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0章 預備第三次南征
漢朝,文帝前元年間。
看到此處,劉啟終於表現出了一個少年人的常見態度:「遼太宗這一戰未免有些太過狼狽了吧?」
上一個在戰場狼狽遁逃的還是宋太宗趙光義,坐著驢車在北面一路南逃,跑出了常人難以企及的速度。
遼太宗這次還基本上是跑了一段路後就稍稍放緩了,因為駐紮在白團衛村的後晉軍隊並沒有跨過漫長的地段前去追擊的意圖;而宋太宗可是在遼軍的追擊下跑的又快又遠……
比不過,比不過。
劉啟暗暗警示自己,日後登基了,絕對不要陷入到這般尷尬境地,里子面子都丟了個乾淨——雖然他也未必會親自打仗,御駕親征。
不過……遼太宗和宋太宗,遼朝和宋朝,這能不能算是一種對仗?或者說是一種你來我往……
【四月十九,耶律德光回軍駐紮在了南京。
雖然此次南下就此結束,但契丹與後晉在邊境的爭鬥依舊在繼續,六月二十三,後晉一方就曾進攻高陽,未能成功。
而耶律德光同樣沒有放棄消滅後晉的念頭,雖然他已經兩次南下皆以失敗而歸。
而契丹國內經過連番作戰,情況也開始變得不妙起來,每次作戰,都是在消耗人口和牲畜,即使契丹不斷發展,國內的百姓也難以扛住這樣的損傷。
此時,一個在此時一直存在的矛盾就浮上水面:草原本位,和入主中原。
耶律德光未必此時就想著要統一中原、建立契丹大帝國,但他明顯是對中原地區感興趣的那一派;
而契丹內部始終存在一批堅守草原本位,並不打算對中原投注過多精力的人,他們願意有限度地對中原用兵、結盟,從中獲取好處,但倘若有風險,他們並不願意因此影響到契丹內部。
因而,如耶律德光這樣堅持要對後晉用兵的行為他們是不贊同的。
於是,述律平就和耶律德光有了如下對話。
述律平問耶律德光:「讓漢人來當我們契丹的君主,可以嗎?」耶律德光回答:「當然不可以。」於是,述律平接著道:「那你為什麼想要當漢帝?」耶律德光並沒有就此回答自己想要當漢帝,而是說:「石氏負恩,不可容。」——因為石家忘了我契丹的恩義,因此不能留著他們。
最後,述律平說了這麼一句話:「你如今雖然得到了中原地區,但卻並不能夠長久居留。如果哪一天因此遭遇挫折、跌個大跟頭,只能是後悔也來不及了。」
雖然述律平的話代表了契丹內部草原派的態度,但耶律德光畢竟已經登基多年,又有了燕雲地區的功績支撐,以及他通過南北官制任用的一批願意支持他的人,因此,他第三次南下的計劃並沒有被動搖。】
遼朝,會同元年。
耶律德光看著自己兩次南下的失敗經過,並不做聲。
他不否認自己對中原是有些想法的,這也是繼承了父親的態度,當年耶律阿保機其實就已經對中原有所嚮往,只是一直時機不夠成熟。
他也不否認,倘若石重貴一直對他恭順有加,自己也有可能會對中原動手——石重貴的態度是引發戰爭的導火線,並不是引發他對中原動手的導火線。若是石重貴態度恭順,那麼動手的方式可能就不是戰爭,而是各種政治手段。
但是,石重貴的態度,正如天幕中那個他所言,「石氏負恩」,自己怎麼能夠容忍?這樣一個依靠自己、被自己一手扶持的傀儡,居然想要反過來咬自己,這不是忘恩負義是什麼?而且,若是自己不對此有所動作,周邊那些國家又會怎樣看待契丹、大遼?
會不會因此覺得大遼可欺?
