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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吃心(二)

2024-08-15 22:27:39 作者: 霧海夜燈
  成一他們一伙人,雖然武力驚人,但要去三三兩兩打探消息,可就是束手無策了。他們每每雄赳赳氣昂昂地出去,然後蔫耷耷氣虛虛地回來。

  衍精心挑選和培養的近衛,居然在後宮內束手束腳,牧戈有時候看著他們手足無措的樣子,都有些憋不住笑。

  看來還是得自己動手,豐衣足食。

  她轉向梵英:「走,我們去爬皇后的屋頂!」

  梵英:?

  還沒等梵英應答,成一他們已經一副「你沒病吧」的神情看向她。不等他們組織語言,牧戈立刻指揮道:「你們只有一件事,保證自己安全的情況下打聽到衍的下落,如果有危險立刻救他,不用考慮後果。每日著一人來報告,我不在就寫好放在藥架上。」

  成一他們聽完表示服氣,誰叫衍吩咐過,他不在近衛就全權聽憑牧戈調遣,各自出去了。

  半夜三更,爬人房頂,絕妙。牧戈也不想做這種偷雞摸狗侵犯別人隱私的事兒。但你要一說事關生死,那又不一樣了。牧戈對自己的自我認知非常清晰,她對道德的情感模糊,不違背自己利益的情況下可以遵守,違背自己利益的情況下直接無視,或者用另外一種道德來合理化自己的行為。

  所以迄今為止牧戈從來沒有違背過自己的道德。但有時候她又會清晰的感覺到如果自己這麼做了,外界對她的眼神會變得更加奇怪。那不重要。

  她還尚有一點殘存的良知,需要說服自己——趙越評價道。

  皇后的寢殿守衛森嚴,里三層外三層的人在這裡守著,每隔一會就得有人來換香爐里的焚燒物。

  香氣陣陣,雖為半夜,但姜王后依然沒有入睡,直在床上翻來覆去。

  王后頭痛,失眠,難以入睡。

  人到中年,就是煩心事多。

  牧戈默默蓋上瓦片,王后的畫像在她心裡更清晰了。大半夜的睡不著,估計頭已經夠疼了,變美的優先級應該沒有那麼高,治療失眠才是正道!

  「妲己寢宮。」

  梵英點點頭,他的心態從開始地有所為有所不為順滑地轉換為不達目的不罷休。

  是夜,黑漆漆的屋脊上出現了兩個鬼鬼祟祟的人影。

  牧戈掀開瓦片,往裡看去。

  豪華的大殿貴氣逼人,獸腦香爐靜靜燃著,滿室芳香。

  可身為貴妃寢殿,這裡居然沒有一個侍從!當然,也沒有貴妃,有一隻白狐。

  如果是她,她也想在妲己身邊當差。畢竟確實不需要伺候人。狐狸對生存環境的要求低得多了。

  不一會,她就看見白狐四處繞了繞似在張望有沒有人,然後從窗口跳了出去!

  跟上,牧戈揚手示意。

  宮中樹木蔥蘢,隱隱綽綽,白狐的身影跳躍浮動,敏捷無比。

  梵英為了不跟丟,還花了一番氣力。宮殿縈迴,繞得兩人在一片高牆中迷了路。

  梵英剛準備御劍,脆生生的聲音在二人身後亮起:「你們跟著我做什麼?」

  不好,被發現了。牧戈心中叫苦不迭。她一聽妲己和姜後的事,心中便覺得妲己這狐狸絕不是臉上看著這麼簡單。

  「奴婢給娘娘請安。」牧戈轉了個身,臉不紅心不跳地說。如果說她有什麼優點,那就是能裝。特別能裝。即便她心裡現在翻江倒海已經想好了被臭狐狸折磨的一千種死法包括但不限於被做成人質或者晾成人干,但是面上就好像她剛剛才見到妲己一樣。

  月色如水,宮燈流照。妲己膚色白皙,吹彈可破,周身覆著白衣,雪膚花貌當是如此。但牧戈看到面頰下一隻耳墜晃得發顫,映照著銀月光輝,奪目非常。她心道,原來耳墜還是沒找到啊。她一邊這麼想著,一邊等著妲己發難。

  沒想到妲己倒是鬆了口氣,卸下周身的警覺與戒備,扶著花園裡的石桌子,拍了拍胸口,道:「我還以為你們是娘娘派來跟蹤我的,不是就好,不是就好。」

  ?

