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章 蝴蝶

2024-08-15 22:32:56 作者: 彭阿蠻
  能理解個——

  你擔心她被霸凌,為什麼不站出來懲罰那些搞事的學生,反而是幫著那些人一起欺負她,還美名其曰是保護!怎麼好意思說出口的!

  但林英居然點!頭!了!

  甚至內心深處還產生了一股感激之情。

  「老師就知道,你能理解的。畢竟現在,像你這樣肯為他人著想的學生已經不多了。」

  等回了教室,林英額頭上的藥膏還是被周圍的同學發現了。

  趁著沒有老師監督的空隙,一本厚重的書重重砸在了林英的桌面上。

  「賤人。」

  這個罵名白夭夭很熟悉,但林英只是將書掃到了一邊,繼續做著卷子上的物理題。

  被無視的人語氣逐漸變得暴躁,「林英,你又去勾搭物理老師了。你以為他還會再幫助你嗎?」

  「上次他替你說話後,我們只是堅持在他的餐具里放了幾天蟲子,他就受不了了。保證絕對不會再管你的事。你以為這次,就算在私底下,不可能次次被我們發現,但他又能堅持幾天?」

  「老師並沒有幫助我,你們不要去為難他。」

  「哦喲,啞巴說話了。」

  之後,就是無盡的指責和羞辱,林英似乎堅決貫徹那句「忍到高中就好了」,打不還手,罵不還口。

  只有在對方涉及物理老師的時候,才會解釋一句:「老師沒有幫我。」

  腳底的疼痛,侮辱,咒罵,打著「惡作劇」旗號的折磨,這些,在林英面前,通通如雨點,沒進了深水裡,漣漪都未曾盪開。

  這樣的日子過得飛快,幾乎都是起床,被鎖,爬樓,從抽屜里拿出老鼠,徐則來找她訴苦自己的爸爸有多壞,又給她帶了什麼東西,然後告訴她身上很臭,又安慰她沒事。

  最後又是各種挨罵、挨打。

  而且自從那天以後,物理老師在私底下也沒有再關心過林英。

  林英最終成為了孤立在懸崖上的野草。

  唯一有變化的,大概是林英成績,一直穩定增長。

  到了接近考試的階段,大家忙於學業,又或者是產生了霸凌疲勞,林英被欺負的次數逐漸減少了。

  她如一株大火里的野草,燒不斷,壓不死,一天又一天,頑強地活著。對加諸在自己身上的磨難回以最大的嘲諷。

  終於,考試臨近,林英的成績超過徐則,來到了年級第一的位置上,成為了學校的重點保護對象,同學的霸凌才徹底消失。

  從無數次的羞辱中,白夭夭拼湊出了林英被霸凌的原因。

  僅僅只是因為她家裡窮,早年喪母后,不知道如何愛惜自己,初中了還不知道要穿內衣內褲,洗澡也不勤快,身上總蔓延著一股味道。

  不知被哪位同學傳出去以後,就以「賤人」的名義對她開展了長達三年的霸凌。

  在這個時候,徐則出現了。她家境殷實,家教良好,成績優異,出生就站在了林英需要仰望的地方,但這樣高貴如公主的徐則,對一個如同地老鼠一般灰溜溜的林英伸出了援助之手。

  她給林音帶了很多換洗衣物,大方地將自己的東西分享給她......

