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
在沈讓從高二到高一走的這短短時間, 各個走道已經涌滿了人。
桑願收拾完東西,背起書包。
霍容:「我們一起出去吧。」
桑願:「好啊。」
可霍容沒想到, 一抬起頭看到的又是沈讓。
她有些崩潰, 「你怎麼又來了?」
沈讓睨她:「我只是想關愛妹妹。」
你可就繼續扯吧。
霍容不理他,就算他來了她也不可能拋棄桑願的,她撇撇嘴, 「那我們一起出去好了。」
正合他意。
可到底沒能遂了霍容的意, 班長忽然來叫霍容:「霍容,班主任讓你去趟辦公室。」
霍容瞥了一眼沈讓, 「那你們先出去吧, 哥, 你去車上等我。」
沈讓有些意外她的上道, 「好, 你去吧, 別急。」
桑願穿著白T和運動褲,簡約乾淨又舒服,一如她不喜歡麻煩的性格。
小姑娘白皙的皮膚在陽光下絨毛可見, 漂亮得讓人移不開眼。
沈讓拿出從霍容那裡拿來的禮物, 遞給桑願。
桑願不明所以地抬頭看他。
他很高, 目測一米八以上, 她只有一米六, 得抬頭才能對上他的目光。
「昨晚好像讓你不高興了,這個就當是賠禮了。」
少年聲音清潤朗然, 帶著一點若有似無的赧意, 「我沒別的意思, 只是比較不會跟女孩子說話。」
當然不會跟女孩子說話了,他跟霍容說話沒有顧忌的, 除了霍容以外他也沒怎麼跟別的女孩說過話。
沒有經驗,沒有學習,自然不會。
桑願「啊」了一聲,從背著的書包里摸出手機,「我昨晚加完你後就沒看手機了,沒看到你發了什麼耶。」
沈讓身體微僵。
合著他在那胡思亂想了一晚上?
她沒回復只是因為沒看到?
他愣神時,桑願已經看完微信,彎著眼道:「對呀,我要跳級去高二,早上抽時間去考了個試,已經通過啦,明天就要去一班報到了。
對不起呀,我昨天迷迷糊糊的就忘了看微信。」
沈讓被她的笑容給帶動著情緒,忍不住揚了揚唇,「沒什麼。
還是送給你,這個很可愛,你會喜歡的。」
桑願不要,「無功不受祿,你拿回去送給容容吧。」
沈讓想了想,這本來就是霍容的。
不是他親手買的東西作為第一個送給她的禮物,好像的確是有點不正式不重視。
他點了點頭,「行。
下次等你『有功』了給你送個更好的禮物。」
「嗯嗯。」
桑願沒放在心上。
她能有什麼功呢。
「如果有不會的或者不適應的,可以來找我。」
沈讓補充了句。
桑願很乖巧地繼續點頭,「好呀,謝謝你啊,沈讓。」
雖然她應該也不會有什麼不適應的,又不是沒跳過級。
沈讓想跟她多說幾句,可是轉眼已經到了校門口,桑願看到爸爸了,眼前一亮,跟沈讓說了聲「我爸爸來啦,先走啦,再見哦」就跑了。
沈讓抬眼看過去。
她爸爸是個很儒雅的中年男人,笑著迎接女兒。
——有點眼熟。
他們很快就走了,沈讓收回視線,想找一下自家的車。
他喜歡自己騎車,不過為了湊近霍容和桑願,最近他也跟霍容一起坐車回去。
沒想到下一秒霍悠我的臉就出現在身旁。
沈讓嘴角一抽。
沈讓:「……媽,你幹嘛?」
霍悠我看到人了。
好乖的小姑娘,眼睛仿佛會說話,精緻得跟洋娃娃似的,看著就知道是個好孩子。
沈讓黑了臉,拉著人走,「回去了回去了。」
霍悠我嫌棄他的小氣,「媽媽不會做什麼的,媽媽只是看看。
說不定還能幫你忙呢。」
「幫什麼忙?」
「你追不到人的時候我可以幫你忙呀。
給你出出主意?」
沈讓不置可否,找到車,開門。
霍悠我嚴重懷疑沈讓能不能追到人。
她也似乎有點理解當年路漣擔心兒子找不到老婆時的心情了。
等了一會,霍容就出來了,卻不是一個人出來的,還跟著路淙的兒子路楊。
一上車,路楊往沈讓身邊靠,跟霍悠我說:「乾媽,我爸媽出差去了,我今晚想去你家住。」
「好啊。
