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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帝姬的煩惱(一)

2024-08-15 23:47:36 作者: 白羽摘雕弓
  「啊」寶羅紗帳里猛地坐起一個嬌小的身影,一頭黑髮披散在繡著了大片玉蘭的素白寢衣上。😡🎀 6➈𝕤𝕙υⓍ.ᑕσM 🐊💚

  宮女從寢殿角落小跑過來,隔著帳子問,「帝姬,您怎麼了」

  少女一雙柔嫩的手放在自己脖頸上,手指微微發抖,「佩雲,有人要掐死我」

  紗帳撩開,一張素淨溫婉的臉探進來。還好,床上只有專為夏天準備的蠶絲被,皺巴巴地攢了個團。尊貴的帝姬抱膝僵坐著,拼命在脖頸前虛抓著什麼,眼裡滿是恐慌。

  佩雲見她衣領下露出的皮膚被手指撓出幾個紅印,急忙將她的手拉開「帝姬別怕做噩夢了而已。」

  端陽帝姬長長地吐了口氣,仰躺在床上,披散的頭髮壓在身子下面,嬌容上滿是疲憊。

  室內三個角落擺放了雕刻精美的大鼎,鼎內放著大塊的堅冰,正徐徐向上冒著白氣。即使外面的驕陽似火,鳳陽宮裡仍然有陣陣穿堂風,陰涼舒適。

  佩雲扶著紗帳「帝姬,要梳妝沐浴嗎」

  床上人翻了個身,眉頭微蹙,姣好的臉上露出一絲不耐「梳妝今天有什麼事」

  「下午趙太妃要去興善寺祈福,想讓帝姬作陪」

  話音未落,端陽帝姬瞳孔緊縮,一個翻身坐了起來,脊背緊緊靠住牆壁,渾身顫抖「本宮不去興善寺」

  「帝姬」佩雲嚇了一跳,「可這不是三天前拜謁太妃時說好的嗎」

  端陽耳邊仿佛又迴蕩起那個詭異的聲音,一聲聲在她耳邊呼喚「神女」

  「誰在說話」

  寺院內古樹參天,青石板下滿是青苔,風吹葉落,發出簌簌聲響,檐角上懸掛的青銅鈴鐺顫動著。

  「神女,快隨小人來。吾等候您多時了。」

  周邊的場景飛速變化,寺中翹起的檐口飛速變作密林,又到了大片荒地,山巒如波濤般起伏,綠油油的麥田一望無際。最後,又回到了殿宇連綿的寺內。

  「這是在做什麼」她環顧四周,與她初來時別無二致,只是天色很暗,天空仿佛被人用一張巨大的布蓋著,密不透風的,周遭一片死寂。

  「方才神女所在位置不對現在對了。」

  「你是誰,為什麼叫我神女」

  那聲音笑起來,隨即起起伏伏跟上了無數道笑聲,這些笑聲有的渾厚,有的蒼老,有的稚嫩,竟有百十人之多。新𝟼𝟿書吧→

  她倒退了一步,回頭望去,地上竟然密密麻麻跪滿了人,他們姿態虔誠地伏在地上,仿若將她奉為神明「神女已至,儀式開始。」

  再然後

  端陽猛地閉上眼睛,不願再回憶起那場面,語氣里滿是怨憤「自打本宮跟母妃去了興善寺,回來便開始總做噩夢,我不想再去那個鬼地方了。」

  佩雲斂了笑「帝姬慎言佛祖勸人向善,去一趟寺中,能滌盪塵埃,只有撫平心緒之效,怎麼會致使人做噩夢呢」

  此時宮中信佛已成潮流,天家妃嬪不論品階高低,身份尊卑,一律自發吃齋念佛,每年花一大筆開支在寺廟裡,比誰更虔誠。而這股風氣,正是由她生身母親趙太妃帶起來的。

  誰都能說,做女兒的不能說。

  端陽煩躁地揉了揉眉心「我知道了,梳妝吧。」


  「端陽帝姬,本名李淞敏,先帝寵妃趙氏之女,今上胞妹,深得聖寵」妙妙搜腸刮肚地想著原書中的劇情,被慕聲開口打斷。他眼中譏誚「你說的這些,哪個不是眾人皆知的」

  妙妙怒而反駁「你這麼厲害,倒是說點兒新鮮花樣出來」

  「派你出去打探消息,就收回來這麼些廢話」他打量妙妙半晌,「你到底有什麼用」

