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4章 婚姻非兒戲
「澡洗好了?」喬安明突然發話。
杜箬一個激靈從花痴中醒過來,發現他已經從沙發上坐起來,正目光炯炯地看著自己。
「嗯,那個…洗好了,我去睡了,你…隨意吧!」她有些支支吾吾,說完走進臥室,門被她炸得震天響,但很快她又從裡面出來,沒頭沒尾地扔給喬安明一件男士T恤。
「拿去,沖個澡,別凍暈在我家!」
遂後又是「砰」的一聲,她又縮回臥室了。
喬安明將T恤拿在手裡看了看,有些眼熟,再看一下商標,是他一貫穿的牌子。
這T恤是他以前的!
她怎麼會留著?
杜箬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睡不著!
她怎麼會不怕?
她其實怕死了,不敢看他,不敢跟他有過多互動,怕不小心情緒露餡,可剛剛她被醉漢強行壓在懷裡,喬安明出現時候,她心裡明明就在劇烈地抖。
蓋世英雄,就算他傷她那麼深,她在那一刻還是立即想到這「四個字」。
還有他摟著她上樓,懷裡全是他的氣息,那麼熟悉。
這兩年,醒著的時候她不允許自己想,但夢裡千百次夢見,他還是那個寵她疼她的老喬…
杜箬趴在枕頭上,想著想著便有淚滲出來。
床頭的鬧鐘指向凌晨三點。
門外一直沒動靜。
他走了嗎?
杜箬起身走出去,才發現喬安明倒在沙發上睡著了,頭枕在扶手上,手臂環抱著圈在胸口,澡已經洗過了,身上換了那件短袖T恤。
T恤是以前喬安明穿過的,她記得當時這件T恤穿在他身上正合身,可現在看來,腰部有些松垮。
他這兩年也瘦了。
客廳的窗戶沒有關,有涼風夾著雨絲吹進來。
十月份的夜裡也有些涼了,杜箬終究心軟,回房間抱了一床薄毯子出來,可毯子剛碰到他胸口,喬安明的眼睛就睜開了。
他睡覺一向驚醒,更何況還是在陌生的環境,一睜開眼就看到杜箬那張白淨的臉,眼裡全是溫柔,齊耳短髮也有幾縷發梢繞到她唇角…
午夜夢回一樣,他就那樣任由自己伸手去捋她唇角那支發梢…手一抖,他半路就改變主意了,直接用指端去摸她的唇…
像被火苗燙到一樣,杜箬整個人跳起來,立刻背對喬安明,問:「你怎麼還沒走?」
喬安明苦笑著撐起上身,答非所問:「你不需要這麼怕我!」
「我沒有怕你,我只是不想你呆在我的視線範圍內!」
「那抱歉,我現在知道了你的住處,你的工作地點,以後會經常出現在你視線範圍內了!」
「你跟蹤我?」杜箬這才恍然大悟,轉身逼向喬安明,「你特意在藥店門口跟蹤我,然後打算跟著我回家,這樣就能知道我的地址,對不對?」
「還不算太笨,不過你反應慢了一點。」喬安明見她氣急敗壞的樣子就想笑。
「我就說,你怎么正好出現在那間夜排檔門口,原來你一直跟在我後面!你走路怎麼一點聲音都沒有!!!」杜箬都覺得奇怪,當時雖然下雨,但街上沒什麼行人,有個人一直跟在她身後她不可能不知道!