至於國內那些草原派的態度……他自然知曉,那些人願意從中原獲利,但不會願意對中原投入過大。而除去基本的立足不同,還有些人,是想要藉此奪取更多權力,或者說,恢復往日貴族決議共立盟主的制度。
那自己就更不可能允許了。
只是,如今一切都還沒有發生,燕雲地區剛剛到手,石敬瑭離死還有幾年,想要謀取中原也需要緩緩而圖。他對後晉的力量估算、進軍路線、作戰計劃也需要重新制定。
原本對於後晉軍事力量的判斷也要更新一部分了。
明朝,洪武年間。
朱標也從史書記載中發現了遼朝內部保守和南進兩條路線的分歧與鬥爭:「遼確實存在這一方面的問題,但是遼太宗無疑是一個偏向於南進的君主。」自遼太宗耶律德光之後,遼朝後來的君主們的南下經略行動,大部分都是發現中原王朝對自身存在威脅後,進行的一種自我保護方式。
他們雖然還有過不少南下行為,但這些大部分都不是像耶律德光一般是對中原地區有著占領、統治目標,而是為了通過軍事來打擊有可能對自身造成威脅的政權。
朱棣想了想,道:「遼世宗在位時間比較短,那麼遼的正式轉向,從南下轉為保守應當是在穆宗時期。」
朱棡同意這個觀點,他道:「遼穆宗登基以後,南下那一派就不占優勢了,基本上都是講和,或者以戰促和。」
「不,遼穆宗登基初期,遼朝還是經常積極南下的,對中原地區的企圖並沒有放棄。」朱棣和朱樉翻看遼朝的戰爭記錄,「應當是在遼和北漢與高平敗給後周世宗之後,遼的政策才就此轉變,不敢輕易南下的。」
高平一戰,後周世宗柴榮大獲全勝,就此扭轉了雙方的力量對比,遼朝此後方才變得求穩,南下派也就此逐漸式微,也才有了遼穆宗那句「三關本漢地,今以還漢,何失之有」。
【很快,耶律德光就又找到了好機會,一個因為後晉內部變化而產生的機會。
石重貴在契丹第二次南下中成功反擊後,就開始對自己的成績越發自信起來。同時,在朝中也越發開始願意任用自己偏好的臣子。
以杜重威為例,在耶律德光二次南下以及後晉反擊的過程中,杜重威其實犯下不少問題,延誤戰機、閉城自保……但是他在戰後並沒有因此受到任何處罰。
同時,杜重威不僅在軍事上不利,在擔任節度使鎮守一方時,也不能對當地帶來正面作用。相反,他重斂於民,稅外加賦,括財虐民,以充私藏。他長期鎮守的恆州十室九空、民不聊生,他的府內卻藏有粟十餘萬斛。
戰時,他又閉守城池,即使看到敵軍人數寥寥,或者擄掠大量百姓,他也不敢出擊。
這樣的人,在戰後,因為恆州凋敝、生民怨恨,竟然自己上書要求調任,且不等朝廷回復,杜重威就自行離開州府趕往京城。
最後,石重貴也並沒有把他怎麼樣,而是讓馬全節接任了他的恆州節度使,把他調任為了天雄節度使,並鄴都留守。
而石重貴這樣的行事風格,最大的一個動作就是任用馮玉。】
唐朝,貞觀年間。
從石重貴的理政手段、行事作風上,李世民已經看到了他滅亡的結局:「遼太宗第二次南下確實落得大敗,但石重貴何以就此覺得後晉無懼契丹、高枕無憂?又怎麼能夠就此覺得自己能力超絕、開始放縱享樂?」
後晉是勝了契丹沒錯,但這不代表石重貴這個後晉君主可以就此不把契丹放在眼裡。
後晉自身存在的一系列問題:天災結束了嗎?各地百姓能夠安定治理了嗎?多地變作戰場、民不聊生、作物絕收,朝廷能夠讓這些地方有一口飯吃,穩定秩序嗎?戰死的士卒們,他們的撫恤有沒有到位?朝堂上,中央和各地節度使的矛盾緩和乃至解決了嗎?中央能夠有效控制地方節度使、不讓他們做出什麼出乎意料的事情嗎?……
這麼多問題,你石重貴有處理的思路了沒有?有合適的人手沒有?
