  「言碩，這一路舟車勞頓，錦初好像有些不舒服。」

  嬌滴滴的聲音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溫如晤同樣尋聲望去，看見了弱柳扶風般的女子，身姿纖細卻不顯單薄，甚至凹凸有致，屬於難得一遇的美人胚子。

  覺察到她的視線，對方微微欠身，「見過夫人。」

  溫如晤打量著女子，下一刻視線被人遮擋，抬眸才發現是李言碩。

  李言碩抵唇咳嗽兩聲，解釋道：「她叫吳蘇沫，是副將的妻子，副將救我身亡，我……」

  不等李言碩把話說完，吳蘇沫便抱著一五歲大的女童跪下，「還請夫人原諒我的僭越，我只盼能夠陪在將軍身邊，哪怕沒名沒分，我都不在乎，還望夫人莫要將我驅趕。」

  此話一出，在場眾人皆是一怔。

  吳蘇沫哭得梨花帶雨，惹得李言碩心疼不已，上前將人攙扶起來，握住她的手，扭頭看向溫如晤，「如你所見，沫兒早已是我的人了。」

  溫如晤抿唇沒說話，只是藏在寬袖裡的手已經攥緊。

  她無論如何也沒想到，時隔多年未見的丈夫，回來頭一件事，便是告訴她，他身邊已經有了解語花。

  到底是世家教養出來的女兒，還不至於在這麼多人的面前失態，溫如晤輕扯唇角，不顧眾人戲謔看熱鬧的神色，端出當家主母的姿態，「原是陪伴在夫君身側之人，如今既然跟隨夫君回來了，那麼你我便已姊妹相稱，尋個好日子迎你過門即可，也算是名正言順。」

  吳蘇沫還沒說話，李言碩就率先不樂意了，「你這話是何意？難道是讓沫兒給我做妾室？」

  溫如晤抬眼看過去，「難道夫君還有別的打算？」

  李言碩含情脈脈看著吳蘇沫，緊握她的手，目光堅定，「沫兒隨我在戰場上吃盡苦頭，我豈能讓她為妾室？此番帶她回來，就是準備讓她做平妻。」

  溫如晤瞳孔猛地一縮，難以置信地望著李言碩，沒想到她的夫君不僅帶回來旁的女子，如今還要讓人做平妻，讓她成為上京的笑話。

  「這怕是不行，律法規定，主母若無錯處，丈夫不得娶平妻。」溫如晤搬出律法，寸步不讓。

  她可以容許李言碩納妾，左右他們沒什麼感情在，可若是平妻，那便是公然的羞辱。

  不想李言碩卻冷笑出聲，「如晤，我原以為你是個善解人意的，沒想到你竟這般善妒，這般容不下沫兒。」

  眼瞅著李言碩還想扣帽子，溫如晤冷冷抬眸，「那便和離，只要將軍給我和離書，我絕不阻攔將軍娶妻納妾。」

  方才還堅定要娶平妻的李言碩，霎時間就沉默了下來，雙方僵持不下時，錦初嚎啕大哭起來，李言碩趕緊回神，關切地上前把人抱在懷裡。

  「爹爹，我好怕。」錦初窩在李言碩懷裡哭得上氣不接下氣，李言碩心疼不已，趕緊帶著孩子和吳蘇沫離開。

  鬧劇結束，眾人紛紛散去，以往最喜歡磋磨人的秦氏，今日也生了幾分眼力，尷尬輕咳後帶著人離開。

  春嫣為溫如晤打抱不平，「將軍簡直欺人太甚，哪裡有剛回來就要娶平妻的道理，他這不是讓旁人戳夫人的脊梁骨嗎？」

  溫如晤思忖片刻，沒有過分糾結此事，「你去查一查吳蘇沫的身份。」

  春嫣微微一怔，並未多問，趕緊點頭前去調查。

  回到秋水堂時，見吳蘇沫不請自來，還帶來了好些邊疆的東西，「夫人怎麼這會子才回來？不過這秋水堂著實有些偏僻，夫人身為主母，怎麼住在這麼偏僻的地方？」

  「將軍擔心我和錦初住得不習慣，特意將靠近書房的清風閣收拾了出來，那裡倒是不錯的地方，甚至比秋水堂還要大些，讓我住在那裡，實在是有些心下難安。」

  吳蘇沫嘆息一聲，好似真的受不起這般重視，見溫如晤不說話，便自顧自提起了自個兒和李言碩在軍營里的日子，好似恨不得陷入兩人舉案齊眉的往事中。

  溫如晤雖未經歷過後宅鬥爭，卻又哪裡聽不出吳蘇沫話里話外的意思，當即出言淡淡道：「吳小姐過來便是想要跟我說這些？」

  吳蘇沫愣住，「吳小姐」三個字好似戳到了她的痛處，她當即落下淚來，梨花帶雨的模樣惹人憐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