你好久沒來了,多住幾天。」
路楊頷首,「沒問題。」
霍容垂著眸玩手機。
路楊戳戳她臉頰,「想什麼呢,怎麼這麼安靜,安靜得不正常。」
霍容眼皮都懶得掀,沒好氣刺他:「沒想什麼,我本來就安靜。」
路楊由戳改捏,「看到路楊哥哥不開心吶?」
「不開心。」
「那沒辦法,我看到你很開心。」
「……滾。」
霍悠我聽得莞爾。
這對小冤家。
恍惚間,好像兒女都到了談戀愛的年齡了耶。
比她和沈概強多了,他們認識的時候,一個二十五一個二十八,沈讓和霍容這才多大,青出於藍而勝於藍啊。
—
吃完飯洗完澡霍容乖乖在房間寫作業。
反正堅決不出去,沈讓和路楊都是壞蛋。
不過她不就人,自有人來就她。
路楊曲起手指敲了敲門,一如既往地沒得到應答。
非常自覺地自己開門進來了。
他眉目慵懶地靠著門:「喂,霍容容,你作業做完沒有,出來玩。」
「不。」
「買了奶茶和燒烤。」
「……還有一張考卷。」
路楊輕笑了下,坐在她旁邊的椅子上隨手翻著書。
書里夾著一張數學試卷,上面鮮紅的分數直接入眼——124。
中規中矩的成績。
路楊垂下眼。
他知道霍容對學習的興趣不高,十分力她只隨意使了五六分。
可是,只有學習好,未來的選擇才會更多。
他不動聲色地合上書,看她做題。
有幾道她做錯的,他點了一下,她很快拐回正確的軌道。
等她做完,路楊忽然說了一句,「霍容容,我們Q大見,好不好?」
霍容收拾文具的手頓住。
她低著頭,聲也低著:「誰要跟你Q大見了。」
「你。」
路楊表情很認真,「只要你願意努力一下,Q大對你來說不是問題。」
霍容抿抿嘴,沒說話。
「你不是很想看我的那個抽屜和日記嗎?
只要你考上了,隨便你看。」
霍容心中一動。
從十歲那年發現了路楊的小抽屜開始她就一直想看,可是對她幾乎是百依百順的路楊卻死活不給她看。
後來某次,她進他門想嚇他,他的抽屜正開著,雖被他迅速關上,可她還是眼快地看到裡面有個筆記本和小盒子。
霍容討價還價:「小盒子也想看。」
「嗯,都給你看。」
路楊掐了把她的臉,「同意了?」
霍容勉強地點了下頭,「同意了。」
路楊不知道這丫頭到底是真傻還是假傻,但他也沒問。
她還小,等到上大學的時候再說吧。
「出來吃東西。」
霍容剛才被他一打斷,都快忘了燒烤和奶茶,聞言,跳了起來,「糟了糟了,不會被沈讓吃完了吧!」
路楊按按眉心,有些無奈,「等你想起來早就沒了。
給你藏好了,放心。」
霍容這才放下心來,嘻嘻笑著誇他,「還是我路楊哥好。」
路楊垂眸看她。
從小他自稱哥哥,她卻不肯承認,總要懟他一句「你就比我大那麼幾天,誰要喊你哥了!」
兩人就這樣從小互懟到大。
可這時候她卻忽然改了口。
第一次乖乖地喊他「路楊哥。」
她果然什麼都知道。
也如他所料,第一反應就是逃避。
路楊提了提唇,拉住她的手,「嗯。」
沈概和霍悠我並不在,霍容猜他們又溜出去約會了。
她和沈讓早就習慣了,並且時常會有一種他們是電燈泡的負罪感。
看到她下來,沈讓把禮物盒還給她,「用不上了,還你。」
霍容賊兮兮地笑:「哥,你本來是想用它做什麼呀?
怎麼就用不上了呢?
嗯?」
沈讓睨她,「小屁孩別亂八卦。」
「八卦?
你承認你有情況了唄?」
沈讓擰著眉提著她領子走,推給路楊,「你管管。」
他快步回了屋。
霍容摸摸下巴,「落荒而逃?」
沈讓一趔趄。
—
沈概和霍悠我並不是去約會,他們是去見沈開臨了。
沈開臨突然來了晉城,並且這幾日都在晉城一中附近行動,沈概收到消息後就給他打了個電話。
「我不知道你來晉城的目的,也不知道你老去晉城一中附近做什麼,但我警告你,你最好不要觸及我的底線。」
沈開臨勃然大怒,「沈概!我是你父親!你知不知道你是在跟你父親說話!」
「父親?
