霓虹和電炬點綴著滬西夜空。
趙海帆沿著路邊走著。
他的面孔和身上的衣服都發生了變化,戴著禮帽,邁著很紳士的步子。
從愚園路走到了大西路,然後才又去了極司菲爾路一帶。
不遠處就是煙雨歌舞廳。
這裡的老闆是漢奸曹逵,背後靠山是日本特高課。
在百樂門,趙海帆曾經和曹逵的手下發生過衝突。
然後,曹逵就被人襲擊了。
趙海帆沒問,但也知道肯定是野玫瑰派人幹的。
當時有人端著百式衝鋒鎗,對著曹逵那些人一頓掃射。
當場打死六個人。
曹逵命大,及時用手下兄弟當盾牌,只是左臂受傷……
機會來了。
煙雨歌舞廳走出來幾個人。
挎著左臂,一臉諂笑的人,必然就是曹逵。
趙海帆凝聚心神看了過去。
最靠近曹逵的兩個人,分別是——
日本特高課特工,捕鷹組真田修。
日本憲兵隊滬西隊部,小隊長岡本八郎。
岡本八郎穿的也不是軍服,來這煙花之地,他穿了很有檔次的便裝。
從他嘴角邪惡的笑來看,肯定玩舒服了。
那就上路吧!
暫時不方便滅了滬北的芥川雄,那就先滅了滬西的岡本八郎。
趙海帆忽然一瘸一拐,快步沖了過去。
這速度,絕對超過了正常人的奔跑速度。
不等對方做出反應,他就扣動了扳機。
砰砰砰……
連開六槍。
第一槍,子彈射穿了真田修的眉心。
第二槍,子彈射穿了岡本八郎的心口。
第三槍,子彈射穿了曹逵的喉嚨。
另外三槍,乾死的是曹逵身邊的隨從,都是擊中了心口。
趙海帆沒有絲毫遲疑,一瘸一拐朝著公共租界的方向逃去。
身後傳來慘烈的喊聲——
殺人了!曹老闆被打死了……
夜鷹出現了!逃到那邊去了,公共租界……
趙海帆的奔逃速度,實在是太快。
已經去掉了化裝,恢復了原來的樣子。
故意將戴過的帽子扔在了公共租界附近,就好像是在奔跑過程中,不小心被風吹掉了帽子。
部分道具,則是放到了隨身攜帶的包里。
他在公共租界附近的路上來了一個迂迴,去了大西路。
然後回到了愚園路,臨街的新式里弄。
客廳里。
野玫瑰滿是期待問道:「收穫如何?」
趙海帆先沒說戰績,而是提醒野玫瑰,先把東西藏起來。
去了廚房,打開了密室,把手槍和其他道具都放了進去。
從密室走出來,趙海帆說道:「你沒打死的曹逵,被我打死了。」
「哦……」
野玫瑰似笑非笑看著他,「你一直就知道,那個夜裡在百樂門那場衝突之後,對曹逵下手的人是我?」
趙海帆點了點頭。
「你的依據是什麼,我哪裡露出了破綻?」
「當時,你並沒有露出破綻,但是直覺告訴我,就是你。」
「大本領,好眼力!」
野玫瑰由衷的讚美。
去了二樓房間。
趙海帆點燃一支煙,沉思道:「以後,我經常來你這裡,必須有足夠的理由。」
「你是怎麼想的?」野玫瑰笑看著她。
「要不,咱倆冒充情人關係?」
「我看行,但你不能當真。如果你假戲真演,時不時教訓我一頓,我哪受得了?」
「看你的意思,你喜歡怎樣,我就怎樣。」
「說你的戰績!」野玫瑰滿臉嫵媚。
「除了曹逵這個有點分量的漢奸之外,我還乾死了特高課捕鷹組的真田修中尉,日本憲兵隊滬西隊部小隊長岡本八郎……」
「厲害!夜鷹出擊,殺傷力真恐怖!可是,你怎麼知道那兩個日本人的身份,總不會是以前都見過,知道他們的名字和職務。」
