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8章 咖啡和糖
怎麼回事?
燈泡爆了?
電沒了?
還未等反應過來,已經有服務生在敲他們的包間房門:「實在抱歉,喬總,船上的發電機出故障了,我們很快就會安排工作人員修好,您先在包間裡坐一下…」
喬安明攬住杜箬,沖門外的人應了一聲:「知道了,麻煩儘快!」
「放開我…」杜箬趁著喬安明說話的空隙,掙脫他的手,再抹黑扶著椅子一張張挪回去。
坐下,靜等…各自不說話。
可該死的,發電機的故障也不是分分鐘就能維修完畢的,而船艙里的包間是全封閉的,現在電沒了,包間裡沒有一絲光。
杜箬坐在椅子上,漸漸就覺得不對勁起來,呼吸越來越急促,再加上竹葉酒的後勁足,醉意開始上頭,整個人暈暈乎乎…
意識迷離間,她仿佛感覺到自己的手被人握住,喬安明的清雅氣息從上壓下來,肩膀被他裹住。
「杜箬,你是不是又不舒服了?我帶你出去,外面有光。」
她咬著唇,頭暈得太厲害,話都不能講了。
身子軟趴趴地被喬安明從椅子上拎起來,摟在懷裡。
包間裡黑燈瞎火的,喬安明其實也看不見,抱著杜箬經過屏風的時候被絆了一下。
「小心…」情急之下他趕緊裹住杜箬的腰,杜箬因為求生本能,在暈得七葷八素的時候居然還知道將手勾住喬安明的脖子……結果就出事了,如此緊貼的姿勢,她的臉就無意識地趴在喬安明的頸部,皮膚觸碰,燙出一大片戰慄。
天時地利啊,就差人和。
他也是正常男人,雖然知道她喝醉了,這時候占便宜不好,但這憋的滋味實在太難受…
「杜箬…」他呼吸潮濕地問。
杜箬暈乎間從牙縫裡擠出一個「嗯」字,可下一秒,肩膀被一攬,後背撞在屏風上,滾燙的吻便壓了過來…
比之上一次,這次的吻更為熱切,跳過試探環節,直接強勢傾入。
杜箬本來就快窒息了,被這麼一吻,雙手胡亂去推喬安明,但是手上沒什麼勁,最後兩隻手腕直接被喬安明固定在頭頂…
氣息亂了節奏。
黑暗中可以聽見心跳聲,呼吸聲,船外舒緩的浪花聲…還有喬安明在她耳邊的蠱惑聲。
「杜箬,跟我回酒店,好不好?」
她含含糊糊,似乎點了頭,又很快搖頭。
「不好,你醉了。」
「我沒有醉,我很清醒…是你醉了。」
「那我醉了…就更不能跟你去。」
「那要怎麼辦?難不成在這裡?」
「在這裡……做什麼?」她還傻乎乎地亂問,可頭頂「啪」的一聲,吊燈亮了,杜箬的眼睛因為強烈燈光的刺激閃了閃,睜開,面前是喬安明那張氣息紊亂,面帶潮紅的俊臉,微微笑著,眼裡全是渴望。
而她自己呢,因為剛才的激烈,衣服扣子已經鬆開,雙手被置於頭頂,身子與他貼在一起…
「你如果不介意,在船上也可以…」
「什麼?」她還在追問,天地良心,她真喝醉了,又被喬安明這麼一吻,哪裡還有正常思維。
喬安明被她臉上的表情逗得哭笑不能,只能鬆開她的手,又捨不得似地吻了一下她的額頭。
「算了,看來你真醉了,如果我真把你怎麼樣,倒顯得我有些乘人之危。」喬安明略微順了口氣說,又替杜箬把胸前的扣子都扣好。
「走吧,不吃了,我先送你回去…」說完便牽起她的手。
杜箬搖搖晃晃,被他拉著下了船……
岸上起了風,風從湖面對岸吹過來。
喬安明鬆開杜箬的手。
「陪我走走吧,我剛才也喝了酒,不能開車。」
杜箬暈暈乎乎點頭,兩人便開始順著湖岸走,各自沉默著,大概走了半個多小時。
杜箬的酒已經醒了四五成了,喬安明才開口:「是不是還在恨我?」