  傳說中女媧座下靈獸,仙界都要讓她三分的女人,怎麼也得是個白切黑吧。難道純白麼?

  「怎麼這麼晚了,你們還在宮裡亂跑,最近外面危險,我送你們回去吧。」妲己一雙眼上下遊走,「這兩日千萬不要幽會了,會被挖心的!」

  牧戈聽得渾身冷汗,心道這是威脅我還是怎的?


  梵英一聽到幽會就面頰發燙,好在現在光線不好,暗暗鬆了口氣。

  「娘娘,我正是為了此事而來,想請娘娘明察!」牧戈神情堅定。

  「你說,你說…」妲己趕緊上前來扶她。

  牧戈便將自己當做流蘇,把事情娓娓道來。

  還沒等牧戈說到花燈,妲己就淚眼婆娑。美人垂淚,我見猶憐。

  雖然很不願意,牧戈還是覺得妲己不該是幕後黑手。難不成幕後黑手另有其人?還是說,就是姜王后?

  就在牧戈內心動搖的霎那間,妲己臉上的神色變得分外古怪,她猛地捂住肚子,祈求道:「你們快走吧…我一會兒會嚇到你們的…」

  「娘娘,你怎麼了?」牧戈沒見過這種情景,只是覺得妲己看著比自己還小些,儼然是個小姑娘,有些不忍心把她丟下。

  妲己竟然也不疑有它,低聲道:「我是妖…維持人形耗費了…太多法力…扶我去服藥。」

  她蒼白的手緊緊握著牧戈的肩膀,牧戈只道這妲己也太實誠了,便跟著妲己的指引,帶著她到假山後服藥。梵英不宜在此處久留,便先回住處等成一的消息。

  妲己從小瓷瓶中倒了幾顆藥出來,急切地吞了下去,舉手投足中彰顯的是一股獸性。

  隨後是散藥的時間,妲己渾身被汗濕,痛苦異常,在地上蜷縮成一團,腹部像是有什麼東西在攪動一樣,一直絞痛不止,牧戈在旁邊守著,只能伸出一隻手去,讓她有攀附。

  她握著牧戈的手一片冰涼,但仍舊一手冷汗。

  等到妲己終於平靜了些,已經是後半夜了。

  「你這又是何必,以你的神通,恐怕隨時都可以走吧。」牧戈握著她的手,輕輕道。

  妲己此刻臉上蒼白,唇色也不再鮮紅,黑髮被汗水浸成一綹一綹的貼在肌膚上,整個人脆弱到近乎透明,可她微笑道:「這是我自己選的。我不能離開。」

  「為什麼?」

  「子受他,是個好人…」她雙眸彎成月牙形。

  疼成這樣肯定不是裝的,所以妲己不是身負女媧的使命而來,而是自己願意呆在皇宮裡嗎?