就跟當初的吳亦嬋一樣,何小曼的心裡也充滿了疑問。
趙海帆的回答卻有點可氣:「因為知道,所以知道。」
「好吧。」
野玫瑰甚至想跑出去,看看極司菲爾路亂成了什麼樣子。
「如果現在跑出去,有可能被日本憲兵隊和偽警察盤查,不如待在家裡,喝幾杯,然後躺床上談理想。」趙海帆笑道。
野玫瑰欣然點頭,帶著趙海帆去了一個類似書房的房間。
「你坐在這裡等,我去準備酒菜。」
野玫瑰走了出去。
趙海帆心道,這裡肯定不只是住了野玫瑰一個人,那個很厲害的殺手,應該也在這裡。
野玫瑰走了進來。
弄來了兩葷一素三道菜,還有一瓶白酒。
野玫瑰倒酒的時候,趙海帆看到了她臉上的憂鬱。
「你在擔心什麼,怕日本憲兵隊查到這裡來?」
「那倒是不會,你的表現足夠好,鬼子只會懷疑,夜鷹逃去了公共租界。
而且,這座房子的主人很罩得住,百樂門大飯店舞廳背後的股東之一,盛小七。」
聽到了盛小七的名字,趙海帆有點震驚,也有點釋然。
「我就說了,你在百樂門當大班的收入,很難買得起這麼好的房子。就算你把軍統給的經費都貪污了,也還是買不起。」
「軍統越來越窮了,給我的那點經費總是不夠用,我時不時就要倒貼一些大洋。
每次我對戴老闆訴苦,說費用太少,他都讓我自己克服,總會說,你的付出,我都會記在心裡,也會匯報給老頭子。」
野玫瑰和趙海帆碰了杯,抿了一口酒,情調愈發的風韻。
「你和財閥七小姐,什麼關係?」趙海帆問道。
「好姐妹,在金陵,我救過盛小七的命,當時什麼情景,不方便告訴你。」
「理解。」
趙海帆笑道,「野玫瑰,你很知足,作為七小姐的救命恩人,你也只是要了百樂門一個大班的職務。」
野玫瑰輕哼道:「如果我想當總經理,郁大飛都要讓位。總經理應酬多,看起來接觸的人多容易搞到情報,其實不然。
接觸到的人,魚龍混雜,搞到的情報真假難辨,真正有用的並不多。
當大班好啊,總是會有空閒的時間,讓我可以通過自己的路子去弄情報,執行任務。」
趙海帆一邊吃菜,一邊聽野玫瑰說話,疑惑道:「七小姐的父輩,跟日本領事館有交情?」
「這就不知道了,難道你還想給七小姐扣個漢奸的帽子?」野玫瑰臉色忽而陰冷,很不滿的看著他。
「我可沒這麼說,我只是好奇而已。目前看來,你潛伏在這裡的確很安全,但是等明年,就不一定了。」
「今年才過去了一半,誰敢去想明年的事。」野玫瑰苦笑著。
此時。
外面亂成了一鍋粥。
煙雨歌舞廳老闆曹逵被乾死了,這也就算了。
曹逵這種段位的漢奸不難找到,所以曹逵的命不怎麼值錢。
可是。
特高課中尉特工被乾死了,憲兵隊小隊長被乾死了,這是大事。
日本憲兵隊滬西隊部,幾個小隊幾乎是傾巢出動,瘋子一樣在公共租界搜查夜鷹,絲毫不顧及工部局的態度。
同時,76號也派出去上百號人,將搜查範圍延伸到了法租界。
唯獨忽略了滬西瘋魔地幾條路。
因為他們都形成了思維定勢,夜鷹的潛伏據點,只可能在租界。
認為這符合軍統的做派,也符合夜鷹的現實處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