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子的御馬訓練有素,無論馬車裡如何,御馬始終站在原地,悠閒地吃著草。
江醒忽地一頓,不知從哪掏出一盒胭脂。林清羽微微張著雙唇,朦朧之中,他看見江醒用指尖蘸了蘸那艷麗的胭脂,然後塗抹在他的唇瓣上。
江醒沒有經驗,塗得不夠好,胭脂在林清羽嘴角淡淡暈染,似醉非醉,明艷含情。
江醒盯著他,久久沒有動作。林清羽茫然地喚了聲:「江醒……?」
江醒抱住他,近乎是在嘆息:「清羽,你究竟是怎麼長成這樣的。你知道自己多好看嗎?」
說著,像再也控制不住,閉上眼朝林清羽吻去。林清羽卻依舊睜著眼,他背靠著馬車上的書架,整個幾乎是掛在江醒身上。他看到了江醒垂下的,被汗水染濕的眼睫。
分開之時,江醒唇上也沾上了一抹胭脂,配上他熱烈的雙眸,比初見時還要動人心魄。
林清羽抬起手,摩挲著江醒的嘴角,啞聲道:「那,你還不繼續?」
小松子等人在離馬車半里處等了一個半時辰,才被皇上叫了回去,此時天都已經暗了。「把火升起來,燒點熱水,再做些東西吃。」江醒吩咐他,「今夜就在城外露宿了。」
小松子道:「皇上,馬車雖大,睡起來肯定沒床舒服。不如咱們還是趕一趕,去城裡頭過夜?」
江醒笑道:「你不懂,這是情趣。」
熱水燒好,江醒親自端上馬車。他們帶了乾糧和調料,影衛又獵了幾隻兔子,應付一頓晚膳綽綽有餘。
兔子烤好後,江醒扶著林清羽下了馬車。只見一國皇后的神色淡定從容,即便他身上全是另一個男人的味道。
在外頭烤的兔子自然比不上宮裡,但林清羽竟覺得味道不錯,看來他是真的餓了。突然,一個黑影從林清羽眼前閃過,是暗中護衛的影衛現了身。
影衛只有在主子遇險時才能主動現身。江醒問:「出什麼事了?」
影衛手裡抓著一物,跪在帝後面前,道:「啟稟皇上皇后,方才有一條蛇在樹上盤踞。」
林清羽借著火光看清了影衛手裡的蛇,道:「可愛。」
影衛一愣,拿不準要不要對小毒蛇溫柔一點。
「可惜,它沒毒。」林清羽沉默片刻,「皇上,我有點想小毒蛇了。」
江醒挑眉:「那我們現在回宮?」
林清羽冷靜道:「那還是玩更重要。」
江醒不由地調笑:「好狠心的父皇母后,為了玩,連孩子都不管了。」
林清羽和江醒在江南玩了一整個春日,又去行宮裡避了個暑,回到皇宮時已經快入秋了。等待江醒的是堆積如山的奏本公文,當初玩得有多爽,之後哭的就有多慘。這一個秋冬,江醒就沒哪天睡滿過三個時辰。好不容易熬到了過年,國事可以稍微放一放,一堆家事又冒了出來。
封地上的王爺相繼回京過年,宮裡的家宴一茬接著一茬,好在這些有太后幫著料理,江醒也不用怎麼費心,只需帶著老婆在家宴上裝裝樣子。
過去過年,王妃和誥命都會入宮給太后和皇后請安。今年,後位上坐著的是一位男子,規矩也有所變化。林皇后對見她們沒什麼興趣,免了她們的請安。能入宮給林皇后請安的,怕是只有林家人了。
林清鶴長成了一個小小少年,容貌雖不像兄長那般傾國傾城,也能看出日後定是個俊朗男子。林清鶴於醫術上的興趣不及父兄,日後要考科舉走仕途。如今正在外頭求學,一年回家的次數屈指可數。林清羽難得見一次弟弟,便把他留在宮中小住幾日。
元宵那日,林清羽本該操持燈會一事,但他的小毒蛇不知吃壞了什麼東西,昨夜開始便精神萎靡,蜷成一團瑟瑟發抖。林清羽心疼不已,寸步不離地守在小毒蛇身邊悉心照料。