更不用說,這些都是後晉內部的問題,外部,耶律德光可沒有停止過再一次南下的打算——你做好短時間內,在本國領土上,第三次作戰的準備了嗎?
再說用人,就杜重威這樣,軍中朝中都必然有對其不滿的人存在,就算不打算讓他就此失去身份,也應該進行一些懲戒措施,這是必須做給所有人看的,反正,處置他的正當理由一大堆:軍事沒有搞好,鎮守一方居然還私自加稅搜刮民財,就算這兩個都不算,那他沒有詔令私自進京,總可以吧?
魏徵冷哼一聲,簡直想要撇開眼不看,這種君主當真是傷了他的眼睛。
宋朝,開寶年間。
「少帝,自白團衛村之後,就覺得後晉能夠勝過遼國了……」趙光美評判,「也從此開始只想用那些『符合心意』的人,不願意讓那些『不合心意』或者可能對他造成影響、威望權力都大的人繼續握有權力了。」這是致命的。
坦白講,一個君主收攏權力沒什麼可責怪的,但是他不能在收攏權力的同時任人唯親、不聽正確意見,只願意讓那些逢迎而無能的人上位。
石重貴後期朝堂的情況,之所以變成一群人都支持後晉反攻、相信遼國的計策,和他重用的大臣都是附和皇帝意思的人密切相關——石重貴想要打,石重貴覺得後晉能贏,那這些大臣怎麼可能違背上意?
趙德昭也對石重貴這樣日漸驕奢自滿頗有些惋惜:「桑維翰……別的不說,處理內政還是有些水平的,那個馮玉可不好說了。」桑維翰雖然不一定能夠在對遼國的時候想出除去稱臣求和以外的辦法,但治理內政是真有一手,同時,他還能壓得住其他大臣、節度使,這對於後晉那麼一個隨時有可能有人產生小心思的朝堂還是相當重要的。
而馮玉……治理水平就不說了,還屢進讒言,弄權索賄,他擔任樞密使、中書侍郎、平章事以來,朝政可是日益敗壞。
【馮玉是馮皇后的兄長,自己又善於揣摩上意,逢迎有加,於是越發收到石重貴的重用。
特別是在此次戰後,自覺功績過人的石重貴越發隨心所欲,於是馮玉邁進了中樞核心,擔任樞密使、中書侍郎、平章事,石重貴又用他來分宰相桑維翰的權力。
及至當年年底,也就是開運二年十二月,桑維翰變成了開封尹。
朝堂就此走向了混亂的局面。
而等到開運三年夏,河南、河北都出現了大饑荒,餓死者數萬人,盜賊蜂起;又有雨水連綿,河水上漲,不少地方即將收穫的莊稼就此被淹沒。朝中混亂,並不能對此作出高效的處理。
這時,在定州西北,一個寨子就因為朝廷給的待遇不夠優厚,轉頭向耶律德光透露消息,也就是中原大飢,是個發兵的好時候。】
(專國者李崧也,任崧者出帝也,當用者不用,當信者不信,自塗其耳目,至於踣仆,又誰咎哉?)
漢朝,文帝前元年間。
劉恆看著百姓流離失所、飢餓而死的畫面,只能嘆息。那畢竟不是大漢,他並不能做什麼。
而這河北河南大飢,無疑是一個早已預料到的結果——契丹兩次南下,戰場都是在後晉土地上,而主要核心也基本就是河北及河南小部。契丹冬季南下,但戰爭是一直打到快要入夏,這些地方哪來的時間和土地用以耕種?
況且,後晉大軍開拔,需要大批大批的糧草,這難道不是從百姓那裡來嗎?
再加上後晉時常出現的天災,百姓家中必然沒有足夠的糧食,去年收穫的糧食只能勉強支撐到第二年,到了夏天,必然會出現饑荒。
劉啟同樣痛心,但他還有些不解:「每次遼太宗其實都是趁著中原混亂時出兵,這一次還是這樣?」不能吧,這已經是第三次南下了,就算是有著功績和人手支撐,耶律德光也不可能無限制的南下,也就是說,此次不成,他的機會就更少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