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那口茶喝不下去了
良醫堂的掌柜叫孫國棟,是孫正業的長孫。
孫家世代為醫,孫正業當年更是跟著永祿爺,做到了太醫院院判。老頭今年八十有九了,還耳聰目明,身體硬朗,是順天府數得上的長壽之人。
只可惜,兒孫資質平庸,孫老一身醫術,沒一個人能繼承。兒孫輩學藝不精,太醫院屢考不上,孫家斷了御醫路,便開了這間良醫堂,細水長流地經營。
此刻,孫國棟看著面前的小娘子很是頭痛。
「這二十個大錢,當真不能賣。」
「別家最多十五個大錢,二十個錢不虧你。」
時雍把錢袋掏出來往櫃檯上一放。
「全部家當就這些,你看著辦。」
「這,這……」這不是耍無賴嗎?
孫國棟拉下臉,「我們良醫館的銀針和別家不同,你看看這材質,研磨和光面,就不是一般的貨色。二十個大錢,您請別家。」
「我就要你家的。你家的東西好。」
別家的時雍看不上。
「欠三十個大錢,我寫個欠條可好?」
孫國棟臉漲得通紅,有些惱怒,只是孫家家訓,孫正業要求子孫務必恪守,他不便和一個小娘子糾扯不清。
「我都沒有說,這銀針造法,是宮裡傳出來的呢,還想二十個大錢買?要便宜貨,出門往左——」
孫國棟拂袖就走,可是進入內堂的門帘還沒有撩開,便聽到他祖父重重的咳嗽。
「一副銀針,你就當寶了?既然小娘子喜歡,你賣她便是。」
孫國棟瞪大眼睛,不敢相信:「祖父?」
孫正業不理這個憨頭憨腦的孫子,走到時雍面前,拂開攙扶的僕從,朝時雍長長一揖。
「家孫無禮,有眼不識泰山。望小娘子寬恕則個。」
時雍看這老者發白如雪,笑起來滿臉皺眉,但神清目明,頗有幾分道骨仙風的感覺,不像是一般人,不由端正姿態,回了一禮。
「老丈這麼說,到顯得我無禮了。」
時雍瞥一眼低頭不吭聲的孫國棟,笑了起來。
「我不知貴號銀針如此貴重,見識淺薄的人是我。也罷,囊中羞恥,便不買了罷。告辭。」
孫正業老眼昏花,但腦子清明,這小娘子舉止談吐大方得體,毫無閨閣女兒的扭捏作態,倒有幾分瀟灑豪邁之氣。
他便又是一笑,禮數周全地邀請。
「老兒想請小娘子內室一敘,不知方不方便?」
邀請一個陌生小娘子進內室,自然是不便的,聽了祖父這話,孫國棟都傻了。
這小娘子有幾分顏色,不過穿著打扮不像富貴人家的女兒,難不成祖父老當益壯,這般年紀竟生了春心?
「小娘子若肯,這副銀針我便送給你了。」孫正業看她不答,又補充。
時雍一聽,收起放在櫃檯上的錢袋,一把撈在手上,「成交。」
孫國棟大驚失色,這小娘子也太隨便了吧?
「祖父,這不妥當………「
孫正業不理這劣孫,對時雍笑出了一臉褶子。
「小娘子,請。」
……
到了內堂門口,時雍眼尖地看到了趙胤的長隨謝放,一個激靈。
這是被抓了現行?
謝放面無表情,上前打了帘子,一副「請君入甕」的姿態。
這形勢不容時雍退卻。
她微微一笑,側身在旁:「孫老,您請。」
「請。」
時雍執意走在孫正業後面,慢吞吞進去。
淡淡的藥香味兒,清雅怡人。趙胤換下了那一襲讓人看到就緊張的飛魚服,也沒著官服,一身黑色錦袍,看上去丰神俊朗,風華矜貴,周身卻散發著冷冽的氣息,情性皆涼。
時雍將他神情看在眼裡,連忙施禮。
「民女給大人請安。」
趙胤面色無波,手上茶盞輕放几上。
「買銀針做什麼?」
「練針灸。」
話越少,越不容易出錯,且阿拾也不是多話之人,時雍酌情減少了自己的語言分量。
趙胤眼波不動,看不出有沒有懷疑她。
「無乩館有銀針。」
「大人身子貴重,民女新想到一個行針的法子,便想先在自個兒身上試好了,再告訴您。」
趙胤冷眼微動,「你祖上傳下來的行針法子,竟不如你自己琢磨出來的?」
阿拾的針灸是祖傳的嗎?
宋長貴一個仵作,不像會針灸的人呀?
阿拾哪來的「祖上」?
時雍恭順地低頭。
「回大人話,民女見大人的腿疾久不能愈,一到陰雨天便飽受病痛折磨,內心實在難安,便生了些心思,雖不敢說青出於藍而勝於藍,但絕不能辱沒了祖宗。」
趙胤低低一哼。
袍角撩開,曲起的腿自然地伸出來。
「不必試了。來吧。」
這麼隨便的嗎?
好歹是一條人腿,不是豬蹄啊。
時雍看到孫正業的僕從遞上來的銀針,叫苦不迭。
一個謊言果然要用百個謊言來圓。
是扎呢?還是不扎?
要不……隨便扎一紮好了?
可是,她連基本的行針手法都不懂,有孫老這個內行在旁,一上針不就露餡了嗎?
不行,不行,不行。
詔獄她不想再去。
「大人稍等。」時雍急中生智,情真急切地望向孫正業,「孫老,冒昧相問,可否借個地方盥洗雙手?」
大都督身子矜貴,不洗手不能隨便上手摸的啊。她想藉機溜出去隨便摔斷個手什麼的,
不料,話音剛落,趙胤輕輕擊掌。
「謝放,端清水來。」
謝放單膝跪地,「是。」
趙胤面不改色望向時雍,「用不用加個皂角胰子?」
時雍:「……」
「不必勞駕了。」她按住小腹,「不瞞大人,盥手是假,民女想行個方便是真。」
趙胤端起茶盞,吹水慢飲,眼皮都不抬一下。
時雍憋住氣,好不容易把臉憋紅了,略帶「羞澀」地低頭。
「民女這兩日來了癸水,一緊張就更是淋、漓、不、止……容我收拾好自己,再為大人行針可好?」
趙胤手一頓,那口茶似乎是喝不下去了。
……
回小主們的話,時雍確係是穿越後死了,再重生(或者說托生?托魂?)阿拾身上。這個不算複雜吧?上輩子以為拿了女主劇本,結果死無葬身之地,這輩子自然會謹慎些,但偶爾習性難改,與老實木訥的阿拾不同。
阿拾有故事,
時雍也有。
且看我一一道來。
PS:謝謝小主們的打賞,多謝則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