「那得問你了,可能路上太黑,你一直貓著身子,你怕都來不及了,怎麼會留意身後有沒有人!」這也是喬安明應該生氣的地方,「你這麼晚回家,為什麼要步行!」
「因為沒有公交車!」
「那你可以打車啊,你知道這麼晚一個女人走夜路多危險嗎?今晚若不是我跟著你,你打算怎麼從那些醉漢手裡脫身?」
「反正這些不是你該管的事,況且我做夜班兩年了,經常這樣走夜路,今天第一次遇到流氓,肯定是你這個掃把星跟著我才會這樣!」杜箬強詞奪理,喬安明的臉色卻變得更難看。
「經常?你經常加夜班?經常走夜路?以後不准!」
「憑什麼,你以什麼資格替我作決定?」
「反正以後不准這樣,太危險,若你一定要夜班,那回去就打車!你若出了事,讓了了怎麼辦?」
他也是逼急了才會這樣吼杜箬,可吼完就後悔了。
其實他的本意不是這樣,他只是關心她,不想她有任何危險,可一時急亂,話就沒用最合適的方式說出來。
可惜已經晚了,杜箬冷絕的目光像刀刃一樣刮過他的臉,輕輕笑,那雙好看的眼睛抬起來直直戳向喬安明。
「打車?你知道我在藥店一個月工資多少?還有,你跟我提了了?你有什麼資格提了了?別跟我說你是他的父親,你除了提供一個精子,從頭到尾你都沒有當他父親的資格!」
一句就打中靶心。
喬安明一點兒反駁的話都找不到。
她這兩年應該過得很苦。
經濟上也好,生活上也罷,她一個人帶著這么小的孩子,異地生活,壓力和艱辛可想而知。
而他消失兩年,現在突然道貌岸然地站出來,一副很關心她的樣子。
憑什麼?
「喬安明,有些話我本不想說,前幾天在藥店偶遇,我以為只是偶遇,可你今天跟著我幹什麼?做人別太過分了,抬頭五尺有神靈,你以為跟著我,知道我住在哪裡就能找到了了?可惜讓你失望了,了了不住這!」
她氣暈了頭,把心裡該說的,不該說的,全部說了出來。
喬安明見她身子都在抖,知道她是誤會了。
「杜箬,你原來一直在擔心這個?你以為我會來要了了?」
「不然呢?你這樣神出鬼沒接近我的目的是什麼?三更半夜,很好玩嗎?」
「是啊,很好玩嗎?我放著那麼多事情不做,成天在房間窗口守著你藥店的門,半夜尾隨你回家,很好玩嗎?」喬安明被她也吼亂了,該說的不該說的一溜兒倒了出來。
杜箬眼睛放空,思維一時跟不上。
「守著藥店的門…你這話,什麼意思?」
「意思就是,我想天天看到你!我在你藥店門口的酒店包了一間房,坐在窗口看著你上班!是,我承認這樣做很無聊,但是我沒有更好的辦法。有一點你說對了,杜箬,我心裡害怕!你離開將近三年,三年時間不算長,但再次見到你,我心裡全是恐懼!我怕一靠近你就逃,我怕你冷言諷語,我更怕自己像三年前那樣像個傻子一樣栽進去,而你卻像沒事人一樣說聲兩不相干就消失!三年,我的手機號碼一直沒有變,可你在哪?你打過一次嗎?而我呢,我每天那麼多電話,每次手機一響,我都以為會是你,可惜不是,這一個不是,下一個也不是…每次都不是!!!」
反正已經亂得無法收拾,他與杜箬之間,千萬條傷痕,還有什麼話不能講!
都講了吧,什麼自尊,什麼骨氣!
他在她面前,早就沒有骨氣可言!
杜箬也不知道喬安明幾時離開的。
等她從剛才那段冗長的表達中回過神來的時候,防盜門已經關上了,客廳里一片冷清。
他走了,扔下那段話和一件濕掉的線衣,撞門走了!
後半夜杜箬在床上基本沒睡著。
雨淅淅瀝瀝下到第二天天亮才停。
杜箬白天不需要去藥店,中午便去託兒所把了了接了出來。
了了這幾天一直是住在小冉那邊的,小傢伙幾天不見媽媽,親得不行,摟著杜箬的脖子又叫又啃,嚷嚷:「媽媽你怎麼天天不來接了了回家呢?」
杜箬心裡一陣心酸,卻試圖解釋:「媽媽這幾天太忙了,所以了了暫時先住在小冉阿姨那裡可以嗎?」
「我不要,我要跟媽媽住!」
「小冉阿姨對你不好嗎?又帶你去吃披薩,還給你買了許多玩具!」
「小冉阿姨好,但是我就要媽媽!」小傢伙奶聲奶氣,將臉直往杜箬懷裡里鑽,小手勾著她的脖子,仿佛稍一松媽媽就會消失一樣。
杜箬當即眼圈就紅了,拍著了了的背說:「好,今天晚上媽媽就接你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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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行,了了現在就要回去!」小傢伙脾氣有時候也挺臭。
杜箬將他放到地上,蹲下來捏著他的臉蛋商量:「了了,你聽媽媽講,現在我們不回去,現在媽媽帶你去吃肯德基,吃完肯德基我們就回家睡個午覺,晚上媽媽還要值夜班,你先跟小冉阿姨睡,媽媽值完夜班就去接你,好不好?」
「不行,了了要回家睡!」這回他索性撅著嘴,撒起潑來!