「怎麼突然問這個?」
「我想知道答案,如果你恨我,有些話我今天就不講了,如果你已經有些原諒我了,我想麻煩你一件事。」
「什麼事?」杜箬追問。
喬安明停下腳步:「你先回答我的問題,還恨不恨?」
杜箬似乎想了想才開口。
「起初恨過,現在不恨了。」
「為什麼?」
「因為沒力氣恨了。」杜箬舒展開手臂,往前面又走了幾步,就站在湖邊的圍欄前面,留給喬安明一個清瘦的背影。
「了了兩歲之前,我過得其實挺狼狽的,白天要工作,晚上要回來照顧了了。那時候我請了一個阿姨帶他,阿姨可能是偷懶吧,白天給了了睡足了覺,晚上小傢伙就不肯睡了,經常把我折騰到很晚,而且我一夜要起來很多次,所以有兩年時間,我沒有睡過一全夜覺,再加上可能我懷了了的時候營養沒跟上,兩歲之前他經常生病,我幾乎每個月都要往醫院跑…」
她就那樣美好的湖景前面,用輕緩的語氣複述這些年的辛勞,輕描淡寫一樣,最後她回頭,風吹過來,發稍遮住她一側眼臉。
她就那樣冷笑著問喬安明:「夜以繼日的,我像驢一樣被生活牽著跑,都不知道明天會發生什麼事,你覺得在那種情況下,我還有多餘的時間和力氣用來恨你?」
這真是喬安明聽到的最糟糕的答案。
「如果你這麼苦,那我情願你恨我!」
「其實也沒什麼可恨,我是成年人,得為自己的行為負責任。我後來也想過,當初那種情況下你要爭了了的撫養權也是無可厚非,但你知道我最受不了什麼嗎?」
「什麼?」喬安明問。
「最受不了你居然用手段對付我!我一直以為不管我們之間變成怎樣,你至少對我應該存些慈悲心,可是最後你居然用你商場上的那些手段來對付我!你找律師,你搜集證據,你說我酗酒……甚至你用那套我們一起生活過的別墅來跟我交換了了,我當時其實很想問你一句,你在做這些決定的時候,有沒有一絲猶豫?」
「當然有,如果你不跟莫佑庭結婚,我不會這麼逼你!」
「是你們喬家人先逼我的,顧瀾先後找過我兩次!」杜箬回想當年的事,情緒又開始浮動,「她去桐城找我,要我放棄了了的撫養權,我實在沒辦法才會跟莫佑庭假結婚!」
「可你當時沒有說!你拼命要跟我劃清界限,我也不是神,你覺得我能忍受我愛的女人帶著我的兒子嫁給其他男人?」
「所以呢?所以你用那些手段來跟我爭了了?」
「不是,我沒有想到你跟莫佑庭是假結婚,我當時也是被氣暈了,直到後來你突然離開桐城我才知道你跟莫佑庭沒有在一起,但是一切都晚了,如果真要怪,是我們之間誤會太多,彼此對彼此都不信任!」
喬安明的情緒也跟著激動起來。
杜箬搖了搖頭:「現在說這些已經沒什麼意思,我跟了了最難的時刻都挺過去了,我們現在過得很好。」
「那以後呢?」
「以後?」杜箬定了定神,鼓起勇氣,「以後只求你別打擾!」
「這就是你給我的定論?」
「是,我這兩年雖然過得很苦,但至少心裡踏實,所以求你別再來打擾我了,我們本來就不是一個世界的人。」
「那你為什麼要給了了看我的照片?」喬安明不甘心。
杜箬冷笑:「我哄一個三歲孩子的話你也信?再說就算我給了了看了你的照片又怎樣?你自己都說了,你是他父親這個事實永遠無法改變,所以了了有權利知道他父親是誰,但知道不代表就要擁有。他命里註定沒有父親!」
杜箬始終卯著一股勁。
她就是靠這股勁才能有勇氣一個人帶著了了在宜縣生活三年。
她明白她現在與喬安明之間應該沒什麼障礙了,顧瀾已經去世,照理應該可以在一起,可是心裡的傷痕太深,很多事就算是誤會,但留下的疼痛感覺是真實的,所以她跨不過去。