  妲己是女媧從軒轅冢里點化的仙狐,唯女媧馬首是瞻。紂王祭祀之時出言不遜,冒犯女媧娘娘,女媧便派三仙報復紂王。並交代,不要傷害百姓一人。

  君王好色,天下皆知。

  蘇護進諫後題反詩,紂王大怒。他聽信費仲尤渾進讒,想將蘇護之女納入後宮。

  其時蘇護不欲與天子為敵,忍痛將愛女送進宮以求天子原諒。

  妲己在中途附身蘇護之女,以色媚主,成湯覆滅。

  這是眾所周知的故事。

  而妲己口中,則並非如此。從女媧娘娘的九重天出來後,妲己並不通是非,不曉情愛。

  一日在山中被劍所射,由於其周身雪白,被視為祥瑞。送給獵隊的領袖——紂王。

  紂王認為既然是祥瑞,那就親自為妲己上藥,將其放生。當時,他剛從女媧神殿歸都,所求無非風調雨順,百姓和睦。

  其實天下人妖殊途。仙道視妖為不恥。即便她們是女媧座下的妖仙,但妖就是妖,人就是人,此間涇渭分明,那三分薄面,只不過是他們忌憚女媧娘娘罷了。

  那點傷對妲己來說並無大礙,只是從來沒有人這樣對妲己——親自為她包紮,送她歸山。女媧娘娘雖然教她們本事,卻也只教她們本事。

  紂王是君主,但也是男人。女媧讓她用女兒之身去誘惑紂王。

  然後才有了妲己替蘇女之事。妲己用的是自己臉,卻不是蘇女的臉。

  紂王非常寵愛她,她要什麼,紂王就給什麼,她不要什麼,紂王就下令那樣東西再也不可以出現。

  更有魚水之樂,床笫之歡。

  「他不在乎我是人是妖。就像你一樣。」妲己對牧戈微笑道。牧戈看著如此純潔無瑕的面容,心中不住懺悔,她真的不該先入為主。

  「他知道你是妖?」

  「不知為何,天子劍變得邪戾無比,可娘娘從未囑咐過,一見到我,便將我打回了原型。兩個妹妹說,報復子受最好的辦法就是盜走天子劍,這劍自從沾了他們血脈之後,便與王朝的氣運息息相關。若我能盜走天子劍,就是對他最好的懲罰。


  可是我沒想到天子劍如此厲害。我有九千年的修為,不日便能脫胎換骨,可一靠近天子劍,我便被凌厲的劍氣所傷。常人接近,分明無異。

  他知我是妖,並未誅殺,也未昭告天下。他說,我就是我,人和妖對他來說沒有太多分別。

  人人都說百年基業,讓他修帝王心術。他曾也那樣心繫百姓,可是他太累了。以血祭劍既是王朝的榮光,也是每一代一生的詛咒,凡帝王必須用自己的身去飼劍,這是邪物,是皇族世世代代擺不脫的惡咒!」

  那位鑄劍的先祖確實可敬,若非帝王,也是一位鑄劍的人才。祭劍可保王朝氣運,但血脈與寶器相連,肉體凡胎所受到的影響可能非是血肉之苦這麼容易。

  「我答應他,找出幫他擺脫天子劍的辦法。所以我不能走。他不負我,我不負他。」

  妲己的眼神前所未有的堅定。牧戈也不免有些動容。

  「貴妃娘娘——」

  「貴妃娘娘——」

  宮娥尋找的聲音此起彼伏,此刻東方泛起魚肚白,熹微的晨光初露。

  妲己的臉色剛剛恢復正常,身上的冷汗尚未退卻。

  「娘娘,我們要出去嗎?」

  「不。」她閉起眼。

  「貴妃娘娘去哪了啊…」宮娥的聲音漸近,「這好端端的,也沒人見她從宮裡出來啊。」

  「這可怎麼是好。回去怎麼和娘娘交差呢?」

  「你就快些找吧,不然娘娘又要挨罰了。」

  這是姜後的侍女。

  正當牧戈心中好奇姜後要做什麼時,妲己忽然起身,道:「我在這裡。」

  牧戈也只好扶起她並不能站得很穩的身體,慢慢地往王后行宮走去。那些侍女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欲言又止。牧戈心裡頓時產生了不祥的預感。

  妲己寢宮金銀堆砌過多,滿目望去毫無重點,過度奢華,而姜王后的寢宮布置得恰到好處,獸爐瓷瓶不多不少,又有盆栽點綴,廊上淡綠色的竹簾襯出幾分素雅清靜。這份典雅高貴的布置,很難讓人想像姜後是個苛責歹毒的女人。可謂知人知面不知心。

  正殿上不僅有姜後,其他大小妃嬪皆列兩旁,姜後在主位上,百鳥朝鳳。

  姜後的打扮也十分得體,即便休息得不佳,臉上的脂粉也蓋住了蠟黃的臉色,頭上的珠釵不多不少,既能體現皇后威嚴又不誇張。

  妲己不施粉黛,未飾釵環,別有一番清麗。諸位嬪妃也開始竊竊私語起來。

  「大膽妖狐,你可知罪?」

  姜後的質問如同一地滴進油鍋里的水,滿堂炸了鍋。

  「什麼意思…她是妖怪?」

  「還是狐狸精?我就說人怎麼會長得這麼美?」

  「定是使了妖術,迷惑大王。」

  「她會不會突然傷人…」

  一時間,興奮也有,恐懼也有,好奇也有。

  妲己站在堂下,目光在諸位美人之中遊動。

  「她看我們幹什麼呀?」

  「娘娘,她不會要殺了我們吧。」此言一出,幾位美人面露懼色,紛紛自己往後推,把別人往前推,撲通一聲,撞到了王后宮中的香爐。

  姜後冷笑一聲,抬了抬手,一群修仙模樣的女弟子走了出來,其中一人手中捧著一面寶鏡。

  這些弟子各個頭上是青紗飄帶,翡翠陰陽服,系王母結,蹬踏雲鞋。這身裝扮,是雲中子座下弟子無疑。她知道這位雲中子是元始天尊座下弟子,雖不在十二上仙之列,但算是自己的師叔。