杜箬假裝生氣:「了了不聽媽媽的話了嗎?媽媽答應你晚上去接你就一定會去!你若不聽話,肯德基就沒有了!」
小傢伙烏溜溜的眼睛轉了一圈,最終還是覺得吃肯德基重要些。
「好,但媽媽一定要去接了了!」
「行,說話算話!」
「騙人鼻子會長胖…」
「不是長胖,是變長!」
母子倆牽著手,沿著馬路往肯德基的店鋪走。
肯德基設在鎮上一間大型超市的一樓,平時杜箬很少帶了了吃這些垃圾食品,偶爾哄他才會帶他來吃一次。
為了了點了一份兒童套餐,杜箬自己只要了杯可樂。
小傢伙吃得滿嘴油膩,杜箬一邊替他擦手,一邊給鄭小冉打電話。
「小冉,我晚上想把了了接回去了,夜班下班後我就去你那裡。」
鄭小冉有些驚訝:「喬安明那邊解決了?」
「沒有,但了了一直住在你那裡也不像話。你工作也挺忙,一直這樣麻煩你,我不好意思!」
「我沒關係,了了很懂事的,而且小白哄孩子特牛逼,也不知道怎麼回事,反正了了就特聽他的話!」
杜箬噗嗤笑出來:「小白是耐心好,脾氣好,又特別喜歡孩子,所以你們也趕緊結婚吧,生個孩子出來。」
「去,說你的事呢,扯到我們身上幹嘛!言歸正傳,喬安明那邊怎麼說?」
杜箬吸了一口冰可樂,苦笑著回答:「沒怎麼說,但是我不想躲了,一直藏著了了也不行,事情總要解決的,躲得過一時,躲不過一世!」
她總算明白這個道理,更何況從昨夜喬安明的字句中依稀可以感覺得出來,他這次出現,似乎並不是衝著了了來的,甚至兩人最近見了數次,他從未問過了了任何事。
肯德基吃到一半的時候,杜箬手機響了起來。
陌生號碼,她接通。
「喂,哪位?」
那頭停頓了片刻,開口:「杜箬,是我,姜浩…」
「姜浩?」杜箬聽到這名字的時候著實愣了愣,隨即是油然而升的陌生感。
他們已經太久沒聯繫了,上次聯繫似乎是去年春節的時候,姜浩給她發了一條拜年簡訊,出於禮貌,她也回復了一條,除此之外,兩人這兩年多時間裡基本沒有交集。
杜箬搬來宜縣之後換掉了桐城的手機號碼,與桐城的朋友斷絕了所有聯繫。
姜浩是從杜良興那邊要了杜箬的新號碼。
平時不怎麼聯繫的人突然通電話,杜箬不得不意外,連說話的口吻都有些怪異。
「那個,你找我,有事?」
「也沒什麼事,就是我剛好來崇州開會,想問問你有時間嗎,我想過去看看你,還有…孩子。」
「孩子」兩個字是姜浩後來補充的,因為他覺得單純去看杜箬顯得有些「圖謀不軌」,所以他又生硬地加了「孩子」兩個字。
杜箬看了看手錶,剛過午飯時間。
「我晚上六點上班,你來得及嗎?」
「來得及來得及,我開車過來的,你在哪兒?我現在就過去找你…」
大約一小時之後,姜浩從崇州市里趕了過來。
約在肯德基見面,了了在肯德基的兒童樂園專區玩,杜箬坐在靠窗的位置,老遠就見姜浩拎著一個大盒子,一邊走一邊神情緊張地整理衣領和頭髮。
那時肯德基里的人還挺多,姜浩走進來之後眼光掃了一圈也沒掃到杜箬。
杜箬只能自己站起來,朝他揮手:「在這裡。」
姜浩這才認出杜箬來,穿著黑色的純棉T恤,皮膚依舊很白皙,只是頭髮剪短了,素麵朝天,那麼一晃眼,她沖他喊「在這裡」的時候,姜浩心臟都不跳了。
三年未見,她已經是一個孩子的媽媽,可為什麼時光在她身上似乎沒有留下任何印記?
