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海設好法壇,奉香拜請後,一手持劍,一手持鈴,開始念唱。
念到語氣變化之處,輕輕晃動了一下鈴鐺。
風動時,突然用桃木劍挑起桌上的符紙,向空中劈去。
——白夭夭看他招魂與斬魂的動作,點了點頭,這人有點本事在身上的,只是不多。
可惜了,他的念唱無法與天地之間游離地脈之氣感應。
總而言之就是人家懶得聽他的,重複念上幾遍,也許偶爾會有幾次成功的。
不過,邪祟之氣不同於鬼魂。
沒有自主意識,只會趨利避害,恃強凌弱。
而李海身上的病氣,明明白白地寫著:快來,我好欺負。
所以白夭夭看他忙活半天,使出渾身解數,鬼沒驅出來,倒是吸引了不少邪氣。
李海念到全身氣短,睜眼看向羅盤,只見指針飛速轉動,證明有鬼跡,可招魂鈴卻始終不見響。
難道師父的法器是壞的?
寒氣四盛,從四周鑽進他的身體裡,李海臉色煞白,剎那間想到了孫衡之前的話,「惡鬼被我師父收了。」
如果這樣,就完全能解釋現在的情況了。
但是一個村婦,怎麼可能!!!
他不信!
「小心。」
見他心不在焉,白夭夭好意提醒。
可是已經來不及了,白夭夭見他動作有一瞬間的停滯,突然一口鮮血從他口中吐出,喉嚨涌動後,發出求救。
李海本來就是個病嘮,和那些警員沒有辦法比。
邪氣入體,他會立即死。
白夭夭掐著時間,幽幽開口:「定金。」
隨後丹唇開合,指著招魂鈴道:「我要那個鈴鐺。同意就眨眨眼。」
李海用命眨了一下眼睛。
隨後,白夭夭招出了周默。
激動道:「快吃!是自助餐!」
與此同時,招魂鈴急促的叮噹聲響徹雲霄。
邪氣、鬼氣,將空間割裂開來,如同幽暗陰影在這霧氣籠罩中蠕動。
普通人肉眼無法窺見,卻能切身體會狂風怒號帶來的動盪與不安。
可在這不安涌動中,白夭夭黑如鴉羽,濃密而柔順的長髮被狂風撩起,臉頰浮現著紅暈,一雙眼睛泛著流光溢彩。
落在打完電話回來的吳北眼裡,他腦海中攝人魂魄的女鬼模樣突然就具象化了。
「吳警官,快來!」
白夭夭不知道他的心思,熱情邀約,她還需要那一身正氣幫忙趕邪祟呢。
吳北出於本能,後退了一步。
隨後看了一眼自己搖動個不停的鈴鐺,頭皮發麻。
電話那頭把他當病人的大隊長一定不會知道他都經歷了什麼!
隨後,硬著頭皮走到了白夭夭身後,「要做什麼?」
白夭夭拿出一張黃符,笑得略有些詭異,「帶著符,站著不要動就好。」
見他接過,又隱秘道:「這可是好東西。」
言吉山出品——壯陽符!
符如其名,什麼陽都壯!
這可是成為玄師後,白夭夭畫的第一種符。
而吳北,則是第一個使用這個符咒的人。
白夭夭心裡的隱秘沒人知道,一旁的周默猜到幾分,哭笑不得,他好好的小媳婦好像越長越歪了。
「小伙子,好好干!你很有前途。」
說著,拍了拍吳北的兩肩。
她的動作很突兀,可吳北僵直著身子,沒有動。
因為在白夭夭拍下的瞬間,有一股熱流從他的肩膀開始,以難以描述的速度流竄流到了四肢百骸。
之前一直縈繞在身上的那股寒氣,剎那間就消散了。
但即使被白夭夭的手段震驚到,吳北還是沒有丟失自己的警惕。
「他怎麼了?」說的是地上的李海。
「暈倒了,還沒死。」
吳北懸著的心一滯,簡直是廢話,這不明擺著嗎?
胸口起伏,還有氣兒,當然沒有死。
「他病氣纏身,邪祟都想要占據他的身體。」
「你說,這是不是——人形吸氣寶!」這話,白夭夭是對著周默說的。
吳北聽不懂,但感覺白夭夭語氣里的開心已經到了能砸在他臉上的程度。
周默點頭,伸手仔細將她的頭髮梳理平滑。
感受到周默的動作,白夭夭抬眼看他,眯起了眼睛。
「謝謝。」
吳北警惕的聲音再次響起。
「你在做什麼?」
白夭夭這才反應過來,自己這副樣子,在他眼裡應該就是在和一團空氣又說又笑的。
「在給他檢查身體。」
又一次睜眼說瞎話。
吳北對她的話已經不抱什麼希望了。
「這東西,能不能停下來。震得我頭疼。」
白夭夭見他說的是那個招魂鈴。
搖頭,那可不行,事情沒辦完,還不能算是她的呢。
「別人的東西,怎麼能亂碰。你多聽聽,以後就不會輕易被人招魂了。」
說罷,暗自奇怪。
把手裡的符翻來覆去檢查了幾遍都沒有問題,怎麼就是貼不到李海的身上。
李海不是死人,也不是她技術的原因。
那只能是,他的魂魄,被人下了禁制,保護起來了。
那就不管了,白夭夭拍拍手起身,臉上神情隨之一變,沒了之前的隨意,充滿了上位者的威嚴:
「吳北,站到湖的東面去。」
「周默,你和李海就在這裡等。」
她去西面。
「周默是誰?你在和誰說話?」
吳北沒有動,反而立即捕捉到了白夭夭話里的那個名字。
「鬼。」
白夭夭這次說了真話,沒見招魂鈴響得都快碎掉了嗎?
吳北深呼了一口氣,自己今天真的是昏了頭了。竟然相信眼前人的話......
「你最好說的都是真的!否則——」
妨礙辦案,帶回去拘留幾天還是做得到的。
人員就位後,白夭夭感受到了吳北審視的目光落在了自己身上。
不甚在意,靜心後,朝四方拜了拜。
「天地靈元,皆聽吾令,天衍四九,大道五十,遠古諸神,九九歸一!」
白夭夭這次的咒語脫口後以一種說不清楚的韻律變得縹緲起來。
落在旁人耳里,分不清她是念的,還是唱的。
自覺整個人好像站在了大地中心,山川河流都從她的腳下蔓延出去……
一種悲憫的神性落在了她身上,再睜眼的瞬間,朝吳北的方向落眼,目光深邃、廣闊,充滿了慈愛,好像看的是吳北身後的遼闊天地。
片刻後,逐漸變為了失望,收回了目光。
白夭夭擺脫那一瞬間的不自然,一張空白的符紙從她身上飛出。仿若被一股力量定住,靜靜懸浮在狂風中,等待著她的指示。
吳北瞳孔一瞬間放大,呼吸逐漸沉重,死死盯著白夭夭接下來的動作。
「此方土地,神邸最靈。通天地幽冥,為吾傳奏。」
縹緲的聲音再次響起,帶著威壓與逼迫,不同於之前語氣里的請求。
話音落下,靜止的符紙像是被賦予了生命,咻地沒入進了白夭夭腳下的土層里。
符紙消失後,只聽她輕喝一聲:
「邪祟,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