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升順山徑走,經過木道人的洞府,正要往山頂上去,卻又退了回來。
洞府中燃著火把,亮如白晝,角落裡堆著幾個大木箱,楚人傾巢而出,竟是無人看守。
一陣風似的衝進去,掀開一個箱子,沉甸甸的爰金和蟻鼻錢堆得滿滿當當。太沉了,肯定帶不走,吳升抓了一把爰金就算,蟻鼻錢肯定捨棄不要了,踢開旁邊的箱子,裡面是劍、錘、斧鉞、鉤叉等等諸多法器兵刃,足有幾十件。
眼饞是眼饞,還是帶不走,吳升不禁哀嘆:「不是說修仙都有儲物法器麼?怎麼我就沒見過?」
又打開另一個箱子,裡面同樣是各種法器,卻非兵刃,以靈玉、寶珠、法瓶之類居多。
手忙腳亂之下,吳升拽著箱底的一張豬皮,向上提起,大半箱法器都裹在了裡面,還在嘩啦啦往下掉。將四個角打成包裹,背在肩上,轉身就往外跑。
還沒跑出洞府,兩旁的側室中便閃出兩名衛士,各持短劍,將他攔住。
兩名衛士都是鍊氣士,吳升連一個也鬥不過,這要被抓住,那就真應了「人為財死」這句話。
「好賊子!果然……」兩名護衛冷笑。
臨陣之際,話多肯定要出事,吳升不敢耽擱,木道人所傳法器立時出手。雷錘打左側,絕金繩圈右側。
但絕金繩出手後,卻憑空拐了個彎,繞過右側修士,飛向了左邊,這繩索很是邪門,專認修了金屬性功法的修士,一下子出其不意,便將左側的修士捆了個結結實實,毫無還手之力。
飛過去的雷錘頓時砸在了那衛士頭上,迸發出刺目的雷光。
絕金繩受雷光一擊,當即鬆綁,但那衛士也被雷光轟得外焦里嫩,當場斃命。返虛高修傳給吳升保命的物件,豈是這幫普通鍊氣士所能抵擋!
與此同時,右側衛士的飛劍也刺到了吳升的胸口。吳升內里襯著件短褂,正是去歲冬時田山峽辛西塘洞府里搜出來的,不愧是天蠶絲織的寶衣,將短劍磕飛,救了他一命。
但飛劍來勢剛猛,雖然沒有刺進去,大部分力道被天蠶短褂卸去,餘力依舊刺得吳升呼吸凝滯,險些暈了過去。
好在這個冬天修行,對身體的修煉效果極為明顯,真元自動護體,否則他此刻已經差不多掛了。
儘管如此,半個身子依舊被打得僵直在當場,一口氣憋在胸前,動彈不得。
完了,等死吧,被絕金繩害慘了!
吳升強忍著劇痛,雙目睜圓,瞪向那衛士。那衛士反手招回短劍,不敢置信的看了一眼劍尖,又望向倒在地上的同伴,大吼一聲,提氣倒縱,惶惶逃走!
跑了?吳升眨了眨眼,有點懵圈。憋了十幾息工夫,這才緩過氣來,顧不上胸口的疼痛,趕忙背著包裹出了洞府。
沿著山徑小道轉上峰頂,剛好看見班車背著公子錐逃走的背影。這回他更加謹慎了,沒敢亂動,等了片刻,不見「伏兵四出」,這才來到吊著金無幻的高杆前,將他放下。
金無幻軟倒在吳升懷中,氣息奄奄,慘然一笑:「吳兄……」
吳升沒時間跟他嘮嗑,將他扛在肩上扭頭就跑,身後傳來呼救聲:「救我!」正是司徒紀平。
吳升嘆了口氣,跑過去將綁住他的繩索砍斷,剩下的就顧不上了,腳不停步的扛著金無幻下山,紀平在他身後熱淚盈眶,跪伏於地,以大禮相拜。
逃走的路上,吳升多次遇到往主峰方向趕去的楚人,只能離開山路,往無人行走的密林和懸崖邊鑽進去,當真是走得磕磕絆絆。
好不容易甩開楚人,剛一鑽出山林,吳升腳下猛然剎車,身子向前撲了撲,好懸沒能穩住。眼前一條水澗,足有十餘丈深,他差點就踩下去了。
退回兩步,將金無幻放下,給他灌了點水,吳升開始搜尋材料搓制繩索。
金無幻倚在一棵樹下,看著忙碌的吳升,輕嘆道:「吳兄怎麼不走,居然回來救我……」
吳升從包裹中取出塊米餅塞過去,金無幻狼吞虎咽的吃了,精神頭稍有恢復。
大致查了一下他的傷勢,胸口前、後背上都有劍傷、鞭傷,有些傷處從淺紅到黑紫,還有膿血,分明是被折磨了不知多少次,也不知他這個冬天怎麼熬過來。
此外,他的雙腿也折了。
這些都是外傷,金無幻的兩條經脈受損,這就不是短期能夠恢復的了。
吳升只能在附近林中找了兩味勉強對症的草藥,嚼碎了先給金無幻把流血的傷口敷上,雙腿也用樹枝臨時固定上。
一通忙活下來,金無幻混身大汗,疼得齜牙咧嘴。
吳升繼續搓制繩索,金無幻則問:「吳兄是藏在秘道之中?」
吳升恨鐵不成鋼:「都說了,見機不妙,就趕緊躲進來找我,你們啊!」
金無幻嘆了口氣,頭靠在樹幹上,好半天忽道:「老師死了……稷下學宮來了兩個奉行……一個擅符,一個用劍……」
稷下學宮的修士通常有三階稱號,被稱為天下行走的通常為煉神境高手,在各諸侯國中都是響噹噹的角色。
再往上,入了返虛境的高修稱為奉行,那就是了不得的大人物了,至於真人或天師,修為高到什麼程度,連曾經的吳升都無法想像。
原來是稷下學宮的奉行麼?吳升立刻想起去年護山大陣被破時,站在主峰上睥睨群山的兩個黑衣修士,至今思之,心有餘悸。
金無幻透過斑駁的樹影,望著夜幕星空,眼中淚水模糊:「虎方到底犯了什麼錯,竟惹得稷下學宮奉行出手?」
吳升同樣想不通為什麼稷下學宮要助楚人攻滅虎方,自己刺殺一個楚國大夫,又為何會引來稷下學宮的通緝?
「我被楚人抓了,我想問他們,為何稷下學宮會助楚人,可是沒敢問出口……三師兄只問了一句,就被楚人殺了……我膽子小,我沒用……嗚嗚嗚……」
金無幻雙手捂住臉,埋頭痛哭。
吳升沉默片刻,問:「大師兄呢?虎頭呢?」
金無幻泣道:「都沒了,稷下學宮的人幹的……」
吳升好一陣難過,還有悵惘,稷下學宮出手殺人,天下誰有能力復仇?當真絕望!
說到這裡,金無幻左臂忽然一震,不由自主顫動起來,他掙扎著撕扯左臂上的傷口,大叫道:「吳兄快走!」