不對,時光都倒退了,她剪了頭髮,染回黑色,穿著最普通的純棉T恤,那麼一站一笑一揮手,姜浩猛地想起杜箬大學時的樣子。
「喂,姜浩,我在這裡!」
杜箬見他傻站在門口發愣,以為他沒看見自己,又叫了一聲。
姜浩這才回神,立刻走過去,尷尬地打招呼:「不好意思,沒看到你。」
「沒關係,坐吧,要吃什麼嗎?」
「不不,不用,吃過午飯來的。」
「那喝點什麼嗎?可樂還是橙汁?這地方也就這些。」杜箬柔柔笑著,表現得很自然。
姜浩連忙擺手:「不用了,別麻煩…我下午還得趕回桐城,所以過來竄一下就走。」他一邊說一邊將盒子放到地上,搓著手,坐到杜箬對面。
神情有些局促不安。
其實他是臨時決定來宜縣的,連剛才那個電話也是臨時起意要打的。
他已經有三年沒見過杜箬,這期間會經常想起她,但他總是按捺著不聯繫,這次來崇州開會,他有半天空餘時間,所以鼓著勇氣,一頭熱一樣就衝過來了。
後半段對話其實挺乏陳,前妻前夫,數年不見,也就無非聊些家常。
杜箬問了一下葉蘭芳的近況,姜浩言語裡依稀透露出疲憊感,老太太想要孩子,徐曉雅又生不出,婆媳關係鬧得特別僵。
姜浩夾在中間腹背受敵,兩面不是人,這兩年越過越糟心。
杜箬試著勸了幾句,姜浩一直埋著頭沒說話,她也就不勸了。
婚姻不是兒戲,感情也不是一朝一夕就能算乾淨,她自己也就一個徹頭徹尾的失敗者,自知沒有資格勸說別人。
不過徐曉雅確實有些過分,因為姜浩在肯德基就坐了半個小時,徐曉雅那邊就連打了好幾個電話過來。
「你在哪兒?你局裡的同事怎麼說你下午沒在酒店開會?」
「我在房間,一會兒就去開會!」
「房間?那你把房號告訴我,我給你打座機!」
「打什麼座機?我一會兒要出去送材料的…就這樣,一會兒我給你電話!」
兩人各自費力周旋,一個猜忌,一個謊言,杜箬在旁邊聽著都累。
姜浩掐了徐曉雅的電話,直接關機。
杜箬問:「你這樣,她回家不跟你鬧?」
「鬧!當然會鬧,不過我都習慣了。我現在對她打不還手,罵不還嘴。隨便她怎麼鬧!」姜浩一副破罐子破摔的樣子,說到最後重重嘆了一口氣,用手搓臉頰,最後苦笑著說了一句:「這次回去,我準備跟她離婚了。」
「離婚?要鬧到這麼嚴重?」
「其實兩年前就過不下去了,我之所以拖到現在,是覺得自己始終欠她一份情,當年孩子流產,我有大部分責任。」姜浩說著說著又將頭埋到桌上,留給杜箬一個頭心。
「其實我不在乎有沒有孩子,沒有孩子就領養一個,現在科學這麼發達,試管嬰兒也可以做,而且這兩年我一直在試圖緩解我們的關係,可是她疑心病越來越重,我甚至懷疑她精神上出了問題,所以我實在熬不下去了。」
姜浩說這些話的時候,杜箬能夠感到他內心的掙扎和悲慟。
可是這是她第二次從姜浩口中聽到「離婚」兩個字。
婚姻非兒戲啊,老話都這麼說,他怎麼動不動就離婚?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