  「好了阿聲。」慕瑤淡淡地放下茶杯,責怪地看了弟弟一眼,「凌小姐沒有自己的暗線,別再折騰她了。」

  連慕瑤都看出來了,最近這兩個人之間有點反常。

  從前倒是貌似很和諧,可這幾天就像火藥桶碰上了火星子,動不動就互相譏諷,還是口齒伶俐的凌妙妙獲勝居多。而慕聲,她似乎從沒見過他如此明顯地欺負一個女孩。

  他硬帶著不識路的妙妙走到繁華的街市上,兜了幾個圈子,將她一個人丟在人群中,自己抽身而退。隔幾個時辰,才回街上,將無助徘徊的人領了回來。

  他讓凌妙妙一個長在深閨的小家碧玉去市井間打探,被那些豐乳肥臀的婦女諷刺刁難了一個下午,回來時都還是灰頭土臉。

  她雖然不喜歡凌妙妙,但也不希望她出什麼危險。慕聲屢教不改,就像瞬間退化十歲,絆在這個坎兒上過不去了似的,倒令她有些頭痛。

  休戰。妙妙白了慕聲一眼,趴在客棧的紅漆木桌上。

  陽光從半斜的格窗投射進來,外面是長安外郭繁華的街道,人來人往。

  拂衣從吱呀作響的二層踏步上來,見慕聲與姐姐坐在一邊,便走來坐在妙妙身旁,喝了一盞茶水。

  「怎麼樣」慕瑤探身。

  「下午趙太妃將帶著端陽帝姬去興善寺拜佛,到時我們跟在暗處」

  慕聲冷笑一聲「這趙太妃是不是以為,拿了慕家一塊玉牌,就可以把我們當卒子用了」

  捉妖世家慕家一生為百姓福祉奔走,從不為榮華停留,也不會聽從高位者號令,除非此人手上有慕家的玉牌。

  手上有這塊玉牌,就可以調動慕家人前來剷除妖邪,天南地北在所不辭。因此,這玉牌很珍貴,統共三塊而已,都給了曾有恩於慕家的人。

  趙太妃手上就有這麼一塊,慕瑤說不清這令牌的來頭。

  聽了慕聲的話,慕瑤的神色明顯不悅「既然覺得我們不登大雅之堂,何必大老遠請我們來」

  慕聲笑著看向柳拂衣,熟練地禍水東引「那就要看柳公子究竟是如何交涉的。」

  當今天下妖物橫行,宮中不缺捉妖驅鬼的方士。這些方士宛如金絲雀,終身待在宮城內為帝王家服務,鮮少出來拋頭露面。

  捉妖人相輕,宮中方士們看不起宮外捉妖人,認為術法最高造詣在欽天監,捉妖世家都是野路子。

  自然,出身捉妖世家的姐弟二人也看不慣那幫養尊處優又沒本事的方士。

  「阿聲不要誤會。」柳拂衣從容解釋道,「欽天監豈是后妃隨便能夠調用的想必她是遇上了什麼難事,希望自己暗中處理,不想驚動陛下。」

  慕瑤點點頭,直入主題,「聽說端陽帝姬自從十八歲生辰那年去了一回興善寺,回來便夜夜噩夢纏身,的確有些奇怪。」

  柳拂衣默然望向窗外,目光仿佛透過重重樓宇,到達那一片連綿不斷的寺院古剎。


  因趙太妃信佛,具有強大的帶動效應,這股浪潮轉瞬就席捲了整個權貴階層,乃至整個都城。

  「物極必反,穢物最愛趁人瘋狂時伺機而動。」

  他的眸中泛出一絲深沉的憂慮。

  凌妙妙貼在冰涼的牆根上,插不上嘴,伸出筷子夾向盤子裡的葫蘆雞。

  長安葫蘆雞久負盛名,雞皮炸得又酥又脆,油而不膩,金黃的薄薄一層,自然地與雞肉剝離開,令人垂涎三尺。

  不料挨住雞的瞬間,橫空伸出一隻筷子,架住了她的,抬頭一看,看見慕聲笑吟吟的臉「凌小姐,你都吃了半隻雞了。」

  驟然被這麼說出來,凌妙妙漲紅了臉她這一路上,除了不停地給柳拂衣製造麻煩刷存在感,就是在主角團緊張討論案情的時候,在旁邊吃吃吃。

  雖然是劇情需要,可確實是

  覺察到慕瑤和柳拂衣的目光都落在自己身上,她訕訕收回手去。慕聲的筷子卻不停,夾起一隻酥脆金黃的雞翅,輕柔地放進了她碗裡「怎麼不吃了我記得凌小姐喜歡吃雞翅啊。」

  他眸中笑意宛如一汪春水,凌妙妙感覺自己被噎住了。

  自從慕聲請她急流勇退被拒絕後,他的絆子使得是越來越順手了。