  雲中子向來悲天憫人,看來也覺得妖狐在君王臥榻之側,對天下百姓都是大大的不利,此番他的弟子怕也是為妲己而來了。

  但觀三教,唯道至尊。上不朝於天子,下不謁於公卿。避樊籠而隱跡,脫俗網以修真。

  雪霽在心中默念三遍。她剛入門不久,這是她進師門後第一次下山,居然可以進成湯的王宮,眼前站著的居然是成湯的王后,堂下跪著的是大王的寵妃,她險些以為自己是在做夢,她又看了旁邊的師姐們。她們的臉色十分平靜,仿佛這是跟喝水吃飯一樣平常的事情。她又想,自己要是露出一副太沒見識的樣子,豈不是給她的師父丟臉?

  想到這一層,她仔細打量那妖狐。


  果然是妖怪,長得真的太美了,眼角眉梢皆是勾魂攝魄的美,卻不媚俗,不討好。她只是天真,只是那樣靜靜地看著你,你的樣子映在她清澈的、不含一絲雜質的瞳仁上,會覺得自己被鍍上一層神聖的光暈,再也不敢做什麼造次的事情。雪霽自恃相貌在女人中算是第一流,此時也慚愧,又覺得嫉妒。

  這一份冠絕天下的姿容,今生得見,死而無憾。

  「諸位不必害怕,道長會為我們料理她。」姜後的眼中閃過一絲狠毒,隨機看向那面寶鏡,毫不掩飾露出大仇即將得報的快感,「這是道長的照妖鏡,近日宮中怪事頻發,人心惶惶,我身為王后,理當為大家主持公道。」

  「你可有話說?」姜後為顯自己仁慈,假惺惺道。

  「妖又怎樣?」

  這話一出口,滿座皆驚,姜後本來滿腹的長篇大論,極盡羞辱之能事,此刻被這一句「妖又怎樣」噎住了,張了張口,有些尷尬道:「既然你已承認,便也不必再費口舌,道長,此狐妖就交給你們處理吧。」

  雪霽有些手忙腳亂地要去擺好陣法,開始行動。她們開始移動到各自的位置上去,衣袂翻飛,姿容清麗。不知道有誰在下面說了一句「這仙家也真會享福,藏了這麼些個漂亮的姑娘。」聽罷雪霽飛快地用眼神尋找了一下,未果,只覺得臉皮上微微發熱,心裡頭卻像住了個小鹿似的,雀躍得不行,腳步也輕快了幾分。

  「且慢!」牧戈情急之下喊道,「雖然娘娘是狐妖,可殺人刨心之事卻還沒能下定論,怎能輕易處決?」

  「這丫頭倒是忠心護主。狐妖都不怕。」

  「怕是狐妖使了什麼妖術。」有人篤定道。

  「可是…她說得也不無道理。」有人遲疑道。

  「你怕不是也被迷惑了吧,」說話的女人往後退了兩步,仿佛離得近了就要被傳染。

  「你胡說什麼?」那人有些慍怒,便扭過頭不再理人。

  可是妲己又不再說話了。即便是再如何,也要為自己申辯幾句吧。

  「是我做的。」

  ?

  這怎麼和台本不一樣?

  妲己用一種抱歉的眼神看了看她。

  真的是這樣的嗎?所以她剛剛其實是為了安撫自己伺機動手,所以才對自己袒露身份毫無顧忌?

  這樣一想似乎也合理。

  「且慢,此事須稟告大王。」牧戈抬首道,既然此事已經解決,那衍自然是要被放回來,紂王早一天知道這事,興許衍就少受一天苦。

  只是不知道紂王聽到自己王后當眾宣稱自己的寵妃是狐妖是什麼反應。

  姜後對這個提議甚為滿意,她要讓那個男人看看自己愛的女人是個妖怪,即便是真愛,也是人妖殊途,不為天理所容!他還有天下,還有王位,她不信他能忤逆先王,為了一隻狐狸,丟了祖宗百年基業。想到這裡,她露出一個得意的笑容。隨即著人去稟告紂王。

  此事算是告一段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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