你也配?」
沈開臨被氣得呼吸不穩。
他沒有別的意思,只是想看看他這唯一的大孫子長什麼樣。
這麼多年,沈概真的跟他斷了來往,如無必要,B市都不回去了。
沈讓和霍容出生至今,他只在他們小時候見過兩面。
「沈概,出來見一面。」
「沒必要。」
「說些話,我說完就走!」
「行。」
沈開臨又被氣到了。
他是有多不想見自己,多想讓自己走。
霍悠我陪著沈概去見沈開臨。
她不放心。
沈開臨看到他們倆,冷著張臉,「坐吧。」
「不是有話要說嗎?
儘快吧,我們還有事。」
他家喔喔還想去吃螺螄粉。
霍悠我悄悄握緊了他的手。
她知道沈開臨對沈概的影響有多大,曾經給他帶來多大的陰影。
沈開臨噎了噎。
他忍著氣說:「我挺久沒見沈讓了,可以的話能不能……」
「不能。
我早就跟你說過,我、悠我、沈讓、霍容都跟你沒關係。
你兒子是沈括,兒媳是唐沁無,要孫女的話你也有。
沒事別來打擾我們,更別對我的孩子起什麼心思,否則下次就不僅僅是給你打個電話那麼簡單了。」
沈概冷冷一笑,「沒盡過當父親的義務,就別想著享當父親的福。」
沈開臨臉色有些頹,「你到底是我兒子,改變不了的。」
「那又如何?
需要贍養嗎?
一個月一千元夠嗎?」
沈開臨被如此羞辱,大怒,抓起桌上的菸灰缸就扔向沈概。
沈概側身躲過,笑了下,「沈開臨,你以為你是誰?
還想在我面前耀武揚威嗎?
現在沈氏在我手裡,我才是沈氏掌舵人,而你?
你算個屁。
我願意見你,已經很給你臉了。」
說罷,他起身,抬步就走。
霍悠我拉了拉他的手,「蓋蓋,別生氣。」
沈概忽然笑起來,「沒生氣。
看他迫於我在沈氏的地位和權力敢怒不敢言,甚至有點解氣。」
這些年過去,他無形中好像放下了很多事情,稀釋了很多痛苦。
他原以為沈開臨對他來說仍是陰影——童年的陰影,不被父親喜愛、被父親帶頭排斥的陰影。
原以為見到沈開臨他就會想起那些沒有光的歲月與痛苦。
可直到今天見到沈開臨,他才發現他早就沒把沈開臨放在眼裡了。
這麼多年生活在陽光之中,早就沖刷盡了黑暗。
他已經可以心無波瀾地面對沈開臨,可以把他當成陌生人、當成仇人,可以毫無顧忌地去對付他去收拾他。
在他的人生中,沈開臨已經完全褪去了痕跡。
想起那些因為沈開臨而灰暗而陰鬱的時間,他還有些後悔。
何必呢?
沈開臨怎麼配?
沈概握緊霍悠我的手,把她帶到懷裡,親了親她的發頂,「謝謝,喔喔。」
「嗯?
謝什麼?」
「謝謝你這麼愛我。」
霍悠我失笑。
明明,他對她的愛,絲毫不少於她對他的。
這麼多年,他把她寵成了真正的公主。
「那沈先生獎勵一下我吧,陪我去吃螺螄粉?」
「嗯,走。」
他們第一次去的那家店至今還在,且生意仍然紅火。
老闆已經快到退休的年紀了,但身體很好,精神也很好,聽說他兒子讓他退休休息,他不肯,非要繼續開這個店。
看到他們倆,老闆熟悉地招呼著:「來來來,裡面請,這時候有位置!」
霍悠我笑:「兩份螺螄粉。」
「明白!我記著你們的口味嘞,稍等哈!」
距離他們第一次來已經過去了將近二十年。
時間過得好快呀。
快到還來不及反應,他們就要老了。
霍悠我跟沈概說:「今天我見到讓讓喜歡的那個女孩了,她好漂亮好乖巧,小小的人兒,看著就想保護她就想寵她。
你說讓讓能追到她嗎?
就他那個性子,唉,猴年馬月噢……」
沈概笑了笑:「當時我追你的時候,路女士也是這樣說的。
跟你說的話相差無幾。
這不還是追到了麼。」
「你說你怎麼會get到我的魅力呢?
第一次見面我踩了你,第二次見面我又是虛偽做作的一本正經。」
「不,第一次見面不是你踩了我。
第一次見面是你在迷迭門口迷路,在迷迭舞台上跳、熱、舞。」
霍悠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