其實說白了,她過不了自己這一關。
喬安明見她如此激動,知道把她惹急了沒好處,於是立刻壓住聲音勸:「好了,好了,我們不談以前,但有件事我想懇求你。」
「說!」
「我媽胃癌復發,她放棄了手術和化療,我尊重她的意見,主治醫生說她未必撐得到今年年底,所以能不能在她走之前,讓了了跟她生活一段日子?」
杜箬一時沒反應,等想透之後,臉色驟冷。
「喬安明,你這段時間跟蹤我,纏著我,請我吃飯,繞這麼一大圈,最終目的其實就是想讓了了去給你媽當慰問品?」
她差點就上當了,差點又沉溺了,原來都是虛幻,他另有目的。
喬安明一聽她又誤會了,立刻解釋:「沒有,完全不是你想的這樣,我只是想滿足我媽最後一個心愿。這些年我媽一直記掛著了了,現在她日子不多了,你讓了了去陪他生活一段時間又能怎樣呢?更何況她還是了了的奶奶!」
「反正不可能,你最好打消這個念頭,了了這輩子都不會踏進你們喬家的門!」杜箬越聽越氣,她不是聖人,寬宏大量,以德報怨這些,她都做不到。
「別再跟我提這件事,我不會答應,走吧,送我回去!」
杜箬一副沒商量餘地的樣子,越過喬安明直接往停車場走。
杜箬一大早就去鄭小冉家接了了。
開門的是小白,穿著睡衣,滿嘴牙膏泡沫,一看到門口的杜箬趕緊用毛巾把嘴擦乾淨。
「杜箬,早啊……那個…小冉還沒起床,我正在給了了做早飯…」
杜箬一臉心知肚明的壞笑,正想說什麼,小傢伙就從客廳那邊沖了過來,一把摟住她的腿。
「媽媽…媽媽…你來接了了去託兒所嗎?」
「是啊,了了刷牙了嗎?刷完牙趕緊吃早飯!」
「好,媽媽等了了!」小傢伙又撅著屁股跑開,跑到半路又折回來,突然仰著頭問了一句:「爸爸呢…」
杜箬背脊一涼,突然不知如何回答。
小白立刻蹲下去抱住了了,替杜箬救場:「爸爸很忙啊,沒有時間來接了了去幼兒園。」
「可是為什麼其他爸爸都不忙呢?」
「因為其他爸爸工作不忙啊,可了了的爸爸很厲害,要管好多人,所以每天都很忙。」
「媽媽也總是說了了的爸爸很忙,可是昨天爸爸來看了了了,對了,他還給了了買了一隻好大的熊…」
小傢伙說這些話的時候,手裡帶著動作,表情誇張又興奮。
他在顯擺,顯擺喬安明來看過他,顯擺喬安明給他送了一隻玩偶熊。
所以小孩子真好,容易滿足,什麼都不懂。
杜箬鼻子突然有些發酸,轉身吸了一口氣。
小白站起來,看到她臉上壓抑又落寞的表情。
喬安明和杜箬的事,鄭小冉都跟小白講過,所以他完全可以理解杜箬的無奈和為難,不過作為旁人,他也不能多說什麼。
「你先帶了了坐一會兒,我去叫小冉起床,對了,你早飯吃過了嗎,要不一起吃一點?」
「不,我吃過來的。」
一小時之後,鄭小冉開車送杜箬和了了去託兒所。
小傢伙一路情緒都有些低落,坐在杜箬腿上,不怎麼講話。
「怎麼了,了了?不開心?」鄭小冉問。
他撅著嘴,突然冒了一句:「小冉阿姨你騙了了,你說今天了了還會見到爸爸的!」
小傢伙無意識的一句話,杜箬的心再次揪起來,鼻子發酸,只能看向窗外。
送了了進託兒所的時候,鄭小冉拉住杜箬。
「我在外面等你,一會兒找個地方坐坐吧。」
依舊是肯德基,可能因為太早的緣故,裡面沒什麼人。
鄭小冉給杜箬要了一杯咖啡。
「喝吧,我知道你昨晚肯定沒睡好,失眠了吧?黑眼圈這麼重!」
杜箬苦笑,接過咖啡抿一口,抬頭問:「你想跟我聊喬安明的事?」
「嗯哼…有兩件事,喬安明只是其中一件。」鄭小冉頓了頓,「說說吧,你和他,什麼打算?」