  即使因為徐則的關心,自己受到的霸凌越發嚴重了,林英還是難以抵擋那抹溫暖。

  徐則太溫暖了,或者說徐則的家太溫暖了。

  林英看見了一眼,就產生嚮往,她想看看另外一種無法想像的生活是怎麼樣的。所以即使受傷也要靠近。

  循環突然就被推進到了徐則的升學宴上。

  白夭夭醒來,看到『自己』站在試衣鏡前,穿著一身不合身的裙子,垂著眉。

  徐則如真正的公主一般和她出現在了同一個穿衣鏡里。

  「林英,我找到這條裙子的時候,就知道它很適合你。」

  徐則頭上帶著水晶皇冠,像個帝國的小公主,但是依舊沒有吝嗇她對自己的誇獎。

  林英低下頭,似乎不敢直視鏡子裡徐則的美麗。

  「衣服很好看。是我配不上。」

  徐則又誇了幾句,隨後後知後覺地感慨:「禮服就得配上對應的頭飾才更好看。這頂水晶皇冠就是爸爸特意為我搭配的。」


  林英抬頭看向徐則頭上的皇冠,光彩奪目,襯托得徐則猶如仙女下凡。

  這時,徐則像是突然想起了什麼:「你身上這個禮服原來也是有頭飾的,一個蝴蝶髮夾,夾在頭上,就像一隻迎風飛舞的蝴蝶呢。」

  隨後可惜道:「只不過比較貴重,被爸爸收起來了。林英,你知道的,我爸爸有時候就是太蠻不講理了。」

  「你不會生氣吧?」

  林英腦海中仿佛已經浮現出了那個蝴蝶的樣子,它也是用皇冠上的水晶做的嗎?會不會也能折射出奪目的光芒。

  這一切在徐則走後,林英被裙擺絆倒,誤碰了化妝匣後有了答案。

  一個蝴蝶髮夾靜靜地躺在那裡。

  很美麗。

  伸手的時候,林英想,徐則就是要將它給自己的,只是找不到了。

  現在,找到了。

  耳邊充斥著那個晚自習里物理老師的那句話:你們是一樣的。

  林英握住蝴蝶的時候,翅膀劃傷了她的指尖。

  疼痛,這份來自命運地特殊示警林英不在意。

  白夭夭再次睜眼,面對的就是一雙雙震驚、不可置信的眼睛。

  那隻蝴蝶髮夾被林英緊緊握在手心。徐父報了警,警車很快就到了,被帶上車的時候,白夭夭感受到了林英的遺憾——她還沒有戴上過那個髮夾。

  偷竊未遂,拘留教育後,林英被放了回來。

  她想,大家都誤會了。

  徐則本來就想把那隻蝴蝶送給她的,她只是打斷戴一戴。

  她打算等開學,到了新學校遇到徐則後,讓她和老師同學說清楚。

  一切都會好的。

  那隻蝴蝶……那隻原本該屬於自己的蝴蝶……

  可等她到了新的學校時,偷竊的消息已經傳遍了學校。

  家長學生聯合抵制,最終學校只能對她勒令退學。

  「徐則,你和大家解釋好不好,說那個髮夾你本來就打算給我的,我只是想試戴一下。」

  天台上,林英苦苦哀求。

  徐則好像聽到了什麼笑話一樣,一副林英從來沒有見過的樣子,「林英,你自己也說了,是打算,不是給你了。」

  隨後像是為林英的命運嘆息般道:「不問自取為盜。林英,很遺憾,你的品格沒能幫你堅守住。」

  「你知道嗎?我丟在地上的東西,我家狗狗搖著尾巴,也會等到我的命令才敢吃。」徐則說著,像是想到了什麼有趣的事兒,「你看,你就不如它能經住誘惑。」

  這話,對林英來說,如同當頭棒喝。徐則確實沒有說過,她只是——引誘了自己。

  無數次在給她帶了東西以後,不斷重複:我不要的就是你的。

  「呵呵。」這一刻,林英向後望去,看到了自己往後的生命變成了一灘死水,或許早就死了,在她伸手的時候,只是她自己不信。

  「你這個惡魔,你會下地獄,不得好死。」

  對這樣的審判,徐則不以為意,她沒有錯。

  「我只是把它擺在了那裡,林英,是你自己伸手的,沒有人逼你。」

  徐則短短几句話將林英釘在了偷竊的恥辱柱上,扯下了她最後的希望。

  「是你,偷了那隻蝴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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