  那天他強行帶她到早市探聽消息,巧言令色地蠱惑了一群賣魚買水果的大媽,將她往人群里一推,轉身就沒影了。

  那群胸前波濤翻滾的阿姨氣勢洶洶地將她團團圍住,問的全是「那唇紅齒白的小郎君多大了婚配否去哪了你是他什麼人」

  等她裝瘋賣傻地掙扎出來,頭髮都亂了,走在路上,活像是被搶劫過。而慕聲站在路邊,遠遠遞她一面鏡子,笑吟吟地邀請她看看自己的尊容。

  妙妙嘆了口氣。

  柳拂衣的表情卻異常欣慰,他鼓勵地拍拍她的肩膀「妙妙,阿聲給你夾的,快吃啊。」

  他甚至還拉著一頭霧水的慕瑤站了起來「瑤兒,走,隨我一起結錢去。」

  一頭霧水的慕瑤被他扯著走遠了。

  慕聲無聲無息地坐到了她旁邊,睨著她的臉「好吃嗎」

  「這一路上你都不嫌煩嗎」妙妙無趣地扒拉了兩下雞翅。

  慕聲的笑意味不明「凌小姐有趣極了,我怎麼會覺得煩呢。」

  妙妙哼道「不就是又知道你一個秘密嗎公平起見,那我再告訴你一個好了。」

  少年的表情凝固了片刻「別再提你的葵水。」

  「這次不是葵水。」妙妙湊近了他,柔柔的聲音在他耳畔響起,「我十五歲的時候胸圍只有兩尺五一年時間裡,長了好多。」

  慕聲順著她的脖頸往下望,下意識地想看看那「長了好多」是個什麼程度,不想她立即雙手護在胸前,一下子躲遠了他,斜睨過來,字正腔圓「往哪兒看呢不知羞」

  「」

  周圍的嘈雜聲驟停,長安城的大爺大媽叔叔阿姨停止吃酒,無數譴責的目光落在他臉上,像凌遲的刀子。不多時,指指點點的聲音響起來

  「長得挺好看的,不想是個登徒子。」

  「人不可貌相,越是這樣的,越是」

  「就是」


  「咔噠。」一個彪形大漢如同一道黑雲涌過來,將腰間佩劍往桌上重重一拍,擋在凌妙妙身前,對慕聲橫眉冷對,「我們長安風紀尤好,由不得你在此撒野。」

  慕聲望著他的手指,黑潤潤的眼眸中幾乎要冒出火來。

  大漢也冒火了「你還敢瞪我」

  慕聲冷冷瞥他一眼,沒有回應,站起來,逕自往大漢背後看,壓著火氣道「凌妙妙,出來。」

  「咔噠」大漢猛地一拍桌上的劍鞘,直拍得桌子都要抖三抖,「小子,你可不要太囂張。」轉身對凌妙妙安撫道,「姑娘,你別怕,初來乍到,人生地不熟,我們長安人都是你的鄉里鄉親,大哥給你做主。」

  凌妙妙心裡幾乎笑岔了氣,從那雄壯的身影背後探出個腦袋,真誠地笑道「多謝這位大哥您誤會了,我們一起的,他他跟我玩兒呢。」

  「真的」大漢狐疑。

  「真的。」妙妙點頭。

  素不相識的俠義大哥拎起那把沉重的劍,安慰地拍了拍她,一步三回頭,每回一次頭,就要指著慕聲的鼻子罵一句「給我小心點。」

  「一看你就一肚子壞水」

  「休在長安撒野」

  「再讓我看見一次打斷你的狗腿」

  慕聲面無表情地目送那兇猛的抨擊遠去,將目光轉向站在一旁憋笑憋得直發抖的凌妙妙,她臉上十分嚴肅,杏子眼裡寫滿了無辜「真沒想到,長安百姓實在是太熱情了。」

  「」慕聲的臉色變了又變,咬牙轉身,「不早了,走吧。」

  這人從不是個軟柿子,找到機會就要反將一軍,目的不明,捉摸不透。偏偏,刀槍不入。

  還是再容留身邊觀察觀察。

  身後的少女紫藤色裙擺一旋猶如木槿花揉開了花瓣,猶自喋喋不休「對了,倘若我泄露你的秘密,你大可也將我的秘密說得眾人皆知唄你走那麼快做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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