這是一條來自西域的小蛇,通體淡藍色,眼睛卻是瑪瑙般的艷紅,據說只有在西域的環境才能生存。林清羽好不容易尋到一窩的蛇蛋,成功孵出來三條,長大成蛇的只有這隻小蛇。江醒還給他取名為江小林。
林清羽嘗試地給小蛇餵了點特製的湯藥。小蛇喝了藥總算有了胃口,吐了吐舌頭,朝一旁的新鮮牛蛙慢吞吞地游去。林清羽見狀,懸著的心稍微放了放。這時,花露來稟:「皇后,二少爺和弈郡王世子來了。」
弈王是江醒最沒存在感的堂兄,封地遠離京城,三五年才能回京一次。弈親王剛病逝不久,爵位落到他那也只剩一個郡王。弈王世子,名蕭濯,不過五六歲的年紀,還是頭一回跟父王進京入宮。
林清羽問:「弈王世子怎會和清鶴在一處?」
花露笑答:「二少爺在御花園偶遇了世子,見世子活潑可愛,就帶著他一道玩了。」
林清羽道:「讓他們去正殿等我。」
林清羽安置好小毒蛇,來到正殿。只見林清鶴牽著蕭濯的手,後者正好奇地打量著四周,一雙大眼睛極是活潑靈動。
林清鶴見到林清羽,鬆開手,道:「清鶴見過兄長。」
蕭濯跟著跪下:「臣蕭濯參見皇后。」五六歲的孩童話已經說得很利索了,跪地行禮的儀態竟也不輸成年男子。
林清羽輕一頷首:「清鶴,你不帶世子去別處玩耍,來興慶宮做什麼。」
林清鶴笑道:「回兄長,世子聽我說兄長養了一條藍色的蛇,纏著我帶他來看看。」
林清羽微訝:「世子不怕蛇?」
蕭濯笑得眉眼彎彎:「回皇后,臣不怕。蛇多可愛啊。」
林清羽淺淡地笑了笑:「如此,隨我來罷。」
小毒蛇再如何通人性,林清羽也不會讓孩子靠近它。蕭濯只遠遠地看上了一眼,就興奮得小臉通紅,不停驚呼「好可愛好漂亮」。林清鶴則在一旁,耐心同蕭濯講起小蛇的身世:「它的故鄉是離京城非常遠的西域。它有個名字,叫江小林。」
蕭濯困惑道:「啊,它為什么姓江啊?」
林清鶴被問住了:「這……我也不知道。」
林清羽若有所思地看著一大一小兩個小少年,一個念頭不經意間在他心底發了芽。
林清羽留林清鶴和蕭濯在興慶宮用了些點心。不多時,小松子來到興慶宮,提醒他該為家宴燈會做準備了。
又是一年上元佳節,萬家燈火,火樹銀花。帝後二人身著華服,攜手登上城樓,站在京城的最高處,俯瞰這座不夜天城。
太后年紀大了,看了沒多久就回了慈安宮。她一走,剩下無關緊要的人都不值得帝後二人在意。林清羽漫不經心地剪下一盞花燈,道:「皇上,你有沒有想過過繼子嗣一事?」
江醒道:「皇后這麼說,是心中有人選了?」
「不算有。」林清羽道,「但我覺得可以在此事上用點心。」
江醒笑道:「是可以,不過也不用著急,來日方長。」
林清羽莞爾。不遠處的清光中,星星點點的明燈漸漸升空,點亮了整個夜空。
來日方長,此刻正好。
「江醒。」
「嗯?」
林清羽眼中映著漫天的燈火:「定情四周年快樂。」
江醒微微一怔,看向林清羽的側顏。
黑夜如晝,美人如玉。
「四周年快樂。」江醒嘴角揚起,「接下來的一年,請繼續關照。明年的這個時候,要比今年更喜歡我,好嗎?」
還能更喜歡嗎。他已經那麼喜歡了。
林清羽道:「那要看你的表現。」
江醒輕輕笑了聲:「我會努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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