「沒什麼打算,依舊像以前一樣,他過他的,我過我的!」
「為什麼?你真打算帶著了了當一輩子活寡婦?」
「什麼活寡婦啊,說得這麼難聽?」杜箬白了鄭小冉一眼,「我只是不想再跟他有什麼關係,以前那些苦都受夠了,這些年好不容易心裡平靜下來,我不想再來第二次!」
「但現在不一樣啊,他老婆死了。」
「那又怎樣?」杜箬反問,「你真以為我跟他之間的障礙只有一個顧瀾?」
「那還有什麼?年齡?身份?行了杜箬,你別自欺欺人了,如果你真計較這些,當初你不會一意孤行要跟他在一起,更不會不顧一切替他生孩子!」鄭小冉一句就點透徹了。
杜箬無處可逃,只能假裝握著盛咖啡的紙杯,喝一口:「太苦…」
「苦就加糖!」鄭小冉親自替她將裝糖的小袋子撕開,倒進紙杯,攪拌,「店裡給你備了糖,你大可以全都倒進去,沒必要白白挨苦!人生也是這樣,日子太辛苦就找個人依靠,白白一個人受苦做什麼?沒人會同情你!」
鄭小冉一邊攪拌咖啡一邊看向杜箬:「你再嘗嘗看,再苦,再加一包糖!」
杜箬聽得笑出來:「你今天怎麼了?說話都像在講故事!」
鄭小冉噓了一口氣,有些調皮地將眉頭挑了挑:「講故事麼?哈哈……跟你講件事,我跟小白打算結婚了,婚期定在明年的情人節!」
「這麼突然?」
「不突然了,我們正式交往都兩年了!他父母一直在催,我也老大不小了!」
「也對,是該結了,小白多好啊,上進,溫柔,對你千依百順!」杜箬也替鄭小冉開心,她在宜縣兩年,親眼看著小白對鄭小冉默默付出。
先是從公司辭職,辛辛苦苦一個人在外面打拼。
事業小成,現在也買了房買了車。
更重要的是,他心裡有小冉。
「杜箬,我也想通了,我無法確定小白是我這輩子最愛的人,但我可以確定,小白是我這輩子最想牽手一起走下去的人。我媽都說了,是我上輩子修來的福氣,讓我能夠遇到小白,他可以容忍我所有的壞脾氣!有個詞怎麼說來著,對……蓋世英雄,你上大學的時候跟我說來著,你說我們命中都會有個蓋世英雄,架著彩雲來……」
她的蓋世英雄是誰?
難道只能是喬安明?
鄭小冉送杜箬去藥店上班。
她下車的時候又被鄭小冉拉住。
「杜箬,我知道道理你自己都明白,所以我就不費時間勸你了,更何況這些年你自己受的苦你也應該都記得,所以為什麼不換個方式活?我知道你心裡還有喬安明,了了也需要爸爸,為什麼還憋著勁跟自己過不起?過去的就過去了,一輩子那麼長,如果你還愛一個人,真的為明天,就不要擦肩而過……」
「如果你還愛一個人,真的為了明天,就不要擦肩而過…」
就為這句話,杜箬那顆層層包裹的心像龜裂一樣裂開…
鄭小冉拍了拍她的肩:「行了,該說的我都說了,自己想清楚吧,我去上班了。」
「好。」杜箬木楞地下車,突然又想起什麼,去敲小冉的車窗:「對了,剛才你說有兩件事要告訴我,還有一件是什麼?」
「還有一件啊…」鄭小冉握緊方向盤,將目光瞟向前方:「我訂了下個月飛英國的機票,我想在結婚之前,再去見一次莫佑庭!」
或許每個人的愛情里,有人讓你甜,有人讓你苦。
如果苦挨不住,那就加點糖。
開始也許猜到了,但結局未必是自己當初設想的那樣,你以為你能挨得住苦,你以為你能一直等下去,但味蕾騙不了人,太苦,總是很難撐下去。
只是選擇不同而已,有人喜歡咖啡,有人喜歡糖。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